夔单足一蹬,庞大的体躯腾空而起,落在小孩身前。小岛一阵轻微抖动。小孩蹲坐不稳,歪倒在地。他听不懂夔语,便以恐龙语叫道:“你是什么?你要做甚?”
“恐龙语?”夔亦转成恐龙语叫道,“你无有翅膀,不是羽民小孩!重明鸟之羽?重明鸟怎生了个人族?奇怪也哉!”
“我不是重明鸟的小孩,我是娘的小孩!”
“你娘是谁?”
“我娘叫..”
“死夔,还虎头爷爷宝物来!”不远处忽波涛汹涌,一物悍然浮出水面,所叫亦是恐龙语。那物长约百丈,便似一道小山脉。山梁后端像三角帆,前端高昂,如一巨大的虎头,血盆大嘴,牙如斧,竟是血红色。此物名为虎头鲸。
“小虎头,些许破烂而已,怎过了五年还惦记着,忒小家子气!人族有言,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少废话,今儿就叫你尝尝虎头爷爷的厉害!”虎头鲸数息便游至小岛边,狂吼一声,忽将虎头扎入水中,百丈长的庞大鲸身竟倒立而起,随之鲸尾带动体躯往下,呼啸着向小岛砸来。那威势,便似天塌了一般。
“果然厉害,这一下怕不要把你夔爷爷砸成肉酱!”夔哞哞直叫,“人族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会傻呆呆不躲叫你砸呢!”单足一蹬,远远跳开。
然确实有人傻呆呆不躲!小孩见虎头鲸一展身手,跳起来拍手吼道:“真好玩!”他哪里知晓,这一砸下,莫说是他,恐怕整座小岛都要被砸成两半!
夔听得叫声,心下暗道:“人族竟有这等傻子?人族有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恐怕便是说的这等光景。”却也懒得理会。
远处忽有两个声音吼道:“小公孩快躲!”“虎头休要放肆!”薄板龙与风神翼龙闻声赶来,可叹鞭长莫及。
小孩闻声一愣,忙拔腿往一旁跑去。然哪里来得及,眼见那巨大的鲸身已铺天盖地砸下,便要将他砸成肉酱!
猛听一声惨嚎:“什么东西?!”原来一个巨大的五彩半球形光罩蓦然凭空闪现,将小岛罩在其中。鲸身砸在光罩上,光罩光芒大盛,略往下一凹,复又弹起,将鲸身狠狠弹开。
虎头鲸竟被撞得凌空飞出数十丈,摔落海中。一声巨响,海浪溅起百余丈高。它再浮起时,一侧身躯陷下一个大坑,虎嘴中白色的汁液汩汩冒出。
风神翼龙、薄板龙齐吼道:“什么东西?!”风神翼龙叫道:“大哥,你整日守在此处,竟也不知?”薄板龙直摇脖颈。夔吼道:“似是人族的法术。小岛若遇攻击,它便自行防护。”薄板龙道:“我前次以冰火薄板刃攻击窃蛋龙,它却未曾出现。”夔哞哞直叫道:“薄板兄吐个大的试试!”
“夔老弟莫要害我!”薄板龙已游近小岛,看看虎头鲸惨状,吼道,“除了小公孩,我再未见过人族来此;且人族为何在小岛藏个..法术?”
虎头鲸已缓过神来,忙侧耳细听。
“这便不得而知了。——两位老兄这数年可好?”
“甚好甚好!夔老弟这几年去了哪里?今日怎回来了?”风神翼龙叫道。
“去人族转悠了几年,大开眼界啊!是了,人族爱取名字,现今老夔也自取了一个,叫做李夔,你们日后唤我李夔便是。我另替两位老兄也取了个名字——”“快说来听听!”“——薄板兄整日浮于海面,像块蓝黑色礁石,不妨叫做蓝礁..”“蓝礁..好!”“..风神兄便唤做旋风..”“旋风..好!”“..因听闻三太子要成亲,老夔特意赶回祝贺。”
风神翼龙叫道:“我也想去,可惜入不得水。”
虎头鲸见夔不再说法术之事,按捺不住怒火,吼道:“死夔,你若是公的,便下水与虎头爷爷一战!”夔叫道:“小虎头,你若不是母的,便上岛一战!”
薄板龙吼道:“虎头鲸,谁给你的胆子来薄板爷爷海盘嚣张?”虎头鲸叫道:“这是我与死夔的私事,你薄板龙凭甚插手?你若非恐龙族,本鲸..嘿嘿..”
夔吼道:“小虎头休要猖狂,李夔爷爷便看看你这几年有甚长进!”叫罢飞身入水。薄板龙叫道:“夔..李夔老弟莫要冲动。”李夔吼道:“无妨。人族有言,一人做事一人当。蓝礁兄与旋风兄一旁掠战便是。”
虎头鲸对小岛心有余悸,摆身往远处游去,叫道:“你我远处开战!”夔忽哞哞叫着自水中跃出,独脚狠狠蹬在虎头鲸背脊上。虎头鲸“嗷”一声怪叫,身躯下沉数尺。它将身一摆,后半截竟弯了个大弧,尾巴向背上之夔扫去,“神鲸摆尾”!夔将身一纵,跃入水中。
一鲸一夔大战于海,吼声震天。虎头鲸动辄惊涛骇浪,海中不少鱼虾顿时遭了殃,浮尸水面,幸存者慌忙逃出这片海域。与鲸相比,夔是个小不点,却极灵活敏捷,上蹦下窜、左闪右躲,头顶脚踩,反叫虎头鲸吃亏不小,嗷嗷怪叫。小孩岛上观战,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大声叫喊。
然虎头鲸虽被夔多次击中,却无大碍;夔若被这庞然大物击中一次,便够它喝一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果然,两兽战了许久,夔一个躲闪不及,被虎头鲸尾部扫中,如麻袋般拍飞。夔惨嚎一声,嘴中黑血狂喷而出。
虎头鲸乘胜追击,快速向夔游去。待夔下坠之时,虎头鲸头部喷气孔猛然喷出巨大的水柱,发出震天轰响之声。那水柱喷出,竟化作无数冰枪,向夔下坠必经之处倾泻而去。夔若被扎中,恐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风神翼龙大吼一声“叱咤”,便见半空中忽卷出一阵狂风,将那无数冰枪如落叶般尽数卷飞。“旋风”之名,果然名符其实。
薄板龙吼一声“嚯呸”,“冰火薄板刃”自嘴中喷出,直射虎头鲸。与此同时,夔下坠中竟空中猛一横移,方继续下坠,噗通入水。
“冰火薄板刃”猛然变大,达数丈见方,将海水照得一片通红;本是平射而出,竟变作竖立而起。虎头鲸因变故迭生,反应慢了半拍,被那冰火板迎面拍中,“嗷”一声惨叫,将头扎入水中。再抬头时,头脸上已一片焦糊,且满是冰碴子。
薄板龙吼道:“李夔老弟,伤得如何?”夔露出水面,叫道:“没伤着骨头,不碍事。多谢相助。”神风翼龙吼道:“李夔老弟竟能空中横移,这些年看来大有收获!”
“死夔你若是公的,便与虎头爷爷单打独斗!”虎头鲸吼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单打独斗便单打独斗,李夔爷爷怕你不成!”夔不甘示弱,叫道,“旋风兄,且将蓝礁兄吊起片刻。”
薄板龙、风神翼龙奇道:“吊起作甚?”夔道:“稍后便知。人族有言,天机不可泄露。”
风神翼龙俯冲而下,薄板龙脖颈竖起。两龙脖颈齐动,如扭麻花般扭在一处。风神翼龙肉翅扇动,竟将薄板龙自水中拉出,吊起半空。岛上小孩叫道:“又是这一套,都看腻了!”
夔大吼一声,双目中猛然射出两道光柱,一如日之耀眼、一似月之柔和。两道光柱如探照灯般交会海面。海水中忽轰隆隆雷鸣不绝,海面如海蛇般粗细的电光闪动,呲呲有声。这雷电以夔立身处为中心,呈圆形向四周蔓延开去,不多时便将数里方圆的海域变成了雷电海。
虎头鲸置身雷电海中,全身抖动不已,嗷嗷怪叫,鼓足余力往外逃去。夔紧追不舍。
一追一逃数里,虎头鲸觉全身麻痹,再难动弹,慌忙叫道:“李夔爷爷饶命,小虎头再也不敢了!”
夔双目中光芒散去,海中雷电顿止。它哞哞吼道:“人族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族又有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且去吧,李夔爷爷便饶你这遭!”
虎头鲸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游走了。待它消失不见,夔一口黑血喷出,噗通栽倒海中。
上空两龙大惊,脖子扭扭,薄板龙噗通入水,快速下潜。夔正往下沉去,薄板龙赶至,长颈一甩,圈住牛脖,往小岛游去。至岛边,长颈再甩,将夔扔至岛上。
小孩跑来,围着夔跑了两圈,叫道:“它死了?”风神翼龙降落一旁,叫道:“它命硬着呢!”
果然,夔片刻后便睁开双眼。风神翼龙、薄板龙叫道:“打不打紧?”夔低吼道:“死不了!”风神翼龙叫道:“这便是你的本命神通?”夔吼道:“正是。不久前方觉醒,否则怎敢回来?然终究差了少许,若将小虎头电死,我自己恐也难活。这次损耗甚大,须得一年半载才能复原,不过小斧头也好不到哪去。”
薄板龙一面听着,一面张嘴将岛边漂浮的鱼虾尸体吸至岸上。小孩叫道:“恁多鱼虾!”跃身入海,往前游去,见鱼虾便抓起往后一扔。
小孩游了约莫两里远,正忙乎着,忽见前方飘浮一物,非鱼非虾,黑色、与他的手一般大小。他好奇心起,伸手将那物捞起,细细打量。那物肚皮为白色,生有三足,前有小嘴,后生短尾。小孩自语道:“这是什么?怎未曾见过?”
突然,那物猛一张嘴,射出小团沙子似的物事,正中小孩左眼。小孩吃一惊,抖手将那物扔出。那物迅疾潜入水下,不见踪影。小孩忽觉左眼火辣辣剧痛,且渐渐模糊不能视物,不由哇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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蜮:亦名射工虫。形似团鱼,两三寸大小,可含沙射人,极具毒性。轻者剧痛、痉挛、骨肉溃烂,重者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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