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妊氏出言替重华认输，哪吒不忿，眼珠一转，叫道：“金吒压根打不到重华，自然是重华赢了。——金吒，平日的威风哪去了？拿着四件兵器，竟奈何不了一根扁担！若换了我，早跳海去了，反正也淹不死！”
村长听而不闻。众人哄地发笑。
金吒急怒攻心，吼一声“劈你爹！铲你娘！”刀铲齐出，冲向重华。
重华见“小娃”似已游到了眼中，忙瞪眼望向金吒，不由大喜：金吒持大刀与石铲冲来，仍是不疾不徐，却不再是模模糊糊的虚影，而是清晰可辨——铲是铲、刀是刀、人是人。
待刀铲将临，重华迈步闪开，扁担一抖，便欲戳向金吒，忽然一愣，将手停住。金吒本欲以短刀招呼扁担，见重华不动，便挥刀铲横扫，“扫你娘！”重华忙又迈步躲开。
两人一攻一躲，急坏了场边的哪吒，跳脚叫道：“重华快用扁担抽他娘，抽他百十下，看他疼不疼！”
重华似听了哪吒之言，瞅个空子以扁担戳向金吒小腹，“捅你娘！”这一扁担戳得极快，金吒暗叫侥幸：“若对方是长枪，自己定要受创，但扁担能有甚用！”便挥短刀自上而下向扁担砍去：“砍你爹！”他虽知这一砍略迟了一瞬，重华足够戳他一击再收回扁担，却并不担心：被戳中又有何妨？且他发觉重华极珍惜这根扁担，定不会置它于险地，而必早早回缩。
岂料重华这次竟似不再爱惜扁担，而是孤注一掷、行险一击，在金吒左下腹一戳，方再收回扁担。
谁知这一戳竟致意外顿生！金吒全身一抖，短刀脱手飞出，在眼见重华的扁担便要脱出险境时，于扁担尖端划过。
重华大骇，急展羽步退后，叫一声“我的扁担”，将扁担收回细看。见扁担只被划了淡淡一道刀印，并无大碍，方放下心来；复偷眼看了妊氏一眼，见她满面焦急，忙叫道：“阿娘，扁担没事！”
众人没有笑，只看着金吒，目瞪口呆。
金吒诸般兵器均已脱手坠落，双脚钉立地面，身子岿然不动，三个头却不停摇摆，便似中了邪一般。
重华这才见到金吒异状，暗自吃惊：“这是甚武技？”双手紧攒扁担，凝神以待！
村长飞身跃起，冲至金吒身前，叫道：“你怎地了？”伸六臂便要帮金吒将头稳住。
“动不得！”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石琳便已到了金吒身前。
村长忙将手收回：“大人，犬子这是中了甚邪？”
林杰等人亦围至金吒身旁。石琳盯着金吒看了片刻，忽转向重华道：“重华，你用的可是点穴法？”
重华这才醒悟金吒并非在施展武技，茫然摇头道：“点穴法？林杰大叔并未教过！”
村长忙道：“大人，何谓点穴法？”
“人身之中有经络，乃血气运行之通道。经络之上有穴道，若被大力击中，便会暂时封闭堵塞，以致气血无法通行。重者..轻者其人便被定住，或兼有大笑不止、摇头不止等症。”石琳娓娓道来，“然我见识不足，知之不详。”
“那..那如何是好？”村长慌了神。
“重华，你可会解穴？”石琳又看向重华。
“解穴？”重华仍茫然摇头，心下暗想：“莫非那小蓝点、小橙点便是穴道，细线便是经络？”原来，方才“小娃”入眼之时，他不仅看清了金吒的兵器，亦看见金吒体内密布蓝色、橙色小点，小点间缀有无数细线条，即便衣裙遮蔽处，点线亦清晰可见，便如他平日看到自己体内的小点和线条一般。然而，金吒体内的点线与他自己的并不完全相同。方才以扁担戳击金吒，恰巧便击中了一个小蓝点。
哪吒行至重华身旁道：“你果真不知么？他虽可恶，毕竟是我弟弟。”重华忙道：“确实不晓。早知如此，我便不用扁担戳他了。”
哪吒为何反管金吒叫弟弟，重华倒也知晓。十多年前，村长婆姨肚子渐渐鼓起，且不时传出拳打脚踢之声，隔老远便听得清清楚楚，常痛得她死去活来，便以为是有了身孕，可就是不生娃。大约年半后，生下金吒，可肚子不见小、拳打脚踢声依旧；又一年生下木吒，仍旧如此；再一年生下哪吒，肚子方复原，肚内再无动静。村人们说是哪吒在他阿娘肚里呆了三年半，哪吒便以家中老大自居。
石琳沉吟道：“点穴有诸多讲究。如此看来，重华当是误打误撞击中金吒穴道。他那扁担劲力有限，金吒应很快便可自行复原。莫要动他，免生意外。”
果不其然，不多时金吒身子一抖，三头不再摇摆。他三嘴一齐叫道：“阿爹，重华会妖法！”
“非是妖法，点穴乃是一门高深武技。”石琳笑道，“你现下可有不适？”
金吒动动手脚，道：“并无不适。”
“那便无妨。”石琳沉吟道，“重华虽是误打误撞，毕竟是胜了，金吒再与象比过。”
妊氏夫妇面色沮丧，却无可奈何，只得各狠狠瞪了重华一眼。
象与金吒再战。象本就不是金吒对手，又见金吒咬牙切齿，似将自己当做重华一般，忙认输了事。
石琳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比试胜负已分，便由金吒、木吒与重华随我回族中习武。”
妊氏叫道：“大人，我家重华虽侥幸赢了，毕竟是个残废，去了上族着实丢人，便不去了。叫象娃去吧。”
村长见石琳面显不豫，忙斥道：“此事体大，岂能儿戏，莫再多言！”又向金吒三人道：“你三人还不上前谢过大人栽培！”
金吒、木吒、重华行至石琳身前，鞠躬行礼，齐道：“谢大人栽培。”石琳道：“入选只是起步，到族中后当加倍勤奋用功，莫辜负了良机。好了，回去做些准备吧。”
三人退下。重华忽又止步转身道：“敢问大人，上族中可有像我这般生了四个瞳子的？”
石琳摇头：“未曾听闻。”
重华略显失望，又道：“那可有不舍得将第一个娃杀死，悄悄丢入海中的？”
石琳一愣，再摇头道：“杀首子或弃首子乃是陈年习俗，本族中早已废止，你所说之事自不会发生。”
重华“啊”了一声：“那..那我从哪里来？”
石琳听村长婆姨说过重华的来历，知他所指，便道：“或许是其他散群吧。”
“早已废止？那是为何？第一个娃分财产么？”村长奇道。
石琳略一犹豫，道：“说来话长，我们稍后再叙。”
村长叫族人散去，与族中两位长老、林杰、山豹等人领石琳行至祠堂一木屋，叫人上席。村长歉然道：“小村偏僻，倚山临海，除却些山珍海味，便再无美食，还望大人海涵。”石琳道：“这样便好。平日在族中多****食，近日吃些山珍海味调剂调剂，倒觉滋味鲜美。”
几人吃了一阵，村长便问起废止杀首娃之事。石琳问道：“听闻野群中男女婚前..**仍..极为自由，无甚约束？”
“自古便是如此。”村长奇道，“只需女子愿意，男子便可与她啊哦..**。莫非上族中竟非如此？”
石琳便娓娓道出一番话来。
食色，性也。除却狩猎采摘、吃喝拉撒，便再无它事，男女之事实在有趣，焉能不大行其道？且有**方能孕子，欲多得子，便须多劳。然正因男女成家前**极为自由，便也极为混乱，尤其在人数不多的散群中，未婚乃至已婚成年男女间恐怕个个都脱不了干系，男子无一不“前夫”、女子尽皆是“前妻”。女子无有“前夫”、未给人当过“前妻”者，恐是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女子成家前某一日，春光明媚，兴致甚高，上午与某“前夫”欢好一场，未够尽兴；恰巧又来一人求欢，自不推便就。哎呀，这人身强力壮，便选他做“定夫”，固定搭配成家吧。抑或女子忽然发觉自己怀了娃，自然需要给娃找个爹，一个人生娃多累啊！隔壁家的不错，便选他吧。隔壁家的在一众“前夫”中脱颖而出，自欣欣然应下。成家了自然一切美满，然有一事实在叫人挠头：两人所生头个娃，其母自无疑义，然其父究竟是谁？恐只有天知晓。
男子死后财产留给亲生男娃，自是天经地义；若有几个男娃，平分便是，女娃迟早是别家人，自无需分给财产。然辛辛苦苦带大、日后继承自己财产的男娃，竟或许是别人的种，男人怎能忍受？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那便是对其父身份暧昧不明的首子或杀或弃。而婚后成家住在一处，男子有条件将婆姨看紧，婆姨多半只得专一，娃子的亲爹便有了保障。
然杀娃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人有恻隐之心，一个小娃刚呱呱坠地便或杀或丢，心下实在难安。且整日在兽群中讨生活，多个人便多份力。生娃不易，养大更难，多个娃便多一份盼头。若那娃恰巧便是自己的种呢？真叫人揪心啊！
终有一日，有人恍然大悟：女子那“第一滴血”实在非比寻常！若婆姨并无“前夫”，首子何必要杀！于是乎，有些不愿杀首子的知情男子，若发现一女子与己交合时留下“第一滴血”，便求她成家；恰巧女子糊里糊涂便答应了。这些男子若发现一女子的“第一滴血”并非自己的功劳，便事了拂衣去，仅留前夫名。渐而渐之、推而广之，女子便有了婚前贞洁的义务。自此，可怜的首子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再往后，更发展为宗子、嫡长子之类，吐气扬眉。
村长等人听了石琳的讲述，大长见识，也明白了一事：石琳在上族中若想与女子自由**，实在并非易事。而这事在村中实在并非难事，族人未成家之女子有十好几人。村长自然便向石琳直接道出，这种小事在村中无需委婉顾忌。
石琳大人领了赴各处散群挑选少年苗子的职事，本就存了此心。而散群未成家女子见上族大人有意，焉有不欣欣然之理？鲑水村乃他所到之第一村，自须有良好开端。杀首子之事，他早已知晓，当初却并未往心里去。今日听重华提起，忽然想到，自己当“前夫”不打紧，但若在散群中播了种，种子竟发不了芽！顿时兴味索然，便寻些理由婉拒了村长等人一番好意。他大约不知，光耕田不播种也是可以的。
村长见石琳固辞，恐上族有些甚新的习俗，便不敢固请，转而赔笑道：“大人虽是要务缠身，然难得驾临小村，定要多呆一阵，叫我等多瞻仰上族大人风采。“
“多呆怕是不可。”石琳说着，取出一把小小的物事来，众人便觉清香隐隐。石琳面色肃然，嘴中念念有词，半晌后将手中物事抛出。
待那些物事落地，村长等人方才看清：那物共十二枚，个个形如极小的小圆鼓，有的刻着字，或“上”或“中”或“下”，有的则无字。
石琳闭目思索片刻，道：“大通卦，宜出远行，不利伏韬。便呆三日起行！”
“大人这是甚宝物？”村长等人大气不敢出，待石琳将那些物事收起，终忍不住好奇之心。
“出门须问卜，方可断吉凶。”石琳道，“此物名灵棋，以檀香木特制而成，乃一种问卜之具。卜时诚心即可，然卦文难解，若非跟随卜师专事修习，随意牵强附会，反生祸患。”
村长等人啧啧赞叹一番。村长道：“大人既已问卜，愚下不敢多留。族中三个小娃便厚颜拜托大人了；愚下等回归上族之事，亦祈大人代为周旋。此中想必有诸多花费，族人已备下百张豹皮，总不可叫大人破费；另为大人专备百张豹皮，聊表寸心。小村偏僻，无甚好物事，实在汗颜，还望大人勿弃。”
“三个小娃我自会照拂。”石琳沉吟道，“回归本族之事，却有些棘手，恐仍需落在三个小娃身上。若有一人能在族内少年中脱颖而出，回归一事便不难..不如这样，你随我去往集上，我带你觐见穆紫大人。若能得他首肯，此事便成了。”
“穆紫大人？”
“穆紫大人乃此次族中领队，名靖。他是我部落酋长公子，且深得国王陛下赏识。他常道：‘少年强则族强、国强。’此次选拔散群少年之举，便是穆紫大人之意。因是首次，他便亲自率队前来。”
“大人洪恩，愚下感戴不尽。”村长大喜，忙转向林杰道，“你明日多带些族人上山，多猎些野兽，为穆紫大人亦备些兽皮。”
石琳摆摆手道：“不必，穆紫大人身份尊贵，岂会在意些兽皮？村中若有些新奇物事，倒可奉上大人，其余便不必了。”
“新奇物事？”村长蹙眉道，“不知并逢羊可否算得？”
“并逢羊？”石琳沉吟道，“倒也算得，便将它带上吧。”
大计已定，继续吃肉。村长忽想起一事，对山豹道：“你去趟古寿家，便说重华三日后随大人去往上族，叫他们备好行装。”2015·扫黄打非·净网行动正在紧密进行中，阅文集团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提交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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