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不善诡诈,又没耐性,听了荧惑的话,愕然问:“还攻?”
荧惑-付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兵不厌诈。尺蠖之屈以求伸也。大帝不能因小挫而堕了承继千秋大业的壮志。我们换个方式:文攻。文武齐下,不怕他天老嘴强,昆吾手硬。”
炎帝已是六神无主,乱了方寸,只有看荧惑施招。
荧惑面朝大殿,向昂立在殿前的天老和昆吾施了一礼,说:“二位大人是有熊元老、少典帝重臣。小人有一事不明:请问祖宗大业、帝祚之位,谁继承?是长子、次子还是它人?”
天老直言回答:“按祖宗大规:父死儿继,先长后次,外人不得觊觎。”
荧惑脸上微微含笑,心说:让你自己说实话,顺着我树的杆儿往上爬。说道:“这就对了。少典大帝长子,乃是魁隗炎帝。炎帝统领姜水,成绩卓著,战功显赫,兵强将勇,实为一代英主。有熊帝位,应当炎帝继承、”
天老睤睨着得意洋洋的荧惑,说出一番话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是否英主,自有神州百姓评论。能否继承帝祚之位,应由少典帝说了算,争不来,抢不走,推不掉。”
荧惑按照既定思路,继续说:“不让长子继承大业,有悖祖业,违背国情,不合民意,与有熊无益,应该改。”
天老若有所思,说:“少典帝英明,人所共知。但对继承人的处置,却是不慎妥当……”
荧惑默说:老东西!你毕竟说了实话。颔首应和:“是不甚妥当。大人此言对极。”
天老不理荧惑,继续说:“魁隗身为长子,少典帝满怀希冀,赋于重望,令其驻守姜水重地。但魁隗却违背父教,专横暴戾,在姜水民众中积怨颇深……”
荧惑一怔:思绪急转,有何证据?莫让他蒙了。巧言辩道:“我们追随炎帝鞍前马后,朝夕相处,他的劭德懿行,实为楷模,堪称英主。”
天老冷哼一声:“好一个劭德懿行!我且问你:姜水有一翁,名唤曹民,年迈花甲,去溪间挑水,为何身亡?”
荧惑知道此事。那日炎帝出城打猎,半下午,已是战果累累。带着人,携带猎物,兴致勃勃往回赶。曹民担着一挑水,步履蹒跚地在大道上行走。炎帝骏马奔腾。曹民行动迟缓,听见马蹄声就往路边躲。然而迟了,骏马冲撞过来。水桶颠翻路边,曹民倒地。马啼践踏胸膛,一命呜呼。其子女寻着炎帝讨说法。炎帝不仅不认罪,反说曹民绊了他的马腿,耽搁了行程,误了大事。令兵士鞭挞其子女。
朱明劝谏炎帝:抚恤曹民子女,陪罪道欠。炎帝怒气不息,将曹民二子-女,赶出姜水。荧惑怕曹民子女进有熊告状,密令军士半道截杀。
荧惑诡辩:“曹民受坏人指使,故意横阻大道,抱住炎帝马腿……”
天老喝斥:“一派胡言!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百姓,见了官兵躲避犹恐不及,怎敢抱马腿拦道?无稽之谈!再问你:姜水西山张氏父子七人,是怎样残废?”
荧惑暗骂:这老儿怎知姜水之事?尽管荧惑巧舌如簧,竟也话语讷讷。
这张氏是姜水西山的农民,一日,父子七人在田间耕作,天气炎热,口干舌噪,张五担了两桶凉水解渴。恰逢炎帝围猎回来。
炎帝追打一头老豹子,疲于奔跑博斗,汗水湿透衣衫,干渴难耐。发现张五担了两桶水,下马抢饮。张五放下水桶,退避谦让。炎帝抱住水桶,扬脖畅饮。张五见炎帝大汗淋漓,暴饮痛喝,会损伤身体,连劝几声,炎帝不听。张五急中生智,抓了把路边的麦糠,撒进桶里。麦糠浮在水面上,炎帝继续狂饮,麦糠进入口中。炎帝只得吐了麦糠。再喝,须用嘴闭住麦糠,细饮慢咽。
炎帝压着火气,费了好长时间,喝下半桶凉水,方解渴欲。炎帝只觉被人愚弄,扔下水桶,操起皮鞭,抽打张五。张五解释。炎帝怒火在胸,哪里听得进。皮鞭抽得张五皮开肉烂。张氏父子六人,放下锄头,赶至路边,和炎帝论理。炎帝指示部下,抡皮鞭、棍棒、刀枪,将张氏父子七人,打得重伤致残。
荧惑狡辩:“张氏一事,当时炎帝不解,尔后察知实情,懊悔不已。此一误会小事,岂可以眚掩大德!”
天老不屑驳斥,又说:“李才贩马之事,该如何解释?”
“贩马?”荧惑明知此事,故做不解。其实,此事从头至尾,尽是荧惑出的主意。荧惑说:“不曾耳闻。不知大人所言是实是虚?”
李才是姜水一大马贩,常年累月往返大漠贩马。手下有几十名徒弟,个个都是骑马相马的好手。每次要贩几百匹马。
炎帝扩军备战,组建骑兵,马匹需求量大;银钱吃紧,马价定得低。马贩不愿将马卖给炎帝,赶到别地出售。李才本钱多,生意做的大。想的是快出手,薄利多销。赶着五百多匹马,来到姜水。其中有一匹宝马良驹,浑身赤炭般红,身段雄骏,四肢如柱,蹄大若碗,奔驰疾速。
那马本是大漠养马酋长的坐骑。名为火焰驹。
火焰驹来自烈火中。
一次,草原失火,千里大草原红彤彤成了火海。草原酋长率部逃往上风头避火。酋长看见轰轰烈烈的大火中,有一匹马,与火焰一样颜色。那马跳跃驰骋,长鬃飘摆,如一团滚动的火焰。在烈火中嘻戏。最后当火焰熄灭,酋长率所部十万人马,围住那匹火焰驹,费尽周折,方擒住。酋长骑在那马身上,只觉浑身热腾腾的,犹似坐在热炕上。天上降下的雪片,离马十丈远就化成了水。酋长视为至宝。
李才欣赏那马,向酋长说:“让我骑一遭,下次来一定物归原主。酋长为了生意,答应李才,并嘱咐:“一定送回来!”
荧惑识得是匹宝马良驹,对炎帝说:“那匹马名唤火焰驹,日行千里不为多,夜走八百不出奇。大帝以火为德,正是上天赐给您的良骥。”
炎帝跟随荧惑来到李才的马厩,看了那匹马,十分喜欢。解开马缰,飞身马背。那马跑起来四蹄平稳,快如乘风驾电。炎帝溜跑一遭,打马回行宫,叫驭手牵入马厩,据为己有。
李才不见炎帝回来,已知其中缘故。便牵了匹白雪良驹,送到炎帝行宫。向炎帝说:“这匹千里雪龙,送与大帝,请将那匹赤色马牵回。”
炎帝说:“我就要那匹红马。”
李才如实相告:“那匹马是大漠酋长的心爱坐骑。我如不送回去,就断了贩马的路。”
炎帝推托:“我骑几天,就归还。”
炎帝立意留住那匹马,问计荧惑。荧惑想了想,说:“只要大帝想要,就一定是大帝的。神州三百六十国的一草一木,都归大帝所有,何况一匹马!明日叫苗民下一道征召令,将李才的五百匹马,全部征为官用。我看他怎样来讨。”
炎帝犹豫。
朱明说:“少典帝颁布有令:地方官府,不得扰民。无论什么东西,不论什么人用,只能公买公卖。李才是穿州过府的商人,如果硬要征用,一旦传到有熊,少典帝怪罪下来,如何解释?”
荧惑说:“五百匹马需要许多银子。咱们征兵选将,都是各方支援。为了大帝的伟业,李才应该拱手捐助。”
朱明说:“那要看李才是否愿意。”
炎帝不耐烦地说:“争论什么!把李才的马统统牵回来。”
炎帝命令既出,部下雷厉风行,将李才的五百匹马,全部赶进了军萤。
李才找炎帝求情:要炎帝拿出五百匹马的本钱,还了那匹火焰驹,以便继续贩马。
荧惑替炎帝回答:“明日交付。”
夜里,荧惑派几百名兵将,扮做土匪,将李才和他的几十名徒弟,全部杀死。
李才的家人找着姜水侯苗民告状,苗民劝炎帝抚恤李才家人,缉拿凶手。被炎帝斥责一顿。苗民无奈,暗中将此事写表报告天老。天老派人核实后,准备奏告少典帝,又怕少典帝一怒之下,斩了炎帝,便抽出一部分库银,抚恤李家;并将领头军官暗中处死。
天老说:“这件事虚实早已核准。炎帝有大过,你更难推卸罪责!据统计:魁隗在姜水滥杀平民-百七十-人。打伤七百二十六人。似这种暴君,应该废为庶人,或处以极刑,怎能继承大统,做有熊之主。少典帝溺爱劣子,偏袒魁隗,才出现将神州-分为二的错误做法。尓等尚不知足,还要抢夺有熊帝位,岂非痴心妄想!”
炎帝听了天老许多指责,似尖刀穿心,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不杀老贼,誓不为人!悄悄取下宝雕弓,抽出羽翎箭,突然射向天老。
天老猝不及防,箭中胸囗。天老忍疼拔出箭簇,怒目圆睁,大叫:“魁隗!当时没将你的恶迹奏告大帝,我之错;今日才知除恶不尽,终成后患。这只箭还给你!”使足力气,将那支箭甩向炎帝。
炎帝低头,箭中盔缨,斗大的红缨坠落地面。
炎帝拔出宝剑,歇斯底里叫喊:“将老贼碎尸万段!”
众将扑上台阶,冲向天老。
昆吾手握六般兵器,怒视台下。六般兵器相击,悸人心弦,众将趔趄不前。
刑天抢出,举刀直奔昆吾。毕刚、多吉紧随其后。
天老甩出箭,胸囗发闷,一股压抑不住的咸腥,从口中狂喷而出,雪白的胡须粘满了血液。天老头晕目眩,脚腿酸软,身子晃晃悠悠,站立不住。康军箭步而上,扶住天老,又两个卫士过来搀向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