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知府请来了仵作,游家几兄弟和游撝的长子现场看着,验完了,知府问:“你们兄弟和家属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你们可以在验单上签字、画押。”几个兄弟商量了一阵,游拟又问游撝的长子游昂:“你的意见呢?”游昂答道:“叔叔们做主。”游拂答应道:“好吧。签字。”于是,他带头签字、画了押。
几兄弟处理完后事,安抚好大哥的家人才返回。
兄弟们在返回的途中商量了一番,决定一起去看望和安慰父母,由游拟去向父母汇报情况。
到了凤阳,兄弟们先安慰父母,游酢询问起事情,游拟做了汇报。游酢还躺在病床上,听了游拟所讲,说:“事情这样处理还妥当。我的病已经好多了,你们都回去做各自的事情。”夜间,几兄弟坐下商量谁留下来照顾父母的问题。游掞第一个站起来说:“我留下。”游拂则讲:“你们都是在为朝廷做事,耽搁不得,我经商,时间好支配。”游损说:“三哥在和州城里,我在含山,这里去更近,还是先到我那儿休养一段再讲。”其他兄弟听了都默认。
第二天,游损留下照顾父亲,其他几兄弟都回去了。
这一回,游酢病得很重,主要是精神受到打击太大,引发了长期劳累积下的其他病症,竟然一直起不了床。
那从官吴大人听说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在跑官买官,而且知道送的钱物越重官就做得越大。恰好有个心腹叫李二,来求他搞一批私盐卖,吴大人想到游酢卧病在床,这正是捞油水的好时机,壮胆批了。事后,李二给了他一笔酬金。他吃到了甜头,一心想着怎样捞一笔更大生意,为自己买个更大官,思来想去,便动了官盐的主意。他知道,动用官盐是要丢官、充边的。可是,除此一时没有办法比卖官盐更快搞到更大笔的钱,不如一边先借出来买了官,一边想办法给补回去。于是,再次找李二来商量。李二听了,拍着胸脯答应:“这好办,我有把握补回去。”他放心了,批出一大批官盐,让李二去卖。
没有想到,那李二卖了私盐,见钱眼开,带着这些银子跑了,一去不回。从官暗暗叫苦,可又不敢声张,日夜在活动怎么把官盐的数目补回去才好保住自己的官职。
在床上昏迷了半个多月后,游酢醒来第一件事情便让家人把从官叫来。
游酢坐在床上询问道:“府中最近有什么事情?”从官回答:“没有啊,一切都正常。大人,你放心养病吧。”他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就好,辛苦你了。你忙去。”从官转身走了。
话说李二跑出濠州地界,逃到了江宁。他以为自己跑远了,已经没有事情,想到自己身上有的是钱,何不到秦淮河潇洒一回?于是,他大胆地走向秦淮河。
秦淮河古称淮水,本名“龙藏浦”,全长约二百二十多里,是江宁地区主要河道,历史上极有名气。从东水关至西水关的沿河两岸,东吴以来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和居民地。六朝时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隋唐以后,渐趋衰落,却引来无数文人骚客来此凭吊,唐代诗人刘禹锡、杜牧都留有诗篇。到了北宋,秦淮河虽然没有六朝时的繁华,可是两岸有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飞檐漏窗,雕梁画栋,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轻歌曼舞,丝竹缥缈,官宦人家到此消遣,文人墨客于斯聚会吟咏,纨绔子弟来这销魂行乐,依然是人文荟萃、市井繁华之地。
李二看见一家妓院门前,他便进去嫖妓。
没有想到,妓院这天晚上发生一件凶杀的命案。
第二天早上,李二在妓女的房间昏睡,江宁府的捕快带差役赶来缉拿凶犯。凶犯早已逃走,李二被当作凶犯逮着,从他身上搜出了巨款,因此押往江宁府中。
知府开堂审案,问道:“你行凶杀人,可知罪?”
李二一听懵了,知道行凶杀人是死罪,自己不是凶手,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最多不过坐牢而不至于死罪,于是喊道:“大人,我冤枉啊。”
知府责问道:“你怎么说冤枉,从实招来。”
李二抬起头,说:“大人,我说——”于是,将从官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知府听了,反问道:“你说的不假?”
李二口气坚定地回答:“大人可以派人去濠州取证。贱民如有半句假话,愿判刑。”
知府听了,问道:“你们那里的知州游大人呢?”
李二答道:“他重病在床,已经将近月余。”
江宁知府说道:“来人,先将李二押下去看管着。”
李二被押下去,知府交代差役,说道:“此事大家先要保密,谁都不得走漏消息。”退堂回到后堂坐下,想到:这事如何处理是好?事关濠州知府的从官,报到朝廷,从官肯定得削去官籍重判不说,可能也连累到游酢;交给濠州去处理,游酢又重病在床。可是,不报又不行。于是,他决定派人去濠州调查。
游酢身体稍微康复。他正在桌边服药。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江宁府的差役直奔游酢下榻处飞身下马,对门人说:“下人是江宁府的差役,奉知府大人之命,有要事面见贵府游大人。”门人立刻进屋禀报,游酢听了觉得奇怪,江宁府怎么会突然派差役来?便说道:“传他进来。”游酢勉强打起精神。那差役走进屋里,说道:“游大人,我奉命特来府上面见,打搅你了。”将公文递上,游酢打开公文看,对差役说:“请坐,休息一会再说。”游酢看完公文额上沁出冷汗,大怒道:“来人!去叫吴大人立刻来见我。”
过了一刻钟,吴大人来了。他进门便问道:“主公,这么急传唤在下,有何贵干?”
游酢瞥他一眼,将公文扔在桌上,说道:“你自己看看什么贵干吧。”
吴大人见游酢脸色不好,话语不对,心里有点诧异,走过去,一看公文,转回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该死!我对不起你——”
游酢不冷不热地应道:“吴大人,我反正是已经风烛残年,你呢,自己看着办吧。”
吴大人呆了,半晌吭不出声。游酢对差役说道:“辛苦你了,回去转告贵府大人,就说这件事情我这边会处理清楚的,代我向他问好,谢谢他了。”差役听了,说了谢,出门去。
差役去后,吴大人两腿还瑟瑟发抖。游酢见他如此,又说道:“吴大人,事已至此,老夫念在同事的情分上给你指一条路,你直接去京城自首,至于朝廷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就看你自己的能耐和造化了。”
吴大人听了,眼眶涌出泪水,向游酢鞠了一躬,说:“谢谢主公。”跑出门去了。
半个月后。
一天,游酢在府中与团练使谈事情,一个差役进屋来禀报:“大人,朝廷派钦差来在门外,请你接旨。”他听了应道:“知道了,我就来!”
一个年轻的公公见到他,大声高喊:“濠州知州游酢接旨——”游酢上前跪下,公公大声念道:“奉天承运……”游酢听着那圣旨,内容大意是:府中从官滥用职权,贩卖私盐,而且盗卖官盐,影响恶劣,为肃朝纲,本当严惩,念其能够自首,洗心悔过,革职抄家,削籍为民,流放岭南,永不叙用;游酢监管不力,怜其年老,不予深究,解甲归田。
这个消息像晴天的一声霹雳,让府中所有在场的大小官员都震惊。游酢却镇定自若地听完圣旨,伏地三呼“万岁”,谢主隆恩。接完旨,他抬首站起,笑着说:“钦差大人辛苦了,请里面用茶。”步伐稳重地走回府中。
进了府中,钦差大人见没有外人,对游酢说:“游大人,得罪了。”游酢笑着答道:“没事,辛苦公公了。”钦差大人从袖里掏出一封信,说:“这是一位大人私下托晚辈带给你的。”
送走了钦差大人,游酢拆开信一看,信的大意是讲:濠州府出了“从官一案”,自己没有办法出来保他……云云。游酢看完轻声一笑,将信烧了。
游酢与吕氏商量了一番,本来想回老家建阳安度晚年,吕氏说道:“老爷,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先到拂儿、损儿那边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好了再回老家建阳。”游损也诚恳地劝道:“爸、妈,你们就到我那儿养老吧。我们会善待你们的。”于是,游酢决定先投含山的四子游损家去。
半个月后,朝廷委派新知府前来接任,游酢与他交接清楚,便整装好行李带着家眷起程。新知州派了两个差役护送他和家人前往含山。
欲知游酢归田之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