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春节后,江西的吕本中因为进京办事,回家顺便来拜访游酢。
交谈中,吕本中谈到:他在江西南昌,与洪刍、洪炎、苏坚、苏庠、潘淳、汪藻、向子湮、张元干等九人组成诗社,经常集会饮酒、赋诗作乐。游酢听了,道:“好啊,江西地灵人杰,前有黄山谷创立的江西词派,现在你们又组成了新诗社,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有机会,老夫去看看热闹。”吕本中道:“先生肯光临,学生等无上荣幸,届时先打个招呼,学生一定专程前来迎驾。”游酢回道:“岂敢!如果有机会去,老夫一定争取就是。”吕本中谈到算命之事,问道:“先生信命吗?”游酢回答道:“不全信。不过,孔子说过‘五十知天命’回想自己的经历,好像命运是有的;但是,人的命再好,如果不去奋斗,那么什么也得不到,从这方面看来又不全是命,不可全靠命。”吕本中受江西赣州风水的影响,也喜欢风水,又问道:“不知先生是否相信风水?”游酢反问道:“你认为命与风水哪方面更重要呢?”吕本中答道:“当然风水更重要。俗话说‘一来风水二来命’,有了好风水才可能出好人才,有好人才必有好命。”游酢听了说道:“我认为,人的一生决定他命运的不是风水也不是命,而是在于他的个性。假如性格怪僻的人,他的朋友必然少,得到帮助也少,命运好不到哪里去;性格倔强的人,可以做一些自己能够做的事业,但是也容易因为太倔强而使事情失败或者失去机缘,如此才是对人影响最大的因素。运是何物?人之性格与天时或国运相符,再有地利、人和相配得当,命运自然好。战争一死几百、几千人,此国运所致。人生于世,不仅受家运影响,更重要的要受国运所影响,国家发展、富强了,老百姓的生活便随之相应提高并且好起来。原始人以木石狩猎为生,哪有风水?那时命再好的人哭也求不到铁器、稻谷、衣物。商周之后,任何人一来到世上,便不用愁这些。因此,我以为这就是命运。国运大于家运,家运大于人运,这是可以推理的。人运又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配合。”吕本中问道:“如此,那么三者何者最重要?”游酢答道:“人和也。就学习而言,圣人云‘如切如磋’,道理在其中了。”吕本中说:“学生知道先生为什么重视做人的原因了。那么,人们做风水的意思是什么?”游酢答道:“人死归土,得有个安息之所。这是自古来的习俗,也是人所共有的心愿。干燥、向阳、空气好,不受风雨吹打,这些是得讲究的,其他则无所谓。求安稳,生死同理也。”吕本中因而想起游酢信周易,问道:“先生信易学且有所好卜卦,此事不也与信命与风水一样吗?”游酢答道:“非也,易学大至明理,可以修身齐家治天下,小则能够卜测晴雨雷电,人之吉凶祸福,灵与不灵依事皆可验也。学得精通,可用于日常,可以预知未来而未雨绸缪或避凶趋吉。”吕本中不服,看看晴朗的天空,问道:“学生下午要走,先生不妨一测天气如何?”游酢应道:“这好说。”他起身去桌上拿起三个铜钱,当即起一卦,卦为“风雷益”(六十四卦之一,卦象为震下巽上),因此断道:“午后,必有雷雨大作。”吕本中心想:天空云彩不多,哪可能有雷雨?先生的卦肯定不准。
吃过午饭,天依然晴朗朗的,两人照样坐着闲谈。吕本中问道:“世人传言先生向禅,可有此事?”游酢答道:“当今的皇上信奉佛教,天下自然成风。佛唯劝人行善可用,禅则教人与世无争,静心去虑,可修身。今日天下,朝廷腐败,贪官比比,士人寒心,朝廷又不许人创学授徒,无处可去。故上至士大夫下至一般的地方文人,无不向禅以洁身自爱,有何不可?其实,佛也好,禅也好都是外物,我们汉人的骨子里只有儒家。我也不例外啊!”眼看午时将过,吕本中心想:先生今天输定了,自己还是动身吧。他向游酢告辞道:“先生,我要走了。”游酢笑而不答。吕本中刚刚要出门,突然,觉得地下冒起一股凉风,天空迅速暗了下来,须臾果然狂风大作,雷声轰隆隆,大雨倾盆而落。吕本中不禁地站起来,道:“先生果然神算。”游酢说道:“天地欲变,必有先兆。上午卜卦,有雷雨之象,此已预兆,我只不过道出而已。贤契所谈风水与命,能有如此灵验乎?”吕本中回答道:“学生不能。风水与命非一时可见效,须时到才可兑现,不如卜易之速。”
第二天,吕本中告别了游酢,回到任职的地方去了。
这年八月,游酢从太平州回建阳老家看望亲人。
南下时,他先乘船沿京杭运河到杭州,接着改坐富春江顺流而下的船到浙江金华,经温州前往永嘉看望周行己。这时,周行己在其家乡永嘉县“浮沚书院”讲学。永嘉县古代属于楚地,位于浙江东南部,瓯江下游北岸,南与温州隔江相望,东邻乐清,西连青田,北与仙居、黄岩接壤。进入永嘉,即见一条逶迤曲折的江流,古朴天然、纯净柔和,像一位美丽的村姑。其水清澈见底,游鱼碎石,历历在目,两岸群山起伏,中间夹田园屋舍,风光甚美。这条江叫楠溪江,三百里长,有三十六湾、七十二滩之称,是浙江境内较出名的河流。这里,山川秀丽,临近温州,是富庶之乡,地灵人杰,自古以来孕育过不少的历史名人。
周行己见游酢前来,喜出望外,惊讶地说道:“师兄,师弟在此恭迎多时了,今日总算是刮来了大风。”游酢笑着说道“我是叫你周大人,还是浮沚先生呢?”周行己也笑了,说:“师兄,进屋谈吧。”
书院不大,但是整齐、洁净,环境幽雅,庭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枝叶茂盛,树上开满了花,正飘香呢。游酢见了,说道:“这样的地方,真适合培养人才,也适合养身。有多少弟子?”行己答道:“不多,才二十来个。”游酢说:“兵不在多在于精。将来有几个能够传名天下就了不起了。”行己问道:“师兄曾经写有《易说》、《论语解》等书,可否借看一下?”游酢应道:“这好说,我回去马上给你寄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游某一定不会吝啬的。”
周行己带着游酢前往“东南第一山”的雁荡山。雁荡山坐落于浙江省温州乐清境内,因“岗顶有湖,结草为荡,芦苇丛生,秋雁宿之,”故名。该山开发于南北朝,唐朝之后游者日渐兴盛。山中奇特险峻、瑰丽多姿,素以“奇峰、瀑布”而著称,雁荡山有八大景区,而“灵岩、灵峰、大龙湫”三大景区并称为“雁荡三绝”。
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雁荡山的东大门灵峰前,抬头便见一方巨岩,周行己介绍道:“此岩,名叫‘接客僧。’”游酢伫立而视,果然形象逼俏,呼之欲出。环顾四周,幽深奇峻,山峰峭拔险怪,奇形怪状。罗汉寺是佛教禅宗寺庙建筑,初建于宋太平咸平二年,是名僧全了主持建的,熙宁元年赐匾额。因寺西有芙蓉峰,起初名“芙蓉庵”,后来有人认为寺右前方高崖上有飞来石形酷似罗汉,所以改称为“罗汉寺”。寺前五十米处有一木桥。行至中部偏西的大龙湫,这里巨岩奇峰,险峻峭拔,芙蓉峰高耸入云,剪刀峰变幻莫测,经行峡云雨漠漠,宴坐峰群峰环列,筋竹涧谷幽潭深,皆为胜境。这时,游酢想起宋朝以来不少名人到此,游踪斑斑可数。早在熙宁七年四月,沈括与李之仪、陆元长等奉命察访温台等地,对雁荡山进行了考察。沈括在《雁荡山记》一文中说:“经行峡、宴坐峰,皆后人以贯休诗名之也。”贯休,唐朝高僧,能诗。许将也留有《能仁寺》诗:“峭壁半寒空,丛林甲海东。荡深无过雁,湫小有游龙。屏石高三面,楼峰更一重。客心留不得,归听晓霜钟。”两人又步行向“大龙湫”方向走去。“大龙湫”是雁荡山最吸引人之处,位于马鞍岭与东岭之间,古称西内谷。谷中有水名锦溪,源于大龙湫,注入经行峡沿筋竹涧入清江而归海。周行己问道:“不知前人为何用大龙湫,而不称大龙池。”游酢答道:“‘湫’字虽然亦是‘池’的意思。前贤用字善于推敲、锤炼也,池字俗白,湫字则雅而含蓄。”时值八月中秋前,山中水势正旺,才行三四里,便闻声如雷轰。游酢不知此情,问道:“是什么声音?”行己应道:“前面的瀑布声响。这瀑布有‘天下第一瀑’之誉。”继续前行,周围的山林和树木都在摇动。转至南山,两人并肩站在远处仰首而望,那瀑布宽丈余,高约两百米,不着岩壁,像一条巨龙劈空而落,飞花溅玉,其下的花草树木无不湿淋淋,显得翠绿;瀑布之下有个潭,俯视潭底则雪浪腾飞翻卷,阳光照射下来,似有一龙在飞舞,变化无穷。这时,两人相互说话,可是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是摆手势比画着,相视而笑。看到这样的景观,游酢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壮哉!天下奇观也。”要离开返回时,行己问道:“师兄何不题个名或者留下题词,也好传名后世?”游酢笑了笑,道:“人生一过客而已,活着能够为民做一点实在事情比刻在石上好。”行己又问道:“自古以来,在名胜古迹题留姓名者不少呢。”游酢答道:“正如山一样,各有各的特点,雁荡山不似五岳,可五岳也不似雁荡山。”行己点头领悟道:“行己终于明白师兄之所以为程门高足矣。”
游酢告别周行己,乘舟南下。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走亲访邻了三天。
第四天,他又踏上了归途。
返回到太平州第二天,游酢便给周行己寄去了《易说》、《论语杂解》两本书。
眼下有一段朝廷大事要谈,暂且放开游酢之事不说。
十月,朝廷册封郑贵妃为皇后。郑居中以为时机已熟,便好将张商英捋去,自己稳稳地做右相了。不料,郑皇后私下里对赵佶说:“外戚不当预政,必欲用居中,宁可改任他职。”赵佶竟毅然下诏,罢免郑居中职务,封他一个“观文殿大学士”的虚职,启用吴居厚知枢密院事。郑居中接到诏书大为吃惊,明知郑后恃宠沽名,因此改任,但为此一激,越把愤恨加在张商英身上。他私下先令谏官弹劾张商英的门客唐庚,唐庚由提举京畿常平仓被贬出京城,去惠州任知州;接着,他又授意“御史中丞”张克公弹劾张商英与郭天信往来,致使触动赵佶产生对张商英疑忌。果然,赵佶免去了张商英的职务,出知河南府。原来,张商英信佛是真有根据的,他拜佛参禅,到过五台山,留有《总咏五台山》诗一首:“五顶嵯峨按太虚,就中偏称我师居。毒龙池畔云生操,猛虎岩前客过疏。冰雪满山银点缀,香花遍地锦铺舒。展开坐具长三尺,已占山门五百余。”此事朝廷上下谁不知晓?只是平时大家没有什么事情不去理会而已。不想,这件事情成为郑居中扳倒张商英的把柄。
欲知事情的发展如何?请君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