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侠……还没娶老婆生孩子,还没干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最起码,让我跟赵大叔他们告个别啊,还有子枫和小倩这俩孩子,我死了会不会想我啊,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老天爷……”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这一瞬间从天佑的脑海中闪过,他竭力偏了偏头,见自己的身上已经被那两个恶鬼撕咬得鲜血淋漓,想再挣扎一下,却完全没了力气,此刻的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被一块一块地剥离身体,却没了什么疼痛感。
“死无全尸了,悲哀,下辈子我一定……咦,这是……”
正要许下死亡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一种奇怪的灼热感竟然从他肩膀处传来,而且越来越强烈!
他奋力抬了抬眼皮,竟发现自己最先被恶鬼咬烂的地方居然亮起了一道怪异的金光,那金光越来越强烈,很快便将他整个身体尽数包裹了起来。
光亮瞬间盖过了房间内的火光,而那种灼热感也越加强烈,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引燃一般!
刺眼的强光令天佑睁不开眼,他只能在微弱的意识中琢磨着是不是大火烧到了身上,目前自己正处于火化之中。
嗷——嗷——
就在他双眼紧闭之时,两声极为凄厉的哀嚎声接连响起,他本能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的意识渐渐恢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心惊肉跳地睁开了眼。
那股强烈的金光已经不见了,周身的灼热感也在慢慢消退,他似乎觉得自己居然连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于是将手按在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却发现那两只恶鬼已经消失了。
“什么情况?我在做梦么?还是已经死了?”
他狐疑地自言自语着,又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并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只是全身的衣服破烂不堪,明显确实受到过撕扯。
迟疑了一下,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扒了扒被扯成了碎片的左肩上的衣服,那里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长条形胎记,此刻正微微散发着一丝金色的光芒。
看着这个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有的东西,他更加莫名其妙,喃喃道:“难道是这个?搞什么东西啊?”
呼——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半个房子已经火光冲天,很快就要蔓延到自己脚下。
“糟了,先不管了,没被恶鬼咬死已是大幸,再被这火烧死可就太冤枉了!”
天佑又惊又怕地想着,而后几个箭步冲出了房门,不过又意识到了没拿吃的,于是赶紧转过身,却发现那个大包裹已经被引燃了。
“白跑一趟,没拿到吃的,还把厨房点了!算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紧去找赵大叔他们!”
此刻的天色又黑了下来,看来是到了真正的夜晚了,好在他熟悉这里,一路小跑地朝着地窖奔去,然而到了入口,他却一下子呆住了。
正方形的地窖口完全敞开着,在墙上挂着的灯笼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地窖里面很安静,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
天佑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此刻他突然想起刚才被恶鬼扑倒的时候,隐约听到的救命声,莫非是……
他边想着,边匆匆爬下地窖,将灯笼摘了下来,尽管他已经知道这里明显没人,却还是心存侥幸地唤了几声。
“赵大叔,巧儿……子枫……”
刚才还在庆幸大难不死,此刻心中却又被灌了一记冰水,天佑心乱如麻,脑袋也嗡嗡作响。
他倚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
“不行,不能哭,没看到他们的尸体,我绝不相信!”
他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自言自语着,而后强打起精神,拾起灯笼,一口气爬出了地窖。
酒馆里依然很安静,但比他上一次离开时更加狼藉,似乎确实经历过一番打斗,他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朝着店门走去,却又发现外面有一些光亮照了进来,虽然比平日亮度差了不少,但明显是有人点燃了夜灯。
“现在还有人有心思掌灯?真是难得……哎呦!”
天佑正想着,脚下突然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他惊呼了一声,赶紧稳住身子,然后将灯笼凑了过去,而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大片凌乱的血肉和被撕碎的衣服!
端详了片刻,他突然认出了那衣服的主人,脑中轰地一声,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了血迹旁边,痛哭道:“赵大叔,赵大叔……”
“不,不……”哭了一会儿,他又摇着脑袋,赶紧站起身,提着灯笼踉踉跄跄地在凌乱的店内打着转,口中哆哆嗦嗦地不断默念着每个人的名字,“巧儿,子枫,小倩……你们快出来,别吓我,不要……”
嘶——嘶——
又是那种恶鬼发出的声响自门外传来,天佑瘫软地扶在一张酒桌上,丝毫没有想逃走的意思,任由那声音越来越近。
“呵,哪里跑!收!”
一道呼喝声突然打破了他的心思,他抬头一看,只见两道白光猛地自门外划过,紧接着便是一个白衣身影走过,那人手中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是人么?”天佑回了回神,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去,而那白衣身影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警觉地扫视了一眼。
不过很快,那白衣人便发现并非是恶鬼,于是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翻这一身破烂、几乎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子,急切地催促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快,跟我走!”
天佑看了看那人,是个比自己长几岁的帅气青年,头发扎着发髻,身后背了一把剑,左右握着散着淡红光芒的古怪的圆盘,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像个高人。
见到此人,他仿佛看到一线希望,赶紧伸手拼命地摇晃着那人的肩膀,如同发了狂一般地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还带着两个小孩子,有没有,有没有……”
“啊?”白衣人稍稍一愣,道,“这位兄弟莫急,我们已经将能找到的人全都带到了青石县衙里暂避,小兄弟要找人的话,去那里便可。”
“哦,哦,好,多谢!”
天佑心中的希望终于再次燃起,道了一声谢之后,便立刻要往县衙跑,但却又被白衣人一把抓住。
“小兄弟,外面太危险,我送你过去。”
那人说罢便转过身,天佑见状,只好乖乖地跟在了旁边。
借着路边的那些昏暗灯火,天佑打量着四周,只见这街道上几乎已经不堪入目,原本井井有条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时而又有一片片模糊的血肉映入眼帘,令看者触目惊心,整个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
走了半天,那白衣人也不说话,天佑此刻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又觉得很无趣,便问道:“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
“据师父所说,应当是鬼界滋事,人界与鬼界之间的结界发生了异常,它们才出现的,尤其那黑雾老鬼,道行不浅,所以青天白日便敢出来。”
白衣人这段平静的叙述显然超过了天佑能够理解的范围,琢磨了半晌,又问道:“那大哥是什么人,还有,你刚才说‘你们’,难道还有其他高人在?”
“哦,在下苍云观弟子无尘,一同前来的还有藏剑阁、墨雨山庄、玉心堂的三位弟子。”
“啊,这么厉害!”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已然云天佑惊得张大了嘴巴,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些门派的活人,但这可都是修道界顶尖的门派,早已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以至于他连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人们传闻的那样法术高深莫测的修真高手!
只可惜啊,现如今自己都十七八岁了,却还只能混迹在这样的小城子里面天天做着春秋大梦,也就只能冒充一下苍云观的道士,而且看无尘这身装扮,自己冒充的根本就不像,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失败……
“小兄弟,当心!”
天佑还在想入非非,却突然听见身旁的无尘大喝了一声,于是吓得猛地立住身,只见前面不远处正有三个瞪着猩红眼睛的恶鬼飞速地游荡而来,口中还发出奇怪的低吼声。这更让他心生恐惧,下意识地猫着腰藏在了无尘的后面。
不过无尘并未有一丝的慌乱,只听他轻喝了一声,而后似乎念了一句什么咒语,又将手中的圆盘往空中一抛,那东西便如同被施了法一般,浮在上空,那淡淡的红芒扩散来开,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阴阳八卦图,之后无尘又伸出右手,并拢着食指和中指,指着那三只恶鬼,呼喝了一声“收”,三只恶鬼竟在瞬间化作了三道白光,仿如受到了强大的吸力一般尽数被收进了八卦图中心那个小小的圆盘当中。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天佑彻底被折服了,他凑上前去,看了看无尘手中的小圆盘,抹了一下嘴角,讨好道:“无尘大哥,太帅了,太厉害了,这个,这个……嘿嘿,能不能教教我啊?”
“本门法术,严禁外传的,小兄弟,我们快走吧!”
无尘说罢,便继续迈步前行,天佑自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地跟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巧儿她们。
这一路上,通过与无尘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天佑倒是知道了不少事,原来这四大门派各派了一名弟子来收服恶鬼,所有能找到的活人已经都搬去了县衙,由玉心堂的女弟子救治受伤之人,其余三人则负责收服散布在大街各处的恶鬼。
而且听无尘的口吻,县令一家好像已经被吃了个精光了,虽然天佑知道这个时候不太应该幸灾乐祸,但还是不免感叹一番:这狗官生前徇私枉法,没干多少好事,简直千夫所指,死了以后,那不知有过多少冤案的衙门倒成了最好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