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哥哥,外面好像有些亮了!”小倩抓了抓天佑的胳膊,用有些颤抖的轻细声音说道。
天佑正抬着头警觉地盯着地窖口处的缝隙,自然也看到了从外面传进来的一丝灰暗的光亮,他转过头,问赵掌柜道:“赵大叔,现在大概什么时辰?”
赵掌柜思虑了片刻,道:“应该快到酉时了吧!”
“酉时……”天佑皱了皱着眉,继而抬高胳膊使劲推了推封住地窖口的地板。
赵掌柜见状,赶紧凑上前去,惊慌地阻止道:“天佑,你这是干什么!”
但是话音刚落,地板便已经被顶开了一个小缝,下面的几人瞪眼看着他,只见其先侧耳听了听,随后身形又一挺,将半个脑袋伸了出去。
此时外面确实不再像刚才那般漆黑,虽然依旧昏暗,但已经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天佑的视野当中,除了酒馆里那些变得一片狼藉的桌椅,便再无其他,而且整个镇子似乎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大概除了那些莫名其妙被吃掉的之外,其他人都藏在了什么地方吧!
这种诡异的死寂反而更让他心中惊骇,似乎死寂当中正酝酿着更加恐怖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不让自己的恐惧感传染给其他人,而是以一副轻松的模样开了口:“赵大叔,看这时辰,过会大概又要黑下来了,要是我们躲在这里,得有吃的东西才行,可是这地窖里只有一堆没酿好的酒。”
赵掌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震惊道:“你是说出去找吃的?”
“没错,不过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去。”
“不可,万万不可!”赵掌柜急慌急忙地劝阻道,眼下稍微松了口气,不能再有人出去冒险了!
此刻,小倩也赶忙跑过来,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仰着惨白的小脸哀求道:“天佑哥哥,不要出去啊,小倩害怕……”
天佑抬起手抚摸着小倩的脑袋,俊朗的面容上挂起一抹笑意,安慰道:“小倩乖,你忘啦,天佑哥哥很厉害的,而且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对不对?”
“你留在这,我去,反正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赵掌柜咬了咬牙说道,接着便抬腿往地窖口走去。
“喂喂喂,我说大叔,这也跟我抢?”天佑赶忙一把将赵掌柜拽住,有些嬉皮笑脸地说道,“也不是怕你死,可就因为你是老骨头,行动迟缓,万一吃的没拿来,倒是让妖怪给吃了,那不就亏大发了?”
赵掌柜被说的直瞪眼,甩开胳膊气呼呼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这时候了还气我是不是?”
“嘿嘿,好啦好啦,您老人家的任务呢,是保护好女人和儿童!”天佑将赵掌柜推到巧儿三人的身边,然后朝着地窖口爬去,待其掀开地板,又转过头,扫了一遍那四道忧心忡忡的目光,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小心,等我回来!”
钻出地窖,他将地板严严实实地盖住,然后转过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可除了光线昏暗,空无一人,静得要死之外,倒并没有什么异常。
“哼,看起来,没有异常恐怕已经是最大的异常了!”
他心中苦笑了一番,然后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迈着步子朝酒馆的后厨房走去,他对这里很熟悉,所以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厨房门口,整个过程几乎跟往常一样顺利。
这种顺利反而令他越来越毛骨悚然,虽然这是个好事,但他竟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期盼恐怖的东西出现的想法,好像那样反而能让他比现在更心安一些。
天佑晃了晃脑袋,快步走进厨房,粗略看了一眼,便已经发现了不少吃的,烧鸡、烧鸭、牛肉、青菜……
“嘿嘿,幸亏是躲在赵大叔这里,要是在李大叔那儿,岂不是只能吃草药了?”
心中默默地想着,李大叔的身影又浮现在了脑海中,这个收留他在药店帮忙,还容忍他三天打鱼两三晒网不好好干活的老好人,居然就那样没了,怎能不让他心有悲痛?
“李大叔……”
天佑默念了一声,眼眶禁不住微微有些湿润。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粗麻布,麻利地展了开,将案板上吃的尽数收拢了起来,包起一个大大的包袱。
颠了颠包袱的重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甩在背后,便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嘶——”
还未踏出房门,一道像是某种野兽的怪异的叫声猛地自外面传来,天佑被吓得身子一抖,心中暗暗叫了一声糟糕,然后飞速闪到了窗户边,透过窗纸心惊胆战地看着外面的动静。
而这一看,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发出那种怪声的,竟然是人!
一个,两个,三个……那些人衣着凌乱不堪,披头散发,全然分不出是男是女,双手直直地下垂着,双眼泛着血红的光芒,嘴巴一张一合,露出犹如野兽般的两排尖牙,上面还挂满了鲜红的血迹。
而看着他们往厨房的方向走来,天佑心中更加骇然,那根本不是走,而是飘,那些“人”的脚根本没有挨在地上,也未曾动过!
“这是……鬼魂?!”
他脸色变得煞白,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前只在各种奇谈怪论的故事中听说过的东西,今天居然见到活的了!
呃,不对,应当是见到真的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天佑的脑中一片空白,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甚至比三年前自己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都要近。
虽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此刻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任鬼宰割,眼看那些恐怖的家伙就要飘进来,他几个箭步冲到灶台旁,借着高高的灶台将自己挡了起来。
藏好了身子,他喘了口气,又双手扒着灶台边,偷偷地往门口瞧了一眼,只见那三个恶鬼相继进了厨房,漫无目的地游荡,这倒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些东西虽然很恐怖,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识。
然而这种庆幸的想法刚一闪过,其中的一只鬼魂脑袋一转,那双血红的眼睛竟直直地盯住了他!
这四目相接,足以令他的心瞬间跌入深渊,慌乱之下他随手抓起一块木柴嗖地一声冲着那只鬼魂扔去,然而接触到鬼魂的身体之后,木柴像是什么也没碰到一般,径直地穿了过去,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真的是……鬼……”
天佑此刻吓得就差没尿裤子,他缩回脑袋,紧紧地倚靠在灶台和墙壁的夹角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哆嗦着嘴唇默念道:“天佑,天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不想死……”
背后的一股温热袭来,他睁开眼,回头一看,原来是灶台内尚有一丝火星,这倒令他有些清醒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鬼会不会怕火?”
以前只在一些乱七八糟的鬼故事中听到过,但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伸出手,猛地将一块还带着火星的木柴抽了出来,而后拼了命地往那块火红的亮光上大口吹气。
“嘶——”
又是一道恐怖的声响,却是在他耳边猛然响起的,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双血红的眼睛距离自己竟然不足一尺,恶鬼的双臂也展了开,露出两只满是鲜血的厉爪,眼看便要抓过来!
“不要,不要……”
慌乱中,天佑猛地将手中的木柴竖在了面前,这一甩之下带起的风,竟然将那片星火引燃了起来,呼地一声冒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迸出,面前的恶鬼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竟然缓缓地退后了些许,其余正在冲过来的两只也都停在了原地。
“果然怕火啊,哈哈哈……”天佑站起身,仿佛得到了护身符一般,大笑了两声,然后冲着那三只家伙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火光,挑衅道,“来啊,来啊,你们这些杂碎!”
僵持当中,他又引燃了更多的柴火,那三个恶鬼虽然没有人的意识,但受到这般挑衅,似乎还是显得很生气,龇着血红的獠牙不断的发出恐怖的呜咽声。
不过悲剧的是,没过多久,它们似乎发现了这个人类没什么本事,便又齐齐地往前凑上来。
天佑心中又是一惊,意识到护身符似乎不灵了,赶紧一个迈步踏上灶台,居高临下地继续挥舞手中的火光,哆哆嗦嗦地叫嚷道:“别过来啊,别过来,别过来……”
咣当——
由于过于紧张,天佑一个不留神,脚被锅沿绊了一下,猛地摔倒在了灶台上,手中的木柴也扔了出去,恰好落在旁边的柴堆上,在其双手按在锅盖上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感觉又让他哀嚎不止。
“啊——”
天佑下意识地抽开双手,目光落在被错开的锅盖上,只见里面竟是半锅还在冒着泡的油,他灵机一动,一把抓起锅盖柄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几乎就在同一刻,一只恶鬼张着血腥的嘴巴,舞动着尖利的手爪猛地扑了过来!
“嗵——”
那股大力几乎将锅盖击穿,天佑的双手麻木地快要失去知觉,但他一咬牙,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将锅盖再度压在铁锅上。
“让你下油锅,去死吧!”
他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双手死死地压着锅盖,全然顾不得那几乎要将手掌烙熟的滚烫之感,油锅内传来了一阵嗵嗵的闷响,而后便没了动静。
“呸!”
天佑不屑地冲着锅盖撇了撇嘴。然而,就在要站起身的一刹那,一道影子猛地闪到了身前,待他看清时,那恶鬼的厉爪已经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他身子一个踉跄,硬生生被那股力量扑到了灶台的下面!
“完了……这下真的要死了……”
望着那双就在自己面前的猩红眼睛,天佑再也无力抵抗。随后听到“咔嚓”地一声,那獠牙遍布的嘴巴已经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天佑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头涌来,目光也变得模糊。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还有人叫嚷着救命,房间内不知何时着起了大火,大概是因为刚才自己扔掉的木柴吧,而另一只恶鬼,也在那火光中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