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军师的本事虽然让大家由衷赞叹,但他的为人我却并不熟悉。直到那天在山上一番详谈,我才真正了解了他——这个很丑,却很温柔的男人。
那是接到曹操与马超西北大战的消息后不久,我连着在练兵场训练了五天,难得有了一天假期。那天一早,我就跑去附近的小山上享受孤独了。老三和子龙还有任务,平儿要在家陪老婆,老周、廖化则被我安排去补习。我这次是特意一个人去找寻纷繁杂乱中的一份平静。
小土山上的树不多,我默默欣赏着眼前的绿,一时兴致大发,正开口要唱我那首成名单曲《黄河颂》,不远处的一个标准的男高音抢先一步传入我耳中。嗯?想不到还有人和我一样有雅兴?这个声音似乎很耳熟。我循声而去,发现竟是副军师!
“副军师,想不到你有这么一副好嗓子!好像一千多年后的赵传啊!”我由衷赞赏。副军师赶紧客气了一下,我俩边聊边找了个开阔之处坐了下来。
望着晴空中游走的白云,副军师先开了口:“关将军,你怎么看天上的浮云?”我靠,副军师话里有话,似乎还蕴含点儿哲理。我不能显得太肤浅,于是朗声道:“浮云在我眼里,就是浪迹天涯的刀客,有着一身傲骨,却无意功名利禄。随风而来,随风而去。”副军师眨眨两颗小得不能再小的绿豆眼,笑着说:“将军的话未必出于本心。关将军性情中人,假日独自出游,心中必有所寄。”
我听了心里一惊:庞统果然不俗。其实每逢独处之时,我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一生难以释怀的旧日情愫。虽然平时能用不懈的工作和没完没了的社交来充实自己,但依旧掩盖不了我心底深处的遗憾。我正默然,副军师笑了:“我庞统自命潇洒不羁,但终究为情所累。我眼中的浮云是我纵然穷尽一生也再无法触及到的幸福。”我愕然。原来副军师也……
副军师讲起了他的故事。
那是在他十九岁之时,认识了一个叫做扶絮的女子。两人都是文采风流,出口成章,时间一长,便相互爱慕。但庞统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很自卑,始终不敢有所作为。不久,消息传来,女方家人欲将扶絮嫁于当地富户许仁。
扶絮婚礼将至,庞统终日饮酒消愁。一晚,他突然收到了扶絮的信,上面写着想和他私奔,纵使终生流浪,也无怨无悔,并约定婚礼前夜在湖心亭相见。庞统大为感动,决心应约。
不料许仁知道了此事。他找到了庞统,笑着对他说:“庞兄,我们都是读书人,我知道你与扶絮的感情。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本有意成全,只是我很好奇,庞兄用什么给她幸福呢?”
庞统道:“在下一身才学,还怕不能给她幸福吗?”
许仁冷笑道:“庞兄莫怪。阁下家徒四壁,而您那副尊容恐怕是很难遇到什么‘伯乐’了。纵然你学富五车,却根本没有机会展示。呵呵,在下虽不才,却也粗通文墨,何况也算堂堂仪表,家境殷实。扶絮才貌双全,和庞兄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啊!试问庞兄,她究竟嫁于你幸福,还是嫁于我幸福呢?”
庞统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按他的才思,本不可能被许仁逼得哑口无言,但心中的自卑却像条毒蛇般游走不停。终于,一声叹息中,庞统颓然坐倒。
于是,婚礼前夜的湖心亭中,只留下一个哭得痛断肝肠的痴情女子。
扶絮婚后的一天,庞统收到一封信。信纸皱得很,一看就是被泪水浸透的。信的内容庞统到现在都不能忘记。
士元,你错了。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真正的爱吗?你以为这样我就真的可以幸福吗?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纵使终生流浪,只要有你,就有幸福。我一个女子,宁愿放弃一切与你私奔,说明我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更何况相貌呢?我爱的是你的才华,其他的根本无足轻重。你的自卑断送了我们的爱情。也许你本不值得我爱,我心中的庞士元是个比谁都高大的男子汉,而你不是。士元,珍重,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误人误己。扶絮与君,从此永绝。
说到这里,副军师的眼泪已经划颊而过。这与我是何其相似的经历!貂蝉临别时的信又一次出现在我脑中,震得我几欲晕厥。
“关将军,我学会了自信,再没有人可以打垮我。可是这代价却是一生的痛。”副军师背过身,默默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发狂地跑到山顶,想伸手去够那片浮云,却始终只是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