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就词语本身而言》和《就字母本身而言》的理论

最近出现的《作为词语的宣言》（某种类似于《人权和公民权宣言》的东西）要求理解这些词语需要特殊的准备。我作为外行，觉得这些宣言的大部分只是一组词而已，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可以以批评性的态度对待其中的某个宣言。

首先，“字母”、“作为字母而言”的崇拜令我吃惊。字母是某种神圣的，不可侵犯的、不可消除的东西。从作品中哪怕只拿出一个字母，也意味着杀害活的有机体。“作品就是活的有机体，字母脱落了，整体就死亡了。”

这时，最绝望的方式就是俄语字母与俄语活的言语中词素的混合，书写形式和发音的混合，以此可以解释“未来者”假设的、由纯元音组成的诗歌：

еуы

оаа

иееи

аее

或者由纯辅音构成：рлмктрг。

因为在发音中对应着“字母”e的并不是元音，而只是辅音和元音的组合（或者йе或者йо）。接着e和只用眼就能区分。与它们相对应的、说出的完整内容总体上是吻合的。写出的俄语рлмктг是完全不发音的。

不了解这一点，意味着不了解语言科学的基础。而没有这些基础，像“字母”那样的术语便不被允许利用。

宣扬“新词语”的先生们建议研究元音和辅音“字母”，并且用它们进行任意的，应当满足于诗歌艺术要求的组合。既可能有完整的，由纯元音组成的作品，也可能有只由纯辅音构成的完整作品。

这就像一个笑话，用浸入色彩中的驴尾巴画成的画，在以前的印象派艺术家阵营里被误当成了真正的绘画。

“元音”“给予了我们”什么，“辅音”“给予了我们”什么的叙述，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

当然，这时我和一些落后人的观点一样，我们大概错了，“未来者”的先生们是对的。

他们不仅发现了第三维，而且还有第四维、第五维，甚至第六维或者第七维。所以，他们有权利认为自己的发明就是“每一个元音都有自己的悦耳动听的高度”。这种灵感是以“格·叶拉齐奇音乐的音节”为基础的，但类似元音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从物理学中被获知了，只是以更加复杂、非简化的形式出现的。

“每一个辅音都有自己的色彩”的论断是非常陈旧的，同时又是非常幼稚的，与心理学资料和语言历史结论相矛盾的幻想的产物。在这种情形下，不清楚，天才的“字母”，“未来者”是否就是某种可视的，或者某种可听见的内容。

有关“字母”和“音素”之间，也就是语言中可看见和可听见的现象之间的关系，可以从我写的小册子《论俄语文字和俄语的关系》（彼得堡，1912）中了解到，其中这个问题是被放到唯一允许的心理角度上的。但对于“未来者”先生们这却不一定。他们高于科学的预兆。

“字母”，也就是书写—视觉语言中可见的元素与诗学的联系是纯粹偶然的。字母与诗学没有直接关系，也不可能有直接关系。因为存在民族诗歌。因为儿童和一般的文盲可以理解甚至编写诗歌作品。因为，最终，每一个真正的诗人首先是创作发音—听觉作品，然后才赋予它书写—视觉形式。

对于那些可以分析字母，接着用这些字母进行任意组合，且将它们称为诗歌作品的人来说，对于那些用恢复了原始纯洁性的词语“еуы”更新“说俗了和强迫的”“词语”“линия”的人来说，这一切当然不一定发生。

“未来主义者”其他的、似乎崭新的口号，在俄语独特的翻译就是“будетлян”，似乎更看重古老的东西。比如要求诗歌与自然和谐，诗歌唤起同情的、静观的情绪。我们久远的祖先就是这样的。

我们从以前的诗人那里了解到他们对独立词语语音组成的敏感性。这些词语能够唤起他们的某种情感，甚至某种理解这些词语的方式，完全不考虑它们的客观意义。但是，是语音组成，而不是字母组合。

一些绘画艺术家相信，一些词语，比如个别月份或者一周中的个别天数的名称在他们的智慧中是与一些总是一致的色彩和一些总是一致的形状发生联系的。而且，过世的波兰艺术家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当他还是一名学生，当然也是一名艺术家时，曾经从这个角度与我谈过自己。

不能将一种语言译成另一种语言的论断是不理解诗歌实质的结果。诗歌主要不是从语音方面影响我们。而只是借助于词语和词组的帮助，唤起我们对一些绘画的认知和经历的某些感受，诗歌和一般的艺术是与科学并列存在的。区别在于，在科学中我们通过分析和综合去了解对象，而在艺术中，是通过直接影响，通过认知感觉外部世界发生的东西和我们内心发生的东西。

当然，一部分音素，就像乐音和噪音，可以唤起我们的某种愉快或者不愉快的情绪。因为从语音现象方面而言，动物也是受到了类似影响。从此到诗歌还有很大的一步。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语言是伟大的反映者之一，它在某种程度上增强了，在某种程度上却压抑了人类灵魂主要基调。”

现在，我可以在这句话下面签名了。但当然，语言在这里不是由字母，也不是由音素组成的，而只是由整个构成的元素综合体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