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是下着绵绵的细雨,孟中由看着一个夜宵摊点上坐拢了一群人在东倒西歪地吃东西,就要跑过去找擦鞋的生意,肖芸拉住他说:“别去了,那些都是魔道的人,我一看就知道。”
孟中由说:“管他是哪个道,我擦我的鞋,又不去惹他,难道说因为他是魔道中的人,饭店的老板也不能做他们的生意了?”肖芸也就不再说什么。
孟中由绕着饭桌问了一圈,几个人看看脚下的皮鞋都脏得很,但是又不愿意自己掏钱,所以相互对视几眼,都哈哈笑着不说话。他们虽然七、八个人围成一桌吃吃喝喝,却只点了三菜一汤下饭,每当多点一个菜上来时,必先问清楚这份菜的价格,然后以味道不好、份量太少等诸多借口进行减价打折。孟中由猜想这可能都是些唐部的人,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吝啬。
他们中间却还有一人没有心思吃喝,只坐在旁边抱着一本书在入迷地看,不时还摇头晃脑地吟上几句“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边一个打着赤膊的平头青年冲他笑:“真的是‘书中自有千钟粟’,看来毗沙池部的人都不用吃饭了,也好,省下给哥们多吃点。”
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的人可能刚才一脚踩在了泥泞里,皮鞋上沾满了污垢,他左看右看,实在忍不住了,把脚伸到孟中由面前,轻声说:“擦一擦吧。”孟中由顿时感到臭气熏鼻,但他只皱了皱眉头,赶紧动手擦了起来。这一双还没有擦完,就听见一桌人都说:“哈哈,我也顺便擦一下。”陆续把脚伸过来排队。那戴眼镜的人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但又障于面子不好发作,喃喃地说:“他,我不叫擦你们就一个也不擦,现在我擦一下,你们个个都来蹭便宜。他,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孟中由看他那懊悔沮丧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就嘿嘿笑了一下。这一笑可就让戴眼镜的人迁怒于他了说:“你得意是吧?呸!不行,你擦得太差劲了,你看,这里没擦干净,这里也没擦干净这样吧,我也不跟你多说,每双只给伍毛钱。”
孟中由脱口而出:“什么,只给五毛钱?现在五毛钱还能买什么东西?你做得出来?”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老子一分钱都不给了。”那个戴眼镜的人突然板起了面孔,把斯文的形象一扫而光。
孟中由也怒火中烧,腾地站起身来说:“你敢少老子一分钱,老子今天命都不要了。”
“吔嗬,小子还挺横的呀!”那一桌的人都看向这里,其中两个平头青年目光中顿时杀气腾腾,一手拿起了地上的两个空酒瓶子。
一旁肖芸连忙过来把孟中由扯开说:“空心菜,你以前是被人用金钱引诱入了‘唐部’,今天为了五毛钱就要跟人拼命,这不就是‘西牛陈部’的典型做法吗?你看那两个剃着平头的青年,他们肯定是‘西牛陈部’的手下,如果你们争吵起来,一定会出大事的!你要牢记我的话,跟魔道划清界限,洁身自好,做一个正正当当的人。”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孟中由感到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不要逞一时的勇气,就算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今后的生活平安幸福,你不要跟这些没有教养的人争,好吗?”肖芸充满鼓励的眼光看着他:“你做得到的,来,咱们拉个钩说话算数,不许食言!”肖芸真的伸出了右手小指头,然后勾住了孟中由脏兮兮的右手小指头。
“我从小也被人称作是没有教养的人,你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孟中由问。确实,由于从小爸爸妈妈去世得早,他又做了许多没有心性的事情,惹得许多同学和邻居都骂他有娘生没爹教。
“你跟他们不一样,空心菜,我从来就这样认为。”肖芸笑了起来。
孟中由听了她这句话,又想起十三丫头也曾经说过自己天生应该是一个好人的话来,他做了个鬼脸说:“好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就不去跟他们一般计较了。好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行了吧,放手吧。”他转身走过去对那些人连说对不起,五毛钱就五毛钱吧,埋下头继续擦鞋。
轮到那个打赤膊的平头青年擦时,他又回过头对那个看书的人说:“喂,池小军,你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书里面哪里会真的有什么美女跑出来?依我看,多半这人看的是黄色书籍,看着看着就意了,对不对,啊?哈哈”他大笑了起来。
那叫池小军的看书青年脸色有些不高兴,合上了书本说:“陈平,我看我的书,关你什么事?”陈平却自以为得意,笑得更加放浪了。池小军想想却没有发怒,也微笑着说:“既然你这么有学问,我给你猜个谜语怎么样?”
陈平点了点头说:“说吧,来点有难度的。”
池小军说:“听好:就拿你的形象来说吧,你是个大个子,对不对,我们就用‘大个子’做谜面,猜一个《诗经》的篇名。”
陈平摇了摇头说:“你少拿这些古书袋来唬人,我读书只读到初中二年级,初三我就打群架被学校开除了。”
池小军说:“原来你的学历这么‘高’!嗯,这首诗初二就应该学过了。”
陈平苦苦思索起来,却怎么也猜不出。池小军白了他一眼说:“哈哈,你真是个‘大个子’!”在一旁高声吟咏:“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涟漪”
孟中由脑子里闪过初中学过的诗经文章,上篇是《伐檀》,下篇则是《硕鼠》,对呀,大个子,大即是硕,子即是鼠,于是他脱口喊了出来:“是硕鼠!哈哈,他说你是硕鼠,一只巨大的老鼠!”
池小军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