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则朝肖芸一挥手说：“奖金五十刚好扣完，你等会儿只要拿三百元工资就好了。”肖芸听了也没吭声，只让孟中由到旁边去陪张明，别再做事了。孟中由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说我就算摔了一碗菜，也不至于要五十元钱吧，上前又要跟老板娘理论。肖芸笑着把他推到一旁说：“没事，五十就五十，你刚才能过来帮我做事，我已经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哎，我不是还有三百元工资嘛，今天一定请你吃点好吃的说话算数，绝对不会让你馋着看了半天又空着肚子回去。”
孟中由来到张明的身边，张明说又惹麻烦了吧。孟中由点了点头，想起张明看不见他点头，于是说嗯，不过我得想办法补偿回来。他四下看了看，只见一个擦皮鞋的老太婆看着夜色已深，揉揉发困的眼睛，正要提着竹椅和擦鞋工具离开，连忙跑上前去说：“大妈，能不能给我一支鞋刷和鞋油，今天我想赚点饭钱，明天我一定还给你。”
那个老太婆看了看他，伸手就拿了鞋刷和鞋油递给他，还把那张竹椅也交到他手里说：“唉，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还没有吃晚饭，去，拿去赚碗饭吃吧，别饿坏了身子骨。我告诉你，到人多的夜宵摊子上去擦，擦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学样子来叫你过去的，生意肯定会不错，不过你要记住，既要擦得干净，又不能让灰尘扬起来给客人看见我老了，精神头不行，熬不住了，这些东西你先拿去用，明天你再还给我就行。”她热心地给孟中由讲解完擦皮鞋的动作要领后，蹒跚地走进茫茫夜色。孟中由也顾不上说谢谢，提着东西转身扎入了吃夜宵的人群之中。
事情果然跟那位老太婆说的一样，叫孟中由过来擦皮鞋的客人接连不断，虽然每次只能赚一元钱，但是不到两个小时，孟中由已经赚到了三十多元钱，他看了看拿到手中的硬币和零钞，一把塞进裤兜里，埋头又拼命擦了起来，天气十分炎热，他的汗滴也流了下来，但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上。只听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地笑着说：“你擦鞋，我来帮你擦汗吧。”一只小手伸过来帮他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滴。
孟中由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张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自己身旁。他赶紧擦完这双鞋，问：“明妹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擦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张明顿了顿说：“我早就说过了，你的气味我好象特别熟悉，这里虽然乌烟瘴气，各种菜味混杂，可是我一闻，就能够找到你了，嗯，我还闻到了鞋油味道，而你连双象样的皮鞋都没有，当然就只能是在这里帮别人擦皮鞋赚钱了。”
孟中由说：“唉，你真的是很聪明，我就比你差太远了。其实，我真不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帮人擦鞋，做这事，嘿嘿，很丢份。”
张明摇了摇头说：“没有呀，我从不这样觉得。毛主席不是说过，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没有地位的高下，只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
孟中由嘿嘿两声说：“那是以前的事，现在谁都想分个好工种，然后再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这时，那边又有人高声叫擦皮鞋，孟中由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当那边肖芸过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孟中由长时间低下擦鞋的头似乎已经酸痛得抬不起来了。张明帮他揉了揉，他伸展了腰身，点点裤兜里的一把钱，对肖芸扬了扬手，高声说：“芸芸，你看，我已经赚到六十元钱了！今天的夜宵我请你吃。”
肖芸早已经端菜上桌，都是孟中由平时爱吃的菜，有红烧肉、糖醋排骨和凉拌韭菜，还特别为孟中由准备了两瓶啤酒。可这时孟中由早已经是饥肠漉漉，伸手就要端饭吃，被肖芸用筷子猛力打了一下手。孟中由说：“我又没有白吃，为什么要打我？”
“你想死呀，刚才摸完人家鞋子的黑手就来吃饭，快，洗手去！”肖芸作势还要打手，孟中由连忙笑着跑开了。
这天晚上孟中由吃得十分开心，也十分地尽兴，他对肖芸和张明说这是他最辛苦赚来的一餐饭，也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餐饭。回想起往日春风得意时一掷千金的场景，孟中由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润，而当他第二瓶酒还没有喝完的时候，已经发出轻轻的鼾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肖芸知道这是累的，所以当老板和老板娘要叫醒他的时候，肖芸伸出了一个指头说：“别叫醒他，让他在这里睡一晚，扣我十元钱，好吗？”
第二天和第三天，一来由于孟中由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二来孟中由觉得擦鞋虽然脏点累点，但是赚的钱比背煤气罐还是多些，于是他干脆也买了擦鞋的工具和椅子来夜宵摊点转悠，有人招呼的时候就擦鞋，没事的时候就跟张明坐着聊天，晚上等肖芸下班之后还能大家一起回去休息，倒也其乐融融。不过这样没过多久，江南的雨季又提前来临了，时而大雨扑天盖地，时而小雨连绵不绝。这样的天气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擦鞋的，因为刚一擦完，踩入水中又是一脚泥泞。而且相对前些日子来说，雨天夜宵摊点的生意也要差了很多，吃东西的人三三两两，好不容易才凑上了几桌。
孟中由没有办法，不得等着别人叫唤，就围着桌子逐个问：“老板，擦鞋不？”有的本不想擦，但既然已经来到面前，就伸出脚随便擦拭一下，而还有一些人，问多了两句还会大发雷霆：“擦，擦，擦，擦你的头呀！你那么会帮人擦鞋，怎么不去当公务员，那样早就升官发达了！”孟中由本来也是一肚子火，不过他仔细想了这人说的话，联系到自己这几年来的辛苦遭遇，觉得倒也是不无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