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厚待勤奋者,文章偏爱有心人。捧读一遍《中年奴》,这句话就在脑海里闪现一遍。写作此书的王国华,我已神交几年。我勤于写作博客之初,就关注着他化名为“真正易水寒”的博客。有时候,我一月写上十篇,就不免自鸣得意;而他的博客从来没有少过二十篇,而且都是能马上发表的专栏文章。倚马可待又质量过关,自然让同为写作的人向往。几年过去,我的博客早已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而王国华的则依然不断更新、生机勃勃。
《中年奴》一书收录的文章,大多在王国华的博客上刊出过,也散见于各类报纸刊物。结集成书,再次捧读,便如旧友重逢。说句不太恭敬的话,《中年奴》里的很多文章,我一读再读三读之间,总会生出项羽“彼可取而代之”的慨叹。
为什么?因为通读全书,写作上并无多少技术活,也不见堆砌的唯美语言,更没有炫耀新奇的譬喻,偶尔有些精巧的结构,也全是对生活的真实描述。《卧室》、《情书的记忆》、《不写的自由》、《中等即可》、《故乡恍如隔世》等,只看标题,已知要么算相同经历、要么含共同心情。那篇《夜里的世界》,给女儿读故事、女儿入睡前由兴奋顽抗到酣然入眠,然后深夜读书听女儿呼哧呼哧的鼾声、哼哼唧唧的哭声、咯儿咯儿的笑声以及嘟嘟囔囔的梦话,继而得出“自己平时对孩子的关心比较少,即使关心,我也只关心她的白天,而没有注意到她的另一个世界”的感叹,仿佛就是为我写的。可惜,我的心中有笔下无,而王国华却“得之于心而寓之于文”,其间差别,顿时显现。
细细体会,书中那些一个个亲近柴米油盐、苦辣酸甜的现实,记录着人生细节、故乡风物的文章,不管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纸面上,读来都是一个感觉,面向的是那片“活生生的生活”。谢有顺在《抱读为养》中说:“当写作从一种天上的状态落下来,回到具体的现实、具体的人性、具体的语言、具体的事物和具体的美的时候,尘封已久的当代生活将向作家真正敞开。”的确,相对于虚无飘渺的想象和为赋新词强说愁来说,这种看见真实生活并进行详实记录的文字,更显难能可贵。
曾被孙犁写序评价为“有根据地、有生活基础”的贾平凹,一直崇尚朴拙的文学观,他的笔更多指向真实生活。《中年奴》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忧伤的青春”到“下意识的一生”,从“黑老大”到“远方的三姨”,从“砖头”到“平民小吃”,在在都是“一堆鸡零狗碎的泼烦日子”中的“拉拉杂杂、混混沌沌”。
这样说,并非认定《中年奴》只有事实,没有思想。捧读之间,《中年奴》里经由生活启发而来的感慨,在许多精彩篇章中若隐若现。比如《叛逆期》,写了自己及周边小孩“对做父母的低三下四看儿女脸色,而他们不管不顾,视若无睹”后,联想到自己叛逆期有无伤害过父母的心,“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的结论顺理成章,也让读者跟着反求诸己。《百分之八十地听》,则从两个人对同一件事,各自掩饰自己、贬低对方,以施恩于人的面目出现谈起,分析其中存在“巨大的缓冲带”,最后提出“绝不百分之百地相信谁”的“健康有效的思维方式”。
对自己文章的思想,王国华也颇有自信,在《与众不同》一文中,他就自陈:“我写文章或者思考问题时,最先想到的是,别人会怎么看这件事?若感觉别人认为这件事应该是‘一’,我就尽量避开第一落脚点,在‘二’或者‘三’上找落脚点。”这种文似看山不喜平的追求,加上敏锐捕捉生活感悟的勤奋,成为我们虽然读的是他一己的生活记录,却并不觉得苍白,不觉得乏力,反而犹在眼前、启人思考的原因。
(《中年奴——70后新中年人的苦辣酸甜》,王国华著,中国长安出版社2011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