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奈都夫人诗全集》一文中,林文月劈头就写道:“整理书房是相当劳力费神的工作,万一突发异想而整理寻常不太取阅的角落,无论是木厨底层,或玻璃柜高处,那些原本竖列或罗叠的书籍,一旦下架或离簏后,必然会泛滥一地不可收拾而令人后悔不已。”
巧合得很,我在阅读此文前两天,就因清理书房的积报而遭遇同样的感受。我专门买回好多档案袋,按照“时事评论”、“文化随笔”、“书话小品”等类别,将堆积在书房那张老式沙发上的剪报、藏报一张张翻检过来,或留或弃,忙得不亦乐乎。当天连一桩重要的公务都推脱了,但一直忙到深夜,平时不怎么起眼的一堆报纸,似乎越理越多,居然铺满了那张不算太大的书桌。我抱臂而对,苦笑不已。
我之所谓书房,是改自己这套两房两厅的餐厅而成的。因为户型所限,结构改变后,这间房子没了窗户,变得暗无天日。我在里面布置了一个书架,将自己零零散散买回的书,摆上去,就成了我的“精神后花园”。我曾想自我调侃,写一个“无窗斋”的匾额挂上去,激励自己“面壁十年图破壁”。但这个计划尚未付诸实践,我“无窗斋”的梦想也破灭了。幼女降临人间,需老家来人抚带,而卧房不够,我只好将那一架书撤进我们卧室,将它腾出来做了睡房。
现在,我的卧室兼书房挤满了书,还有一些堆在“无窗斋”的写字台上。慢慢地,眼看着报纸、书籍越来越多,我窗明几净的书房梦再次沉疴泛起,要是有个宽大的书房,让我下班后躲进去,枕书而眠,该多好。有个诗人在博客上说:“这几年我做梦都想买一个一百三十平方以上的大房子,什么都可以得罪,书是不能受委屈的。”这话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之所以说书房梦是“再次”沉疴泛起,因为我做此痴梦已好多年了。尚在读高中时,我念书不务正业,与学习无关的旁门左道书籍越买越多,并凑巧发表几篇小文章,从此觉得自己除了书外,再没多少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东西。“中毒”既深,买书既多,顺理成章地做起了书房梦来。
书房梦没有实现,先有了一个书柜,也让我兴奋了许久。有个暑假,我指着卧室里床头床尾的书,怯怯地说:“妈妈,我如果有个书柜就好了。”穷乡僻壤之地,命运多舛之家,供我读书已是牙缝里挤碎银子,哪里还有资金置办如此奢侈的家具?现在想想,我的母亲真不简单,她想都没多想,就同意给我打一张书柜,不过她要我自己设计,再拿去镇上找木匠做,以省一笔设计费。大约一个星期过去,融入了我的智慧的书柜,终于诞生了。那天,我和妈妈拖着板车,从镇上把它运回家,我内心的喜悦,不亚于将要结婚的小伙子拉回自己的结婚家具。
这个寄托着我虚荣和梦想的书柜,激励着我读完高中,读完大学,至今还稳稳的立在老家,里面满是我昔日淘回去的一本本杂书。我在异乡落草后,又一个书房梦想开始孕育。要有书房,先得有书。逛书店、买闲书,自然还是我闲暇的主要消遣。书籍越来越多后,我慢慢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也似乎有了自以为豪的资本。
我的书房虽已沦为梦想,但到底还有着一个装书的房子在,尽管它还兼着卧房的功能,离窗明几净距离太远。但,作为一个爱书人,能与书籍朝夕厮守,能时不时捡回喜欢的书,已属幸运。也许目前没有一间专门的书房,让我抛开俗务后“躲进小楼成一统”,但这毕竟还是一个可以追求的梦想。每念及此,自己就生动起来。这梦想,让我几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在深夜里展卷、写稿都攒足了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