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如期而至。1938年的春天更为严酷。
清明节刚过,天气骤变,一场百年未遇的沙尘暴席卷了河湟谷地。挟裹着黑沙黄尘的风暴气旋,从青藏高原进入柴达木盆地,又沿着祁连雪山南麓滚滚东下,袭击西宁古城,迷漫湟水谷地。刹那之间,天昏地暗,房颤树摇,四野风吼如雷。人们吓得赶紧关门闭户,进屋里躲藏起来。
一夜风息,天地之间仍混沌浑黄如太古。漫天黄尘中的朝日,冰冷犹如银盘。天空中仍有黄蒙蒙的粉尘悄然落下。空气里弥漫着辛辣呛人的土腥味。这种西北特有的降尘现象,沙暴过后,还要持续多日,但春的脚步已在地层深处运行了。
就在上一年中秋节,蒋介石电令驻防在河西走廊的马步青骑五军回青,同青海的马步芳部队八十二军,共同抽组成暂编骑兵第一师出省抗日。
那一年冬天,驻青海的新编第二军改编为第八十二军,马步芳任军长。驻防河西的中央驻军骑兵第三军改编为陆军骑兵第五军,马步青任军长。马氏兄弟俩虽然都任军长一职,但马步芳代理青海省政府主席,他的行政权力就高于其兄马步青了。
1938年3月,国民政府正式任命马步芳为青海省政府主席,后又任国民党青海省党部主任委员,从此,马步芳就成为蒋介石在青海的政治代理人,登上了统治青海的最高权力宝座。
这天早晨,勤谨自律的马步芳,依然是凌晨4点起来洗沐礼拜,6点半钟准时走进省政府中山堂主席办公室。
中山堂是一幢二层洋式小楼,主席办公室在二楼。一楼是卫士及勤务兵的住宿之处。二楼左右各通两间明房,分别是办公室、会客厅,里间有卧室,内外间各有房门相通。这里原是马麟的办公衙门,马步芳成为省主席后,将这里屋内的旧式红木桌椅全部搬出,更换上新式的沙发桌椅。马麟的那幅中堂猛虎啸月图,也都一概更换,挂上了总理遗像和蒋介石戎装标准像。两旁墙上各挂有国父孙中山的遗嘱及蒋中正“礼义廉耻”的手书条幅。
马步芳走进办公室后,将军帽挂在衣帽架上,又走到落地穿衣镜前,端详了一下仪表,方才走到办公桌后坐定。这时,新任副官陈嘉禾用茶盘端进来“三炮台”式的盖碗茶及一碟点心,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后退出去了。这天,将要举行一次具有特殊意义的大会,这是马步芳升任省主席后的第一个“总理纪念周会”,所以他穿上了军装,足穿一双新马靴,并且戴上一双崭新的白手套。他的胸前,还佩戴着一枚“国光”奖章,这是蒋介石对他在河西走廊“围剿”红军战绩的奖赏。
马步芳仔细地脱下白手套,放在办公桌上,然后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水。这时,放置在地上的那架清朝宫廷样式的古旧的立式座钟,“当当当”地正好响了七下。
“三民主义,吾党所遵,以建民国,以进大同……”这时窗外传来了总理遗嘱的诵读声,省政府公职人员在院里每日清晨举行的升旗仪式也开始了。
马步芳走到玻璃窗前,观看着那面“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徐徐升上天空。
日出尚早,东方天空中弥漫着淡紫色晨光。院里的一棵歪脖老杏树,在这场沙尘风暴过后,却依然是满树繁花,皑皑如雪团般锦簇。
“阿大!”身着上校军阶戎装的马继援走了进来,站在马步芳的身后,低声问候。他的胸前,亦佩戴着一枚“国光”奖章。
“呵,是继援,你来了。”马步芳应承着转过身来,又走到办公室后坐下,问道:“军官训练团的人都来了?”
“来齐了。”马继援低声答道。
马继援18岁,此时他还是青海回教教育促进会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即将毕业。
马继援又说道:“阿大,范长江的采访随笔,我挑选了几篇,登载在新出版的《突厥》期刊上了。这是新寄来的样本,阿大工作消停时看看。这个范希天,可真是个人才,笔锋雄健,写得真是痛快淋漓。他是这样描写你的,‘马主席给予记者之第一印象,为他的聪明的外表与热烈的情绪,并非如记者平日所想象的青面獠牙,如三国时的许禇、典韦式的人物。他和记者寒暄之后,即以真挚的口吻,谈其事事落后之情形,并大谈其军事情况……第二个印象为马氏之头脑相当精密,其谈青海南部之军事部署,井井有条,了如指掌,俨如曾受新式军事教育。第三,马氏生活趋向现代……在轻视财利这一点上,是超人一等的。他喜欢积极的扩张,一切都往大的地方干……”
马步芳哈哈大笑,说道:“文人有笔如刀,可真是不假。有的人用刀杀人,而衙门里的刀笔吏却能用笔杆子杀人,那可是杀人不见血哩!所以官场中人常说,做官的须三提防:防火、防盗、防记者。你以后跟记者们打交道,可要多长个心眼,稍有不慎,被记者写成文章,见诸报端,可就是老大的失算。这个范希天,据说是《大公报》左翼亲共分子,思想左倾,你们得提防着他点!”
马继援恭敬地应答道:“是。”
这时候,省政府秘书长陈显荣,腋下夹着黑皮公文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此人约五十余岁,头戴黑呢礼帽,身穿灰纺绸长袍,外罩一件黑锻团花马褂,足穿黑平绒布鞋,完全是一副前清遗老的穿着打扮。他进屋后,脱帽在手,弯腰点头问候道:“主席好!少爷好!”
马继援亦点头问候道:“老师好!”
其实,对这位貌朴心奸的政客,马继援在内心中对他并无好感,只是虚言应付而已。他知道此时陈显荣有重要事情请示,就退了出去。
马步芳起身亲热招呼道:“我的秘书长,有什么事情哩,跟前坐着说。”
陈显荣欠着身子,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本新书,又站起身子,双手捧着递给马步芳,说道:“这是新出版的《玉树近事记》,请主席过目。依我看,这印工还是可以的,可以向社会外界发行了。”
《玉树近事记》原稿题为《玉树战事记》,是记述前几年青藏战争的资料和报道,但收载在其中所附的五十幅照片,有些都是后来在西宁补拍的。马步芳在西宁编印此书,一方面是为了炫耀武力,另一方面是企图将这一事件的实际情况固定化。生性谨慎的黎丹在定稿时,将“战”字改为“近”字,并对电文函件的措辞进行了修改,删除了一些有妨碍青海军战事的报道内容。
马步芳拿书在手,随便翻了一下,便放置在案头。他想起审定此书的黎丹,已于上月在原籍湖南湘潭去世,他还主持过省垣各界举行的追悼会,不禁神情黯然。
陈显荣懂得藏文及安多藏语,他和黎丹一样,亦是青海藏文研究社成员,曾经参与《藏语大辞典》的编纂工作。说到黎丹在家乡养病时的凄凉晚景,陈显荣也颇伤感,因为黎丹是提携他的恩师之一。
陈显荣说道:“主席,你今天的讲话稿子,我已按照你的意见修改好了,请主席过目。”
马步芳说道:“不用我再看了,明天你就坐在主席台上代我照本宣科吧。”
马步芳在例行的群众集会上,从来不愿意做照稿宣读式的讲话,都是由秘书长陈显荣代为宣读。有人说,马步芳是大老粗不识字,有时候装模作样地看报,却往往会将报纸拿倒了。旁边的人提醒他说:“主席啊,你将报纸拿倒了。”马步芳却将报纸往其人的眼前一伸,说道:“日奶奶的,我是想让你看哩!”这是一则贬损他的民间笑话。其实马步芳能读懂古文,也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演讲时,他只是不愿意劳神费力地照稿宣读罢了。他最感兴趣的是即兴的训话,在这种训话中,他常常妙趣横生,令人笑倒。倘若是聚众闲聊,更有绝佳表现,黄色故事,民间笑话,能将人笑得肚子疼。马步芳在循化当营长时就是这样一个爱讲笑话的活宝贝。
陈显荣知道马步芳的脾气,也就不再坚持,将讲话稿放进公文包。他环视周围,看到门口没有走动的闲人,便靠近马步芳的身边,悄声说道:“主席,还有一条重要新闻哩。”
“什么新闻?”马步芳很感兴趣地问。
陈显荣迟疑了一下,说道:“消息绝对可靠,是有关党监察的。”“党监察”指的是马绍武,因为马绍武此时任国民党青海省检查员。
马绍武亦是马氏家族自小豢养起来的鹰犬,系马步芳操纵之下的元老派人物。元老派以马骥为首,而韩起功、马禄、马继融等人属之,实际上幕后的操纵者是马绍武。他在政治上投机取巧,奔走于西宁和首都南京之间,在南京政府方面,以马步芳为资本,在马步芳方面,又以蒋、陈为资本,是左右逢源的投机政客。
陈显荣亦是元老派系中人物,早年间他在马步芳的支持下,取代冯国瑞成为青海省政府代理秘书长,为马步芳打倒马麟立下了汗马功劳。后又联络CC系的郭学礼、马绍武等,排挤国民党政客谭克敏。到了马步芳逼走原青海省政府主席马麟、独揽了全省军政大权之后,陈显荣随之升任为省政府秘书长,稳居于辅弼的显赫地位。
陈显荣老谋深算,手段稳健圆滑,且又兼任义源祥商号的总经理,总揽着行政、财政大权,是马氏小朝廷中一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这义源祥,原为从事商业活动的族亲马辅臣在化隆投资开设的商号。那时,马麒经营着德顺昌号,马麒曾委托马辅臣以义源祥的名义经营化隆、循化一带的皮毛和百货生意。马步芳率部队驻扎化隆后,以委托义源祥经营其官兵薪饷的办法,让陈显荣逐步控制了义源祥的经营权,进而排挤出了马辅臣。马步芳接收义源祥为己有,并让陈显荣经营垄断了化隆一带的粮食、油料的购销,同时兼营药材、沙金买卖。陈显荣精通藏语言文字,为马步芳经营义源祥立下了汗马功劳。这自然引起了具有南京政治背景的马绍武的妒忌,于是两人各显神通,互相斗法,各在马步芳面前邀功争宠。对于这些矛盾故事,马步芳也是心知肚明,但也不去探究,乐得他俩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这时,马步芳见陈显荣神情严肃,不知道是何事,于是便问道:“马绍武在南京阿么了?”
陈显荣神秘地说道:“听说马绍武在南京学习时,早就投靠了陈氏兄弟,还受到了陈立夫的接见。他与兰州的CC系分子也打得火热,听他们说,马绍武去年冬天曾经拜见过朱绍良大员。”
“真有这事?”马步芳惊异地问道。
“千真万确!”陈显荣非常肯定地说道。
马步芳立即阴沉下脸来,久久沉默不语。马绍武是CC系成员,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那时有“蒋家天下陈家党”的说法。CC系是蒋介石最倚重的派系,大多数国民党员都是CC系。让马步芳反感的,是马绍武私自去拜会朱绍良,这就犯了忌讳,引起了马步芳的嫉恨。
陈显荣说道:“他是我们团体中的不稳定分子,要时常提防着点,否则他必定会坏我们团体的大事。”
马步芳“啪”的一拍桌子,生气地站起身说道:“走,我们先去礼堂开会。马绍武的事以后再说,他孙猴子的本事再大,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陈显荣高兴了,脸上笑眯眯的,像一个恭顺的大管家,跟在马步芳的身后。
大礼堂内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人声嘈杂,人影散乱,如同蜂巢蚁穴,嗡嗡嘤嘤之声不绝于耳。这是省政府每周所举行的扩大的“总理纪念周”,马步芳以青海党政。军领袖身份主持,省政府所属直隶单位的职员必须参加。因为要宣布开展“十大中心工作”的政令,所以省各界的代表,回中、女师的教师、学生也都来参加大会。官僚胥吏、军官马弁、党棍政客、名流绅士、少爷小姐以及各色人等集于一堂。
主席台上,马步芳居中就座,两旁按序入座的有师、旅、团长,以及保安处长,西宁警备司令,各厅长和国民党党务人员。
当时的旧中国有“以党统政,以政统军”的说法,其实在青海却正好相反,马步芳是唯一的军阀独裁者,他统领的马家军的军事力量高于一切,是“以军统政,以军统党”。
纪念孙中山总理的仪式结束后,由秘书长陈显荣宣读马步芳主席的讲话。大家知道,马步芳的这篇讲话,一定是陈显荣这黑笔杆撰写的,所以大多数人是只听不记,因为第二天的《青海日报》是会全文登载的。只是到了马步芳的“精神训话”才振奋起来。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马步芳站起身来,开始了他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道:“诸位,建设新青海的不二法门,就是一个‘干’字。一切事业非学不会,一切事业非干不成。本人多年来对于治军治事抱定一个‘干’字。青海各方面都很落后,但我们不甘心落于人后,在政治上、事业上都要有很大的雄心,要向大处干。要多学习外省、外地的经验,作为我们改进的指南针。我们要求知,知道了,就要行。知而不行,等于不知,或较不知更有害。我们必须要将不知而冲动,知之而不行,行之而不果的三样毛病革除净尽。经过西安事变和河西战役胜利这两件事情,中央才对我们青海省有了深刻的认识,现在不仅本军名誉得到光荣,青海民众的地位也提高了许多。今后只要将‘十大中心工作’搞好,我们的家乡必定更加兴旺发达。任何人如果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话,不问你是哪里人,信仰哪个宗教,不分彼此,不分汉回,本人一定重用。希望诸位此后以干为做事的唯一原则,本人很负责任地担保诸位的前途光明。”
马步芳又说道:“我们要热爱家乡,爱护团体,爱护百姓,要做亲民之官,不要苦害百姓,要疼爱百姓。疼爱百姓就是疼爱自己的父老兄弟姊妹。各位要认识本主席。本主席自从服务社会以来,得了个伟大的启示。这个启示颇有意义,比如我们为官吏的不织不耕,穿的吃的……以及住的哪一件不是老百姓供给我们的!我们受了老百姓这样的恩惠,若不再努力公务,为人民尽责,而向金钱上去抓挖,何能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呢?所以说,我认为我是一个苦力,对自己的性命看得非常轻,对青海的人民地方,都看得很重……”
对这样的极为新潮文辞的演讲,听众们都不由得报以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民众们认为他简直是一位国民党的真正的新派主席。有的青年学生,甚至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马步芳在讲话时,巧舌如簧,表情诚恳,充分发挥了天才演说家的演说才能。由此可见,漂亮的言辞也是能够蒙骗民众的。青海的劳苦大众们,以为马步芳做了省主席,就会比昏庸守旧的马麟要好百倍,能给青海民众带来福音,那可就太天真了。
这个讲话,经过陈显荣的整理润色,后来被收集在《马主席讲话集》中。
在“纪念周”之后不久,就爆发了马步芳与谭克敏之间的一场风波。
谭克敏是贵州人,北大毕业,他与国民党军政部长何应钦是同乡,又系亲戚,所以何应钦成了他在政治上的靠山。他原任甘肃省财政厅厅长,1932年因兰州学潮问题调任为青海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厅长。1936年马步芳代理省政时,谭被任命为省政府秘书长,但实权却操在担任秘书主任的陈显荣手里,他只管些例行的公文。马步芳正式担任青海省政府主席后,将谭调为财政厅厅长,以示笼络,实际上却是有职无权。那时,马步芳调集省政府各厅、处、局干部,每天早晨在小教场受军训两小时,由省会警察局督察长负责。财政厅参加受训的是第一科科长唐绶,他是谭在北大的同学,是谭的得力助手。唐在军训升旗仪式时点吸香烟,那时天色未明,恰被督察长发现,认为是违反纪律,要唐当众下跪,唐解释求饶,并未置理。散队后,受辱的唐即给谭写了封辞职信,申明一俟训练结束,即行辞职。谭见信后,非常气愤,立即给马步芳写了一封信,除叙述唐的原信内容外,结尾写道:“敏奉职无能,不能威化属僚,引为大疚。请即撤换财政厅厅长和第一科科长,另派贤员接充。”
马步芳看到此信后,非常反感,但为了缓和与何应钦的矛盾,即与陈显荣研究,决定严厉斥责督察长,以取得谭的谅解。但之后不久,国民党中央政府调谭克敏任中央训练团训育干事。接着,中训团党政班开学,调唐出省受训,一去未归。不久,在何应钦的支持下,谭克敏被任命为贵州省民政厅厅长,唐绶为贵州省遵义县县长。这次事件,又一次激化了马、何之间早已有之的内在矛盾。自此以后,马步芳每次向国民党中央接洽军政事务之时,不断受到何应钦的刁难与抨击,使马步芳无可奈何,一筹莫展。得罪了何应钦这等神圣,马步芳也是懊悔不已。
现在使马步芳懊悔头痛的,还有他的老阿爸马麟,他公开声明与马步芳断绝叔侄关系。逢年过节时,也拒绝马步芳登门拜访,使马步芳在亲戚家族中间颜面尽失,叔侄之间的关系也形同陌路之人。
这谭克敏,也是马麟的有功之臣。马麟任主席时,马步芳扩充军队,省府财政日渐其拙,马步芳仍然坚持逐年增加军费,以便购买枪支。马麟无法可想,恳请国民党中央予以接济,并派出秘书长谭克敏,前往南京会见军政部长何应钦。由于何在蒋介石面前关说,每月获准拨发行政费二十万元,以解决省府职员工薪的拖欠。但马麟财迷心窍,将十个月的征费二十万银元,暗自运至癿藏私宅窖藏,当时有人把癿藏戏改为“白藏”。省政府各机关,只发办公经费,不发职员工薪,致使职员生活极感困难,有的改业,有的私营买卖,年老的人无法谋生,只好在家听天由命,坐以待毙。
马步芳代理省政后,增加行政拨款,并按月照发各机关学校人员的薪资,目的是让大家拥护他,而反对马麟朝觐后回到青海。
在马麟出国朝觐期间,马步芳派其兵士,暗夜潜入马麟的玉巷住宅,偷盗财物,警局亦不敢办案追究。马步芳讽刺阿爸:“当着一个堂堂的主席哩,昏庸无能,连自个家都管不住,阿门管什么省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