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底,上海沦陷以后,蒋介石又委任朱绍良为甘肃省政府主席。此举是为在兰州成立第八战区做铺垫。因为朱绍良早在1933年时就曾做过多年的甘肃省政府主席,在西北各路回族军阀中有很好的人缘关系和坚实的地方派系根基。蒋介石以为,安定西北地方非他莫属。
1938年5月,朱绍良离开南京,去兰州任职。朱绍良,字一民,福建闽侯人,早年毕业于南京陆军学校,后赴日本入振武学校学习军事,并加入同盟会。二次革命失败后,朱绍良转逃日本再度留学。北伐开始时,回国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受到蒋介石的信任,后任湘鄂赣“剿匪”总指挥,成为他的心腹。
1933年春,蒋介石令杨虎城专任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调甘肃省政府主席邵力子,接任杨虎城兼任的陕西省政府主席,欲派朱绍良接替甘肃省政府主席。这是蒋介石控制西北军阀的一步棋。身任第六路总指挥的朱绍良自然不愿冒此风险。其实,西北各省依旧是军阀武力割据的局面。就是在甘肃省,也是地方军各自为政,就地征饷,直接委派县长,地方秩序十分混乱。
在河西走廊,马步青暂编第二师驻武威一带,马步芳的三旅韩起功部驻张掖一带,二九八旅马步康部驻酒泉一带。在兰州的四面,邓宝珊的新十旅李贵清部及新十一旅石英秀部驻定西、静宁一带,陇东地区马锡武部驻华家岭、界石铺一带,陇南岷县、渭源等地驻有鲁大昌的新十四师。这些小军头目各自听命于大军阀,各据一方,把持地方行政,政令推行极为困难,再加之复杂的民族问题和地方封建势力,使得甘肃成为土匪横行、商旅却步的危险之地。正因为如此,所以朱绍良一再恳辞不就。蒋介石以一时无合适人选,坚令前往。朱绍良的第六路军仍留在江西,蒋介石考虑到他只身前往,命令胡宗南的第一师派出部队,保驾护卫朱绍良到兰赴任。同年十月,蒋介石又在兰州成立了驻甘绥靖公署,朱绍良任该署主任,仍兼甘肃省政府主席。
朱绍良主甘后,着手统一军政,树立中央政府的威信。可是,西北的军阀们早已虎狼成性,自由自在惯了,又岂肯俯首帖耳,听从南蛮子一介书生的指挥?所以,大家都是敬而远之,眼睁睁地瞧着,看这位新来的中央大员如何摆布。朱绍良自命不凡,常以诸葛武侯的“宁静致远、淡泊明志”自诩,他平常推崇黄老学派,标榜“清净无为”的养心治术。这一次,朱绍良坐镇兰州,也只得暂时将尚方宝剑收起,放下大员架子,运用功夫拉拢地方绅士和军人头领,积极建立私人关系而作为立足西北的政治资本。
他首先与马麟换帖立盟,结为拜把兄弟。并且通过蒋介石早年与马福祥“结义金兰”的关系,对西北诸马从感情上表示亲近。他写诗称赞马鸿宾为“三边一将才”,表示倚重,许以“安危大计”。他安慰盛世才,“莫愁才大难为用,纵使投荒也耐寒”。希望盛世才与他“大好河山共护持”。他与马步芳、马步青兄弟更是往来甚密,倚为后援。
朱绍良坐镇兰州不久,蒋介石利用机会,一手导演了一场令仇人杀蟒的那场“宁夏拒孙之战”。那年6月,冯玉祥、吉鸿昌、孙殿英等人于张家口一带组织的抗日救国同盟军在蒋介石的阴谋打击下失败解散。冯玉祥在下野通电中提出的善后办法中,建议孙殿英为青海屯垦督办。蒋介石为了促使杂牌军互相消灭,由何应钦主持的北平军分会发表孙殿英为青海柴达木屯垦督办,指令其部离开华北,率部西移,企图利用孙部武力直接打击青海马家军势力。
当孙部西移之后,南京的蒋介石同时又密令朱绍良在西北沿途截击,务将孙部消灭。当时孙殿英也看透了蒋介石的这个阴谋,但他自恃兵力雄厚,将计就计,要趁机占取宁夏。朱绍良接到蒋介石的电令后,即在兰州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部署截击孙殿英的军事。在会上,宁夏省政府主席马鸿逵,自恃其父马福祥与蒋介石,以及小老婆刘幕侠与宋美龄的私人关系,对朱绍良态度傲慢,认为朱绍良对他的宁夏军需供应上不能满足,颇有怨言。朱绍良极力忍让,不予计较。在孙殿英攻城失利、宁夏战局即见分晓时,朱绍良急电南京,请求提升马步芳、马步青为军长,以示笼络。在朱绍良的建议下,蒋介石遂改变以武力征服青海马家军的打算,转而采用拉拢收买的手段,希望从马氏家族的第三代人物中培养、扶植起忠于自己的代理人。
朱绍良升为驻甘绥靖主任之后,以三边统帅的身份坐镇西北,成为蒋介石在西北的代理人。他以手中的权力卖官鬻爵,大送人情,每到一地,门庭若市,人们说他是“一路福星”,能给人带来福禄财喜、手持升官图的“天官”。
朱绍良的第二次入甘,其身价与第一次入甘又是不同。此时,他是上海指挥抗战的名将,声名煊赫,身价百倍了。在西安的“双十二”事变中,他是与蒋介石共患难的大员,是营救蒋介石的英雄。“八一三”上海抗战发生,朱绍良接任张治中的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在上海指挥作战,有了显赫的战功。
这次蒋亲自点将,派他任甘肃省政府主席,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在兰州成立第八战区司令部作铺垫,是要朱绍良出任副司令长官。所以朱绍良一到兰州,甘、青两省的党政军官员们三十里郊迎接驾,夹道欢迎,然后是大张宴席,接风洗尘,热闹了几天几夜。
到了端午节,诸马联袂结伴去朱公馆祝贺。出面相邀的自然是马鸿逵,他在西北诸马中资望最高,又好大喜功,自己也时常倚老卖老,俨然以回教领袖自居。由他出面张罗,自然不会相邀马鸿宾。他对这位堂兄阿哥是又妒又恨,早已不相往来。在人面前时常讥讽,称他是“我们家的圣人”。马福祥在世时,总是抬举马鸿宾,使他相形见绌,一气之下,他出走宁夏,去北京发展,二十多年之后,他正式出任宁夏省政府主席,与时任甘肃省政府主席的马鸿宾平起平坐。后来,老父马福祥在北平南郊琉璃河去世,他更不将这位阿哥放在眼里了。抗日战争爆发后,马鸿逵、马鸿宾部队合组为第十集团军,蒋介石提升马鸿逵任总司令,并特加授陆军上将衔,军职、军衔都已高出马鸿宾。这次马鸿逵离开宁夏赴兰,路过中卫时,也未去马鸿宾的防地看望阿哥。
对于马鸿逵的邀请,马步芳很高兴地满口应承。这不光是给这位西军头领的老爸爸一个面子,还因为有马鸿逵出面,阿哥马步青定会看在老汉的脸面应邀前来——自从马步芳升任青海省政府主席之后,弟兄间关系就冷淡了起来,他愿意马鸿逵居中说合调节。在见面时,马步芳一看见马步青就亲亲热热地握住手,“阿哥阿哥”的问长问短,马步青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同来拜访的还有旧军阀金树仁和新军阀鲁大昌。金树仁在前年“双十节”被特赦出狱,今年全家才从南京回兰州定居。数年的囹圄生活已使这位叱咤风云的新疆督办满头银发,苍老不堪了。鲁大昌现在是新编十四师师长,是盘踞陇南洮、岷一带的土皇帝,因堵击北上抗日的红军“有功”,朱绍良曾派飞机将他接往兰州“庆功犒赏”,并报请蒋介石,将杂牌的“新编十四师”改为正规的“陆军一六五师”。此人同马仲英一样做过“甘肃讨逆军第二路司令”,抗拒过国民党,与西北诸马有较深的渊源关系。
这一批显赫一时的西北军阀,带着侍从、卫士,乘车浩浩荡荡来到朱公馆门前。他们从十数辆各色高级卧车中鱼贯而出,倒是将门卫士兵吓了一跳。刚要打电话通报,一身袍褂礼帽的朱绍良已经笑嘻嘻地走出来,站在门口廊台上抱拳施礼,说道:“有劳诸位主席大驾,真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朱主任!我们给你道喜贺节来啦,您是欢迎不欢迎?”马鸿逵双手抱拳连连施礼,操着浓重的河州方言土话腔笑眯眯地说。朱绍良曾做过兰州绥靖公署主任,故而马鸿逵仍然如此称呼。
朱绍良连忙说道:“少云将军大驾光临,我是不胜荣幸啊!岂有不欢迎之理,请进,诸位请进!”
朱绍良同众人一一握手问候后,又特意拉着马步芳的手问道:“子香将军几时到兰州的,西宁各方面可好?”
马步芳笑道:“托靠总司令的洪福,一切都还好着哩。我在西宁时常惦记着您老安好,总想抽时间来看望您,可就是忙得很。前几天老爸爸从宁夏给我一个电话,我们就成帮结伙的来给您贺节来了。”
正说着,朱绍良的老婆华德芬也闻声迎了出来。华德芬穿一身锦缎旗袍,打扮得珠光宝气,妖冶非常。她身材高挑,脸相福态,浓眉大眼,倒与精瘦的朱绍良形成奇妙对比。只是她脸色焦黄,眼圈乌黑,一看就知道是吸食大烟的烟客。她的身后左右总是相伴着花枝招展的“五朵金花”。五姐妹争相把探究、惊讶的目光投射到马步芳身上。这五个女儿养尊处优,花钱如流水,是家里的五只“销金锅子”。华德芬有捞钱的各种办法,人称她是朱公馆的“内阁总理”。
华德芬照例眉开眼笑地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唯独对马步芳特别热情近乎,她说道:“哟!马主席,有一阵子我可是没照过你面啦!”
马步芳恭敬地问候道:“夫人您好!您看我这不是给您老人家道喜来了嘛!”
华德芬说道:“哎唷,你们是独霸一方的各省大员,大老远的亲自登门贺节我们可真是不敢当。前几天谢刚杰院长来我家,还说你代好问候朱主任呢。我们一民经常在总裁面前夸奖你,说子香主席年轻有为,是党国难得的人才。”
马步芳满脸堆笑,连声说好。他知道这次受到“内阁总理”格外热情的接待,是他让谢刚杰送的一箱子上等云南烟土起的作用。因为华德芬对鸦片嗜好极深,烟土非云南货不能过瘾。
等马步芳走进客厅,马鸿逵等人已经入座喝茶。马步芳在阿哥马步青身边坐下。看到马步芳进来,马鸿逵大声说道:“子香,你给朱主任说说,贺耀祖二返长安的消息确也不确?我刚才说了,朱主任硬是不信。”
贺耀祖是西安“双十二”事变之后接替东北军于学忠任甘肃省政府主席的。所谓二返长安,便是指他复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如此一来,朱绍良有可能离开兰州另有任用。西北的回族军阀,由于历史的因缘关系都愿意朱绍良留任,而不喜欢湖南籍人贺耀祖。这便是他们结伙来拜访朱绍良的原因,同时给朱绍良通风报信,顺便商量一下对策。
马步芳说道:“消息绝对可靠,是我们重庆那边的人电话告诉的。朱主任可记得罗贡华其人,事情就坏在此人身上,是他告了御状。”
朱绍良说道:“罗贡华我岂不知,而且稔知得很。不过他因何事会在总裁跟前告状,我确不知。他是贺主席的亲信,曾做过民政厅长,是CC调查统计室的西北负责人。”
马步芳问道:“他是中统局的红人,负有督察之责。他可是给朱主任上过一个施政规划?”
朱绍良说道:“上过一个规划,但显而易见是邀功请赏,继续做民政厅长。我以甘肃财政困难,经费筹措不易,没有批准。他给我写了辞职长信,大发了一通牢骚。”
马鸿逵说道:“是朱主任大意,得罪小人了。此人曾做过总裁侍从室秘书,他还有些神通。据传这御状是告准了,总裁又内定贺耀祖再任甘肃省政府主席。”
朱绍良心中暗惊,问道:“真有此事?”
马步芳点头说道:“不会是空穴来风,极有可能是真的。重庆那边也没有更为详细的情报,只是兰州方面已有动作,湖南同乡会已筹备欢迎贺某人了。”
朱绍良仰首笑道:“哈,这样更好,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解脱。我是随遇而安,不与人争的。”
马鸿逵急忙阻止,说道:“嗐!朱主任千万不能萌生退意,使西北将士心寒。官场险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慈手软不得。你不与人家争,人家却偏要与你争。如今正是关键当口,朱主任万万不可抽身却步,非但不能退,还要与那个湖南人争个谁是谁非、水落石出哩!”
马步芳接口说道:“正是,老爸爸说得是。蒋总裁让总指挥回任甘肃省主席,显见得是要让主任担当重任,膺任巨艰。甘省主席一职,重要非常,雄踞冲要,可控西北,将来在兰成立第八战区,战区司令长官非朱主任莫属,倘若撒手不干,将果实拱手让人,一旦根基动摇,事情可就难说了。”
这话正中要害,朱绍良敛起笑容,沉默不语起来。
马鸿逵说道:“对于朱主任,我等西北将领是一千个欢迎,一万个拥护。有我们襄助,那帮湖南人成不了气候。将来朱主任升任战区司令长官,西北各省背靠大树,前途必定光明!”
马步芳狡黠地朝朱绍良眨眨眼,讥讽道:“老爸爸是早就夸下海口,不烧杠香,不抱佛脚的。朱长官的腰杆子再粗,还比不上你四姨太的腰杆有用哩。”
马步芳话中有话,所指的是马鸿逵过去的一个笑话。宁夏拒孙战争获胜之后,马鸿逵对朱绍良并不感恩戴德,他认为朱绍良在兰州主持召开三省军事会议,调兵遣将,解救宁夏之围,是奉蒋介石的电令行事,而不是出于真心。蒋介石突然改变态度,密令朱绍良在西北部署军马,沿途截击,是他新婚的四姨太刘慕侠走了宋美龄的门路。1936年朱绍良在天水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堵截红军北上,马鸿逵为争军需,当面顶撞朱绍良,使朱绍良几乎难以下台。马鸿逵对部下说道:“朱主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是见庙烧香不问何神。朱主任的腰杆没有宋夫人的粗,我怕个甚哩!”马步芳将此话汇报给了朱绍良,朱绍良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也没有追究。朱绍良第二次入甘后,对马鸿逵也是曲意拉拢,保举他为第十七集团军总司令。那时马鸿逵对朱绍良的态度才有根本转变。
今天,马鸿逵被马步芳揭了老底,一时颇为尴尬,他哈哈大笑自我解嘲道:“我过去对朱主任的认识和估计都不够,今后一定要坚决改正,诚心实意地服从。子香所言,都是捕风捉影,朱主任不要相信。”
朱绍良微笑说道:“少云兄是党国干城,委员长看重得很呢。今后西北军政大事,还须总司令不吝赐教,多多襄助才是。只是绍良尚不明白,罗某人有何神通,能让总裁改变初衷,将欲收回成命?”
马步芳说道:“他说你遇事敷衍,虚应故事,不负责任。这是其一。其二,说地方人士对你表示不满,欢迎贺耀祖。这些话虽然是小人的诬陷之辞,但事关主任声誉,必须认真对待!倘若不作反击,据理力争,就算是默认有此等事情。这便是我等今日来拜节祝贺的主要原因。”
朱绍良感叹道:“唉,我是为甘肃财政着想,想不到却被此小子临走时泼了我一身污水!”
金树仁亦感叹道:“小人行径可鄙之极!有道是小鬼能搬倒金刚。朱主任要认真对待,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是遭遇过小人暗算,吃了不少苦头的哩!”
鲁大昌说道:“德庵常说他此生有两大遗憾,一是轻信盛世才,致使自己失去政权,追悔莫及;二是遭小人诬告,白受几年牢狱之灾。对小人不能心慈手软,否则终会铸成一生大错呢!”
马步芳笑了,说道:“怕没有。老爸爸四姨太神通广大,派夫人去重庆外交一次,必然会使朱主任逢凶化吉!”
马鸿逵咧嘴而笑,说道:“子香是在开玩笑哩。我倒不怕慕侠去重庆,那是师出无名嘛。她见了总裁及夫人如何说?劝委员长收回成命?为朱主任辩白?总裁恐怕都不会相信,反倒会弄巧成拙呢!”
马步芳说道:“正因如此,我们须认真计议。眼下,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此事非他出面不可。”
朱绍良忙问道:“是谁?”
马步芳说道:“胡宗南!”
一提起胡宗南,众人眼前全部一亮。
胡宗南是浙江孝丰人,与蒋介石同乡。他系黄埔军官学校第一期毕业生,是蒋介石嫡系将领。他于1930年任国民军第一师师长。1936年,由于朱绍良的保举,他升为十七军军长,后来又升为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
他是蒋介石的亲信,备受青睐,所谓“圣眷正隆”,蒋介石也早有意将其培养成日后自己事业的接班人。朱绍良与胡宗南的关系,如今已由冷转热。有他出面说话,蒋介石就有可能改变决定。
朱绍良心头一喜,眼睛闪过一丝亮光,说道:“能让寿山出面,最好不过。只是,又如何让他知晓?”
马步芳说道:“甘肃省国民军军训处胡处长就是胡宗南的亲信,让他电话通报胡总司令,万无一失。此事毋劳朱主任出面,交由我办妥就是。”
朱绍良有些为难似的揉搓着双手,说道:“又让子香将军费心,这……这如何是好!”
马步芳说道:“朱主任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能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荣幸,朱主任不必客气。”
朱绍良高兴了,即拱手相谢道:“那就有劳子香及诸位将军了!”
话说到这里,众人见目的已达,便相继起身告辞。朱绍良最后又留下马步芳与金树仁,询问了一番新疆和西藏方面的情形。为了遏制新疆的“赤化”和西藏的分裂活动,他不得不倚重马步芳的军事武力。
再说胡宗南连续接到兰州方面的电话,自然不敢怠慢,他立即挂通了蒋介石的专线电话,详细说明不能让朱绍良离开甘肃的理由。蒋介石命令胡宗南到兰州调查实际情况。胡宗南立即应命,并电话告知了朱绍良,让他预作准备。次日,他即乘飞机飞往兰州。这等于给朱绍良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提前给他送了个人情。
胡宗南如此卖力保驾,是因为朱绍良这位金城福星能为自己所用。
胡宗南知道蒋介石有意栽培自己,自然不会把这位号称“瓶中圣”的文人放在眼里。
在西安事变以前,胡宗南部虽然很长时间归朱绍良指挥,但他对朱绍良并不敬服,态度上也不够尊重。他给朱绍良汇报情况时,在屋内经常习惯踱来踱去,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次朱绍良自上海抗战归来,胡宗南对朱绍良的态度才有了明显的转变。一是因为朱绍良曲意讨好,不摆长官架子。有这样一顶帽子摆在上头,既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又可避免外界对自己的直接压力。现今,自己的声望和资历都还不够,需要有这样一个傀儡做挡箭牌。二来是朱绍良确会来事儿,可谓善解人意。胡宗南由师长升十七军军长、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都是朱绍良保举的。这次他出面保驾,也是投桃报李。
蒋介石的这位特命使的专机在兰州东岗镇机场一降落,胡宗南便受到了甘肃军政官员的欢迎。
朱绍良为了避嫌,自己没有出头露面,只让省政府秘书长翁燕翼到机场迎接。翁系朱的福建同乡,前清举人,朱第一次任甘肃省主席时,他就做省府秘书长。其人最善逢迎,媚上欺下,也最喜欢黄白之物。他与华德芬一样贪财好货,在任内苞苴公行,收受贿赂,也最称“内阁总理”的心意。
翁燕翼等人陪同胡宗南到了励志社的招待所,胡宗南只留下翁密谈,说明来意,并请翁转告朱绍良亲飞重庆,当面向蒋介石汇报。他在兰州“调查”给蒋介石汇报,并等待朱绍良平安回来。朱绍良第二日即乘机飞渝谒见蒋介石。
胡宗南的这次“调查”是有倾向性的,再加上马步芳、鲁大昌等人的积极配合,一份有利于朱绍良的报告很快就提了出来。胡宗南打电话向蒋介石报告:“朱绍良和地方人士及所有驻军关系很好,军民一致爱戴。”马步芳、鲁大昌等人都先后电请蒋介石留住朱绍良,反对贺耀祖。
蒋介石在重庆收到电报后,又立即召见朱绍良,勉励他回兰州继续工作,并告诉在兰州设立第八战区司令部的计划。蒋介石说道:“一民,甘肃地方人士及将领一再电请挽留你,看来兰州方面离了你还真不行。这几年你出任前线总指挥,东征西伐,为党国出力不少,功劳大家有目共睹。西北是抗战大后方,又是防苏防共前线,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如今日军攻势凌厉,山陕危机,国难当头,你与宗南责任重大,要好好合作共事。将第八战区司令部设在兰州,可能安全一些,届时我挂名兼任司令长官,你任副司令长官,主管具体工作。这次寿山为挽留你与他共事,自告奋勇到兰州调查,为你洗雪不白之冤,足见你俩情谊。兰州远离西安,你身边又无基本部队,我准许你成立两个军,负责兰州司令部安全如何?”
朱绍良非常感激,说道:“感谢委员长栽培!我与寿山将军心心相印,情同手足。寿山的部队,就是我的部队,交给寿山成立两个军就行了。”
蒋介石笑笑,说道:“这样也好,免得你分散精力,你就负责全面工作吧。寿山对党国忠贞不贰,是难得的将才,你们元老要多加培养才好。”
朱绍良连连点头称是。他心里明白,蒋介石要培植胡宗南,这次蒋介石又同意他成立两个军,明摆着是有意让胡宗南接替自己副司令长官的位置,自己的这番表白,既讨好了蒋介石,又笼络了胡宗南,还保住了自己的官位,是三全其美的计策。古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与人争,反而能容易到手,这便是进入了老庄修养的高深境界了。深谙老庄哲学的朱绍良,深知此中的道理。
朱绍良立即飞回兰州,告诉胡宗南关于新增加两个军编制的事情,胡宗南只是感谢,并不推辞。
朱绍良设宴招待,众人奉承祝贺之后,胡宗南便志得意满地飞回西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