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国防部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偕同马鸿宾等人飞往西宁视察。马步芳衣冠楚楚,同儿子马继援及军政官员,驱车前往乐家湾机场欢迎。马麟此时有病在床,自不便前往。马麟不出面,马步芳自然心里高兴,也不去请他。一行人早早到了机场,布置好了欢迎场面,等候从兰州飞来的客机降落。
9时许,一架南京专机嗡嗡而来,在机场上空盘旋降落。军乐队奏起《迎宾曲》。机场彩旗挥舞,花束如云,人群欢呼。马步芳、马继援各正衣冠,快步走到机前,军政官员们在后紧跟相随。机舱门打开,一身戎装的白崇禧首先出现在机舱门口,微笑招手,缓缓走下舷梯。接着是长袍礼帽、身体微胖的马鸿宾走了下来。再后是一班随从副官、女秘书等人。
马步芳首先同白崇禧握手问好,接着又介绍儿子马继援同白崇禧见面。白崇禧十分亲热,拉着马继援的手夸赞道:“真是将门虎子,名不虚传,果然年轻英俊!”
马步芳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希望白总长今后多栽培哩!”
白崇禧笑眯眯地说道:“好说,好说!”
马步芳又同马鸿宾拉手,道了“色俩目”,并一一介绍军政官员们见面。小学生们给白崇禧、马鸿宾献了花束。白崇禧说道:“子香老弟,你这欢迎场面搞得太隆重了,如今抗战时期,国难当头,一切还应当从简。”
马步芳笑道:“总长莅临青海视察,我们十二万分的高兴哩。其实也没有花费什么,只是为了表达我们对白总长的敬仰之情而已!”
“老主席为何没来?”白崇禧问。
“老主席这几天身体不适,好久也未去省政府办公了。他让我代表他热情欢迎白总长。老人家年纪大了,也的确行动不便。”马步芳说道。
白崇禧心中不悦,也未再说什么,只是拉着马继援的手,坐进专车,在卫队的护卫下,驶入西宁城。
中午,在省政府二堂东厅举行豪华宴会。马麟推说有病,也未出席,又使白崇禧心中隐隐不快。
当晚,白崇禧下榻军部。马步芳、马绍武、陈显荣与他密谈,定了大计。他们商量,决定改组省政府,由马步芳出任青海省主席,青海省党政军务统由马步芳负责。马麟的旧人员一概不用,只将马麟调任南京国民政府委员,这也只是一个虚衔,没有什么实权的。
第二天上午,马麟才来拜访白崇禧。马步芳闻声,在书房内躲避不见。马麟只好独自去见白崇禧。
白崇禧正在火盆边烤火饮茶,见马麟来会,神情十分冷淡。马麟笑着问候道:“白总长好着哩嘛?白总长昨儿个乘机光临,恰逢老朽身体不适,未去远迎。真是抱歉之至,抱歉之至啊!”
白崇禧连连摆手,说道:“老主席不要客气。如今抗战时期,大可不必兴师动众的搞什么欢迎。还是随便一些好。老主席今天来看我,这样就好,我心里十分高兴。马主席的病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可我这病,时好时犯,总是拖拖拉拉的好不利索。吃了不少药方子,总是除不了病根。”
“马主席今年高寿?”
“六十有二。”
“啊,难怪,难怪!年岁不饶人,马主席要注意保重身体,不可过度操劳。”
“就是,就是。不过老朽年轻时带兵打仗,鞍马劳顿,到老了身板还结实,牙口还好着哩,满嘴的牙齿一个也没掉。你说怪不?”
白崇禧无可奈何地笑了。转而问道:“听说你家上月失窃,丢了一匣子宝物?”
马麟一听,吃惊地睁大眼睛。白崇禧刚来,这么快探知了他家的隐私,真是消息灵通哩!他自知无法隐瞒,只得点头应承。白崇禧大笑,劝说道:“金银财帛,生不带来,死不能带走。马主席不要过于悲伤,还是身体要紧啊!”
马麟尴尬地笑笑,恭维道:“白总长年轻有为,是我们回族中不可多得的英才。我们同是回族,天下穆民一家人。今后还望白总长多多关照我们才是哩!”
白崇禧苦笑了一下,说道:“好说,好说。大家彼此关照,彼此关照。”
马麟转而问道:“白总长是穆斯林,一天做几次礼拜哩?”
白崇禧顿时沉下脸来,说道:“我不做礼拜。我劝你也不要做礼拜,免得耽误政事!”
马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他看见白崇禧略有雀斑点子的脸涨得通红,自悔失言,懊恨不已,此时,继续交谈已难以进行下去了。马麟稍坐了一会,问了安好,便告辞尴尬地出来。
回到家中,马麟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头。他以为,这是白崇禧未收到礼物而故意让他难堪。于是,便将儿子马步荣唤来,让他在马厩里挑一匹最好的马,给白崇禧送去。
马步荣牵了一匹黑走马,来到军部。一匹马,白崇禧自然瞧不上眼的。白崇禧拒绝接受,说道:“我从来不收任何人的礼物,我们是自家人,何必这样!”
马步荣无奈,只得尴尬离去。马步芳听到消息,哈哈大笑,说道:“老阿爸生性吝啬,拔一根身上的汗毛他都喊疼哩!一匹走马算得了什么礼当?我送白总长三十匹好马,再备上镏金鞍子,看他给不给我面子!”说完,即命副官去办理。那副官去军马场挑选出各色骏马三十匹,备上镏金鞍子,刷扫得干干净净,命人牵到了军部。这三十匹骏马,一溜儿在军部院里摆开,镏金鞍子在阳光照耀下,辉煌灿烂,金光耀眼。那匹匹骏马,神采飞扬,昂首嘶鸣,仿佛传说中的青海湖龙驹一般。
白崇禧最喜爱宝刀、骏马。这三十匹骏马,毛色不一,各有名号,匹匹都中他的意。白崇禧观赏了一番,含笑对副官说:“收下吧!”并命人赏了送马副官二百块白洋。这使马步芳更加洋洋得意。
马麟听到此事,深悔自己舍不得破财,以至连连碰壁。地冻三尺自开缝。他哪里知道,这都是由于马步芳在暗中做了手脚!
第三日,白崇禧在省政府会议上公开批评马麟。说他老而无用,继续担任省主席恐误大事。同时夸赞马步芳年轻有为,精明强干。如今抗战时期,须由年富力强的人担任主席,中央的一切政令方能切实贯彻执行,云云。
俗话说:人抬人高,人贬人低。马麟此时威信扫地,谁还能替他说好话?“耳报神”将白崇禧的讲话告诉了马麟,他气得连连跺脚,方知白崇禧此行来青的目的,是为了“换将易帅”,让马步芳取而代之。
这日下午,天空间飘着零零落落的雪花。西北风呼呼地吹,冷得人脖根子发麻。青海冬寒,倘若不见太阳,寒风一吹,可真是冷气袭人,寒彻骨髓呢!预定的阅兵仪式,仍按时举行,没有改期。这是因为白崇禧第二天要飞往南京,而马步芳又不肯放弃炫耀自己军力的机会。对他来说,白崇禧已属于“自家人”了,自不必隐瞒自己的军力。他想趁阅兵机会,向白崇禧要一些装备、军饷。
阅兵就在乐家湾兵营举行。参加阅兵的部队,是驻扎在该兵营的新编八十二军第一师及军部直属部队。回中的学生团也被调来参加检阅。这回中是青海回教促进会办的一所高级中学。其时,马继援正在回中高三读书,可马步芳却给他委任了青海南部边区司令部上校参谋长之职。
阅兵观礼台设在大教场的北边。从检阅台朝前望去,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一直延伸在南山脚下。教场东边,是一片营房。营房周围,新搭起无数白色的帐篷。帐篷四周,拴着无数战马,却不见一个军士。
白崇禧觉得奇怪,问道:“子香,阅兵时间快到了,你的部队呢?”
马步芳笑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三点准时开始。”
3点整,数百支军号一齐吹响,滴滴答答,吹的是紧急集合的号音。刹那间,数万名军士从营房、帐篷携带军械跑出,骑兵上马,步兵列队,人流滚滚,却是动而不乱。接着,号音转换,变为列队号音,霎时间,滚滚的人流排成了队列,人马纹丝不动,组成了一片黄色的海洋。这一切,前后只用了一刻钟。这使白崇禧大为惊异,连声称赞:“好,好!”
这时阅兵仪式总指挥、一师副师长马忠义,高擎指挥刀,跑步向前,立正,敬礼,大声报告:“国民军陆军第八十二军所属第一师步兵一、二、三团,骑兵第一旅,军直属特务团,回中学生团,全体官兵列队完毕,请白总长检阅!”
白崇禧含笑还礼,说道:“开始吧!”
马忠义转向,跑步入队。于是军乐齐奏,礼炮轰鸣,各军团队军旗前导,军官们在前领队,正步从检阅台前通过。军士们齐声高呼:“向白总长致敬!”
白崇禧频频挥手致意,连连称赞:“很好,很好!军容整齐,训练有素,八十二军果真名不虚传!”
马步芳得意洋洋,对白崇禧说道:“白总长!不是我在你跟前夸口,我们八十二军的训练,在西北地方军中无人可比的。我们始终把军队的训练和建设放在第一位。我们的口号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军官兵,皆为本地淳朴的农家子弟,兵源素质好,知道为保护家乡而战,所以嘛,训练时能吃苦,打仗时不怕死。”
“好啊!目前国难当头,日本侵略,正需要我们加紧训练军队,震我国威。”白崇禧转问道:“你们八十二军实际总兵力有多少啊?”
马步芳答道:“八十二军所属有一个步兵师、一个步兵旅、三个骑兵旅、一个直属团、四个直属营,连同保安部队共有十个步兵团、八个骑兵团,兵力二万七千余人。加上青南边区警备司令部部队,总兵力三万余人。这是正规部队。全省还有十五个保安区的民团,共十万余人,总兵在十三万左右。青海兵源不缺,现在困难的是缺粮饷,缺枪械。我们是小省,负担这样多的军队就感到困难。青南、河西‘剿匪’,我们兵力有限,不得不编练民团。那时不明真相者议论纷纷,说是扩充军队,增加实力,妄作言论,清谈误国。不是总裁明察,驳回我的辞呈,几乎就误大事了。其实八十二军是国家的军队,人民的武力,非我马步芳一人私有。我军纯为求地方安宁统一而战,并非为我一人而战。我身为军长,只知服从中央及总裁旨意,不知为一家一族谋私利,这个,白总长想必明察了。”
白崇禧说道:“你我军人,理应为国效力,忍辱负重,不必去计较这些的。目前,日军进犯山西、绥远,西北抗战形势紧张。我这次来青,蒋总裁要我同军长商量,希望能从八十二军、骑五军各抽调一部精锐人马,组成一个师,出兵抗日前线。这个,想必不会有什么困难吧?”
白崇禧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使马步芳心里一惊。抽调一师兵力出省,这对马家军的兵力是很大损失。然而,不服从南京蒋介石的命令,自然会引起老蒋的不满,自己的前程亦将不保。他疑心这次调兵,是白崇禧答应他出任青海省主席的条件。于是,他连忙点头,说道:“行哩,行哩,我坚决服从总裁的命令。不过,我们八十二军装备残缺不全,武器大都陈旧,要同日本人作战,非要好的枪械不行。这就要靠军委会大力支持了。”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明日回南京后,即向总裁报告。”白崇禧说道,“不过,老弟不能敷衍,应当抽调宁、青两省的主力,选派能打仗的将领带领。要尽快出兵前线,多打胜仗,打出你们青海军的威风。只要得到总裁的信任,八十二军才会有靠山,我才能为你老弟说上好话。老弟是极聪明的人,这其中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马步芳心领神会,连连说道:“就是,就是。我一定抽派劲旅,火速出兵前方,绝不辜负总裁的栽培和白总长的期望!”
这时,通过检阅台的是回中学生团。虽然是学生团,服装军械却十分精良。一色都是草绿色军装,白色钢盔,佩带新式美军枪械。每一分队前都有一面军旗。前面带队的是马继援的心腹冶成荣。回中是马步芳训练军政年轻干部的一所特殊学校。其管理、建制、训练已完全军事化。回中毕业的学生全部派往各部充任军官。所以这回中的学生团,其给养、待遇、装备,均优于其他部队。每次阅兵、集会,马步芳便将该团调去,摆在重要的地位,大肆炫耀。这学生团,均为挑选出来的青年学生,他们在通过检阅台时,精神饱满,步伐整齐,简直像机器人一样。马继援以青年天才军事家自居。他崇拜希特勒,仿效德国法西斯军事训练,训练极为严格。
白崇禧大为赞赏,连连称赞。
马继援介绍道:“白总长,这是我们回中的学生团。请总长多提出宝贵的意见。”
“好啊,好啊!”白崇禧拉着马继援的手,夸赞道:“少香年轻英俊,带兵有方,是难得的将才。听说,在河西战事中,你率领学生团参战,战绩辉煌哩!”
“去年河西战役吃紧,我们学生团奉命增援,但后来形势变化,未能开拔,只是维持西宁城防治安。我们这个团,跟八十二军正规部队一样,平时训练极为严格。每周举行一次战术演习,每月举行一次实战演习,所以实战能力是很强的。我们还重视科学文化的学习,每周举行讲演会、辩论会,有时还举行书法、美术作品展览会。我认为,能文能武方能治军。”
“很好,很有思想。”白崇禧问道,“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啊?”
“我正在钻研世界名将的军事著作和名人传记,研究中国历史和各国战争史,准备写一本《我的军事思想》的书哩。”马继援说道。
“好啊!写成后能不能让我看看呢?”
“一定,到时候一定送呈白总长过目,聆听您的教导。”
“听说罗家伦去年来青时,给你赠诗一首,其中有这样两句:‘将军自是少年豪,宵读兵书夜带刀。’我也赠你两句:‘河湟柳绿春驰马,昆仑雪飘射大雕。’不知你可喜欢?”
“好诗,好诗!”马继援恭维道,连忙掏小本记录下来。
马步芳感叹道:“因为时代的关系,我未能进正式学堂读书,现在仍觉遗憾。我尕娃继援,学习上进心强,在学校里各门功课都是优秀。升高中那年,他还考了个全省第一名哩!比起这一代后生们,我是自觉惭愧哩!”
白崇禧问道:“子香,你们八十二军军官中,有文化的有多少?”
马步芳答道:“说来惭愧,中下级军官中能认识字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余都是老粗。不过,他们都还能打仗哩。”
“没有文化,怎么能带兵训练?”白崇禧说道,“各军官都要学习文化,各厅长也要受军事训练,学习带兵。我回到南京后,再给你派一些有文化、懂训练的军官来,帮助你们训练军队。再给你们选派一些留学生,去阿拉伯国家深造,培养我们的回族人才,这样我们的事业就能发达了。”
马步芳说道:“好啊!白总长关怀我们,帮助我们训练军队,那就太好了!希望白总长回南京后赶快派一些教官来,把我的军队好好训练训练。”
白崇禧说道:“子香,你不光要抓好军队,省政上你也要搞得出色,方能对得起总裁对你的信任和栽培呢。我们广西贯彻总裁的政治方针,编组保甲、训练壮丁、推广识字、修筑公路、厉行戒烟、植树造林,推行这六大中心工作,已收到显著成效,你也可以依照施行。这对加强治安,开发民智,增强财力,都有深远的意义噢!”
马步芳说道:“对贵省及外省的先进经验,我们一定虚心学习,追赶进步之潮流,绝不保守。青海的工作,各方面都很落后。建设青海的不二法门,就是两个字,一个‘学’字,一个‘干’字。我常说,一切事业非学不会,一切事情非干不成。知而不行,等于不知,或较不知更有害。所以要将不知而冲动,知之不行,行之而不果的这三样毛病革除净尽。”
白崇禧连连点头,说道:“子香的知必行、行必果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
马鸿宾说道:“子香是顶聪明的人,总长再次来青视察,一定做得比现在更好!”
马步芳哈哈大笑,说道:“过奖,过奖!”
阅兵之后便是步骑兵演习。步兵演习的项目是射击、刀术、穿越障碍、爆破;骑兵是劈刺和各种马术。表演结束后,白崇禧给参加表演的步骑兵及军官们发放了赏钱。
第二天,白崇禧一行人便乘飞机飞往南京。临行前,自有一番欢送仪式和馈赠。白崇禧拉着马步芳的手说:“子香,我回南京后即向总裁汇报。请你放心,不出半月,必有佳音。”
到了1938年3月,马步芳才收到了南京的来电。马步芳高兴地打起了“毽脚”,即命人将电文印刷,张贴大街。
马麟此时患病在家,竟丝毫不知。马步荣讨到一张,连忙拿给马麟。马麟一看,大惊失色。电文是这样几行字:
青海省政府主席马麟,秘书长冯国瑞,委员兼厅长魏敷滋、姚钧、马步荣、杨希尧,委员马步青等,着免去本兼各职。任命马步芳为青海省政府委员兼主席,任命陈显荣兼秘书长,罗经猷兼民政厅长,马丕烈兼财政厅长,马骥兼建设厅长,马绍武兼教育厅长。马麟调任国民政府委员。
马麟看完电文,惊讶得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突然,行政院发布命令这么快,人事变动这么意外,他的老人手连一个也未留任。马麟拿电文的手哆嗦着,呻吟似的说道:“这,这简直是扫地出门了……”
马步荣愤愤不平,说道:“一定是那次白崇禧来时搞的鬼!要不要给南京行政院发个报?”
马麟知道,南京政府绝不会改变成命,发报也是无用。自己调任国民政府委员也算不得什么,总算有个空名虚衔,可是连自己长子马步荣的省政府委员也被免去,也就太不留情面了!他肯定这是马步芳搞的鬼。为了自己升官,竟连亲叔都不放过,足见得他心黑手辣。他后悔让马步芳代理了一年多省政,也后悔未能提前讨好白崇禧。这真是,一步走错步步错,后悔也是于事无益了。他打算,先后退一步,再做计较。
他将省主席办公室的钥匙交给马步荣,说道:“你把这串钥匙交给胡赛尼,免得人家派人来讨。步荣哪,事到如今,生气也是无用。我老了,当不当主席没啥。你还年轻哩,还要在军队上混哩。胡赛尼手段毒辣,又有一帮心腹帮着哩,你斗不过他。好汉难敌群狼啊!能忍且忍,你自己将来的前程要紧。阳世上的事,几十几变哩。我就不信他胡赛尼没有不栽跟头的一天!”
马步荣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公开得罪马步芳,只得找了马麟的秘书王启奎,商量办理移交的手续。
马步芳的接收极为迅速。张贴通告之日,即派马骥到各厅局收缴印信,通知点名核查,然后请马步芳训话。训话之后便宣布散会。职员们惶恐不安,问道:“请示马主席,我们的工作咋安排哩?”
马步芳挥挥手,回答得很干脆:“你们都回去吧,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说完,便乘车而去。
这是全体解职,职员们大惊失色。马麟时代枵腹从公,马步芳上台却全体解职,没收了饭碗!这可算不了大事。因没有饭吃,与他马麟关系不大。更不能忍受的是,马步芳以接收的名义,吞并了马麟在西宁开设的协和商栈,由陈显荣兼任总经理,具体经营业务则由其弟代理。各分栈的经理,也都调换成马步芳的军官或亲信。协和商栈,主要经营羊毛、皮张和军粮生意,是马麟的一棵摇钱树,马步芳早就眼红,有了它,便能银镯子打铜锣,一手抓金,一手抓银了。这次大权在手,便以解决军饷为由,收归己有,退还了马麟的资金。这就像剜了马麟心头的一块肉,他气得半死,让儿子马步荣搀扶着,去找马步芳论理。马步芳却藏在军部,避而不见。
马麟气得用手杖捣着地皮,呼喊叫骂:“哎——,胡赛尼!你这忤逆不孝的贼娃,你把天良甭坏!你忘恩负义哩,你从阿爸手里夺饭碗哩,在我的身背后捅刀子哩!从今往后,我连你一刀两断。我没有你这个侄娃,你也甭认我这个阿爸。我发誓不见你的面,你也甭踏进我家门槛。娃娃,你甭高兴得太早!坏天良时遭报应哩,死后不得脱离呢!三十年等上个闰腊月,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要把你的下场看哈哩!”
任凭马麟怎样叫骂,马步芳只是不露面。
马步荣只得将马麟劝说回家。当天晚上,马麟便收拾行装,带着秘书王启奎和随身副官,乘车离开了西宁,回河州癿藏沟庄园去了。
马麟离去,马步芳率领省政府各新任官员,袍笏登场,大摆宴席庆贺。社会各界及蒙藏王公、头人,照例送礼祝贺,一时省政府宾客如云,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于是,马步芳集党、政、军、教、族权于一身,成了青海的土皇帝。宴会后,他坐在省主席的办公室,哈哈大笑,对心腹幕僚们说道:“这是公事,老阿爸害气我者咋哩?不怪自己的驴瞎,还怪公家的桥塌,懵得屎呛哩,还想坐主席哩!他做省主席,我们团体怎能发达?先人创下的基业非叫他踢塌掉不可!让他把眼睛瞪成恨吼去,寡嘴张开了叫喊去,咱们干咱们的。他有本事了就去南京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