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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国两晋南北朝

恶搞的遗传性

如果曹操不是恶人,罗贯中起早贪黑写的那本《三国演义》也许不会那么精彩。真该感谢曹操积极站到反动阵营那边,主动扮演反面角色,揪住东汉王朝那个倒霉蛋汉献帝摇来晃去,把刘家的江山当成自家的菜地七弄八搞,丧尽天良做了很多恶事,才使得三国的集体斗殴精彩纷呈。

说实话,曹操打小就有恶搞的毛病。年轻的时候,他和袁绍那个蠢货还没有成为敌人,还是很好的朋友。两个高官弟子可能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经常结伴出行,冒充游侠。有一回,俩恶少看到有人结婚,便偷偷溜进人家园子里埋伏起来,等到半夜时分,突然大喊大叫“有小偷”,然后趁别人跑出来探望的时候,就钻进屋里拔出刀来抢劫新媳妇。结果新媳妇没抢着,反而招来很多人围追堵截。两人在逃跑途中却迷了路,袁绍那个笨蛋还一头扎进荆棘丛中,动弹不得。曹操大喊一声:“小偷在这里!”吓得袁绍差点尿裤子,赶快自己跳了出来,两人才得以逃脱。这样的恶搞虽然很荒唐,但后果并不严重,我们可以放曹阿满一马,没必要上纲上线往死里斗。

不过曹操成为曹丞相及至后来成了魏武王,他的恶搞就有些不着调了。曹恶人虽然胆大包天,但生性多疑,总是担心有人趁他睡觉的时候抹了他的脖子。用心理学家的话说,这是典型的心理障碍,属于臆想症。但曹恶人从来没想过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而是想自个把病治好。他四处放话,说本大爷睡觉的时候,别人最好不要靠近,一靠近他就会杀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了让别人相信他绝不是说胡话唬人,有一天他假装睡熟了,有个亲信悄悄拿条被子给他盖上,他趁机就把这人杀了。等到众人把他叫醒的时候,他还假装大吃一惊,嚷嚷自己睡着了,压根不知道怎么就把人杀了。这样一来,每到他睡觉的时候,就没人再敢靠近他了,他就可以香甜无比地高声打鼾了。

曹操杀人其实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有一阵他养了一个女歌星,此歌星的声音清丽高亢,自以为是歌坛大姐大,就吃不完要不完,总是耍大脾。曹操有点看不惯这个贱人了,本来可以干净利落一刀斩了她,却又很没有道理地有些怜惜歌星的才华。于是,他叫人选来一百名超女,集体训练她们唱歌。不久,超女们通过残酷的PK,其中有匹黑马脱颖而出,唱歌的声音超过了那位女歌星。这个时候,曹恶人才一声令下把女歌星杀了。他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有人比她唱得更好,她那点才华也就算不了什么了,杀掉她也就没什么可惜的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曹恶人不怕麻烦搞得这么复杂,简直是在恶搞别人的耐心。

应该说曹操玩得最出彩的是借刀杀人。最倒霉的死鬼,当然要数也喜欢恶搞的祢衡。当他第一次去见曹操,曹大爷可能觉得他是个新人,一时忘了请他坐,他马上就不舒服了,破口大骂曹大爷手下没一个能人,全是酒囊饭袋,和他这个天才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曹大爷问他到底有什么能耐。他一点都不谦虚,唾沫横飞地说,自己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一不晓;上可以制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燕。这还不算,他居然当着人家曹大爷的面脱光了换衣服,还骂人家曹大爷不识人才,不读诗书,不听忠言,简直一无是处。

曹操见过敢于恶搞的狂人,但没见过祢衡这种敢在他面前脱光衣服恶搞的方式,气得眼珠子都差点爆了。以曹操的恶人天性,祢衡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就应该掉脑袋的。然而,奇怪的是曹操却破天荒地玩了一回宰相肚里能撑船,硬是没有举刀杀人,还大人不计小人过,随手扔了顶乌纱帽给祢衡。祢衡肯定以为自己很牛逼,自己的恶搞收到了奇效,却没料到曹操是块老姜,对他的恶搞才刚刚开始,而且手段比他高明了许多。

没过多久,曹操借口有公事,派祢衡出差去刘表那里。这下麻烦来了,祢衡不知天高地厚继续把恶搞当成通行证,当成万能钥匙。见了刘表,他又发挥自己的二杆子精神,嘴里不干不净。刘表气得眼冒金星,却又不想傻乎乎地当曹操的枪手,背上诛杀人才的骂名,于是就假惺惺地送祢衡到属下黄祖将军那里玩几天,让他看看风景泡泡妞什么的。祢衡到了黄祖的地盘,还死性不改,不好好泡妞,只知道成天骂骂咧咧。黄祖是个粗人,本来就看不惯读书人的鸟样子,挥刀就把祢衡给砍了。曹操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在肚皮里嘿嘿笑了两声,还骂了一句:丫也敢跟我玩?!

祢衡的恶搞有点文化的意思,所以后世有“击鼓骂曹”的戏剧流传,但他不懂得或许是不怕手中有权有刀人恶搞的后果。于是,他这个文恶搞的死在武恶搞的手中了。

说不清恶搞这种东西到底会不会遗传,不过曹丕肯定从他爹那里继承了部分恶搞基因。他虽然没有学他爹抢劫人家新媳妇,但也经常干些荒唐事。有一次,他的好朋友王仲宣同学死了,作为生前好友,曹丕当然是要送花圈的,当然是要一路送别到墓地的。按说看到好朋友马上就要入土了,曹丕同学应该挤出两滴悲伤的眼泪,同时摇头感叹一下人生苦短什么的,但他却突发奇想,回头对一起送葬的人说:“王仲宣同学平时喜欢驴叫,我们每个人学一声驴叫来为他送行吧。”于是,送葬的队伍顿时响起了一片驴叫声,搞得凄凄惨惨的葬礼变成了马戏团的即兴表演。

曹丕的恶搞如果只停留在学驴叫这种小儿科水平,他肯定是成不了气候的,更不可能成为魏文帝。事实上,为了顺利接过他老子的枪,他必须首先打败竞争对手。第一个遭殃的是他的弟弟曹彰。曹丕觉得自己没有曹彰骁勇强壮,就玩起了逮猫心肠。他趁着在卞太后屋里一块儿边下围棋边吃枣的机会,把毒放在枣子篮里。他自己挑没有毒的吃,曹彰却不知道,傻乎乎地有毒没毒都往嘴里送,结果当然就中毒了。这个时候本来还有救,只要往嘴里灌水就行了。但我们的曹丕同学预先叫人把瓶子瓦罐都砸了,卞太后光着脚丫子跑到井边,根本就没法打水。这样一来,曹彰不死都不可能。

接下来就该轮到曹植倒霉了。曹植聪明过人,而且才华横溢,是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操有事没事总想把他立为太子。这是曹丕绝对不能容忍的,于是决定把他爹的混账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有一次,曹操想测试一下曹植的能力,准备派他去前线。听说这件事后,曹丕就假惺惺地带上美酒去找曹植,口口声声要为弟弟饯行。曹植本来就好这一杯,经不住曹丕激情鼓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灌醉了。等曹操的使者来传达命令的时候,曹植已经躺在床上成了一堆烂泥,无论怎么拉扯喊叫都不能把他叫醒。曹操因此对他很是失望,从此就不再那么宠爱他了。曹丕继续火上浇油编排他的坏话,同时自己争先恐后挣表现,曹操干脆就立曹丕为太子,让他做了接班人。

曹操死后,曹丕如愿以偿坐上了魏王的宝座。他通知曹植前来为他们共同的爹奔丧,当时曹植正和手下一帮人高歌狂饮,对国家大老板的传唤不加理睬。这下曹丕愤怒了,命人把曹植捆起来,五花大绑押到他的宫殿上。以前他想除掉曹植没找到机会,可能那时还顾及到他爹曹操的面子,现在他爹已经死了,他曹丕是大王了,完全有资格把刀挥向曹植这个狂傲的家伙,让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狗屁诗人滚进地狱替阎王爷写赞美诗。这个时候,他们共同的母亲知道了,赶忙哭哭啼啼跑来劝阻。

曹丕碍于母亲的面子,不好坚持斩立决。于是就想了一个鬼主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曹植:“你本来犯了死罪,但我又不忍心兄弟相残,让旁人笑话。可如果轻易就饶了你,人家又会说我有意袒护。这样吧,都说你能出口成章,我觉得这不过是谣传,今天你就表演一下,在七步之内作一首诗,主题是写你我兄弟关系的,但不能提到兄弟二字。如果能完成,就免你一死;如果写不出来,可就别怪哥哥我无情了。”曹植虽然才高八斗,也吓出一身冷汗,还急得流出了眼泪。不过好在他还没有走完七步,就东拼西凑吟出“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诗篇,后来还成了千古名篇。曹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只好大手一挥,让曹植滚回自己的封地继续写诗喝酒去了。

把曹彰搞成了死鬼,把曹植搞成了废人,接下来曹丕要搞汉献帝了。本来以曹丕当时的势力,直接坐到皇帝椅子上就行了。可人家曹丕偏不这么干,他先叫人告诉汉献帝应该把屁股挪开了,然后逼着人家下旨禅让皇位。等人家真的下了圣旨,他又假装诚惶诚恐地不敢接旨。直到人家第三次下旨,他才假装很不情愿地把屁股坐到了皇帝椅子上,宣布将东汉刘家的大旗降下来,把魏国曹家的大旗升上去。望着曹家旗帜迎风飘扬,姓司马的那家人却躲在后面冷笑。这样的冷笑意味着过不了多久,司马家的旗帜就会取而代之爬到国旗杆子上,唱响西晋王朝的国歌。

诸葛亮叔侄

诸葛亮在地图上轻描淡写地比划了几下,三国就鼎立起来了。如果他能继续把整个中华大地从地图上刨下来,搬到那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家里,那他的丰功伟绩就不只是在罗贯中笔下显得光芒万丈了,肯定会在正儿八经的中国通史上占据相当厚重的几页。只可惜我们的诸葛先生前后六次带着人马出祁山,把自己搞到鞠躬尽瘁的地步,硬是没能撼动中原那个大家伙的粗大腿。

虽然诸葛亮神机妙算,脑袋里的战略战术能装一火车,但架不住上帝老爷不开眼,总是跟他过不去,总是玩弄“人算不如天算”的把戏,把我们的诸葛先生逼得只能仰天长叹,只能破罐子破摔大搞恶作剧,希望用这种办法气死几个上帝派来与他作对的跳梁小丑。至少,罗贯中那个吹牛专家就曾告诉过我们,东吴那个故作神采飞扬状的大都督周瑜小儿,就被诸葛亮三番恶搞气得吐了血,最终还气得丢了小命。这虽是罗贯中的胡编乱造,但我绝不说野史,只从正史中找资料。从中可以看出,诸葛亮的恶搞功夫绝对堪称一流,属于高手中的高手。

魏国那个大将军司马懿对此很不服气,他始终认为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虽然认为自己的智商和谋略都还不错,但大家都嚷嚷诸葛亮神得不得了,他心里难免也有些发虚。当诸葛亮带着人马冲到五丈原,天天敲锣打鼓大喊大叫要他出来打架的时候,司马懿硬是用棉花球塞住耳朵装聋作哑,不仅自己躲在被窝睡大觉,还不让士兵们出门。这显然是诸葛亮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带兵前来,司马懿会像大男人那样迎上来拼个你死我活,他诸葛亮就可以把羽毛扇子一挥,自己的大军就可以一拥而上把司马懿当蚂蚁踩死。可人家司马懿现在根本不理睬他,他气得差点把羽毛扇子都扔了,最后只好决定使出自己的恶搞手艺。

他拿来女人穿的衣服,同时还写了一封信,装在盒子里派人送给司马懿。信中的大概意思是说,你司马懿顶着大将军的帽子统领中原将士,不认真琢磨如何打架斗殴,与我一决雌雄,却天天躲在被窝里,害怕刀光剑影,这跟臭娘们有什么区别!现在派人给你送来女人衣服,还有王二娘的裹脚布,如果你没胆量出战,就把它穿上。如果你还残留那么点羞耻心,还有那么点男人骨头,就他爹的赶紧给我一个回复,按时出来跟我打上一架。

这样的礼物气得司马懿直想挖诸葛家的祖坟,但他强作欢颜,还满脸堆笑招待来使。席间,司马懿问来使诸葛亮近况如何。来使喝了几杯老酒就把不住门,就老实回答说诸葛先生日理万机,每天心事重重,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司马懿顿时欣喜若狂,眉飞色舞地对部下嚷嚷说,诸葛亮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一天到晚还累死累活地瞎忙,他这样搞下去还能活得了几天啊?老子就不出战,把他诸葛村夫拖死。真是可惜了诸葛亮一番苦心,硬是没能恶搞出想要的奇迹。既然上天都不帮他,他就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本来他的侄儿诸葛恪,完全可以扛起诸葛家的旗帜更进一步,也在中国历史上风光一把,甚至把诸葛家族的名声提高到更加显耀的位置。只可惜诸葛恪的智力开发太早,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就聪明过人,才华横溢,伶牙俐齿,绝对的神童,一等一的天才,连吴国大老板孙权都对他器重有加,说他爹诸葛瑾不过只是蓝田,而他诸葛恪简直就是美玉,然而在诸葛亮看来,这个神童不过是“小时了了,大时未佳”,感觉跟咒语似的,搞得人家诸葛恪后来硬是没能做成什么光辉业绩。

不过诸葛恪青少年时期表现出来的机敏过人,还是在历史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有一次孙权会见群臣,看到诸葛瑾的那张长脸,突然想开玩笑,就叫人牵来一头驴,在驴脸上写上“诸葛子瑜”几个字,大家一看都笑了起来,因为诸葛子瑜就是诸葛瑾。这个时候,诸葛恪看到父亲被孙权拿来恶搞,就站出来向孙权提出添两个字。孙权命人把笔拿来,诸葛恪提笔就在下面添了“之驴”两个字,先前的驴子诸葛子瑜马上就变成诸葛子瑜之驴,既保住了父亲的面子,又没惹恼大老板,还逗得大老板开心大笑,并当即将驴子赐给了他。

孙权实在是太喜欢诸葛恪了,总是想些恶搞办法来为难他,看他这个天才如何应对。仅过了几天,孙权碰到诸葛恪,又问他:“你爹和你叔叔那个本事更大?”天下人都知道他叔叔诸葛亮比他爹诸葛瑾本事大。按说回答这个问题很难:说父亲本事大,有吹牛皮之嫌;说叔叔本事大,有点对不起自己的爹。但人家诸葛恪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他爹超过他叔叔。孙权马上就来了兴趣,问他为什么。诸葛恪解释说:“我爹知道为圣明之君做事,而我叔叔却不知这一点,所以我爹超过了叔叔。”这马屁拍得孙权乐开了花,直叹这聪明小子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儿子。还有一次,孙权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孙登骂诸葛恪:“诸恪元逊吃马粪。”诸葛恪马上回击:“太子殿下吃鸡蛋。”当时孙权在旁边听了,笑着问诸葛恪:“我儿子请你吃马粪,你却请他吃鸡蛋,你这不是吃亏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人家诸葛恪回答:“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就这机灵劲,任谁都想抱在怀里逗弄半天。那个时候,孙权一定认为诸葛恪长大后是个天字号的超级人才,会帮助他们孙家顶起半壁江山。

遗憾的是,诸葛恪似乎在青少年时代就把自己的才气玩光了,到了真正需要他站出来顶天立地的时候,虽然也做了几件可圈可点的事,但更多的时候表现平庸,没有给人更多意外的惊喜。比起他的叔叔诸葛亮先生,不知道差了好几杆子。尤其叫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到后来诸葛恪还坚持认为自己是天才,自我膨胀得相当厉害,甚至变得飞扬跋扈,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把戏,结果被孙家的人找了个机会杀了,他连自己的家都没能保住。一代神童落得如此下场,气得他叔叔诸葛亮躺在坟墓里都懒得叹一口气。

阮籍与嵇康

阮籍能够名满天下,成为西晋一位耀眼明星,实事求是地讲,主要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挣来的,只有少部分是炒作的结果,反正和他爹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虽然他爹阮是著名的“建安七子”之一,是曹操的重要幕僚,代曹操起草过许多军国文书,但阮籍三岁的时候他爹就死了,压根就没在大树底下乘过凉。不过,正是这种有娘养却无爹管的家庭背景,使他变得敏感、放任,还有那么一点点软弱的性格趋向。

有那么一个时期,阮籍可能还是有当官过把瘾的梦想的,也是希望头上能戴一顶乌纱帽到处显摆的,甚至发誓要比他那个早死的爹做得更好的。但他到官场混了几下,敏感地意识到官场实在太险恶,实在不宜久留,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掉进漩涡丢了小命,那就非常的不划算了。确实,汉、魏、晋在短短几十年间频繁更迭,你方唱罢我登台,搞得满天下乱哄哄的,除非阮籍具有钢铁般的意志,想当混世魔王碰运气,否则只能趁早逃之夭夭,躲到自家后院里喝酒到天黑,唱歌到天亮,装聋作哑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但司马家族的人坚持认为阮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他们应该不遗余力争取拉拢的对象,并希望他能够自觉投身到司马家族的事业当中,心甘情愿地为司马家族服务,最好是敢于牺牲,用自己的热血染红司马家的旗帜。为了将阮籍团结到自己周围,那个路人皆知的司马昭大打亲情牌,主动派人向阮籍提亲,要阮籍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即后来的晋武帝司马炎。按说这绝对是天上掉大馅饼的事情,是阮氏家族鸡犬升天的大好机会,但阮籍有根神经闪闪发了一下光,马上意识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政治婚姻只有一个结果,到时司马家族会学我们的花儿乐队放声高唱:“吃了我的请你吐出来,用了我的请你还回来。”那样就不好玩了,就身不由己了,就真的成了司马家族牵着鼻子的一条走狗了。

阮籍不想这样把女儿嫁出去,又不敢得罪司马家族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卖醉装傻,每天喝得昏天黑地,认不得哪个是天王老子。这样连续喝了六十多天,司马昭只能摇头叹气,就此作罢。但司马昭的跟屁虫钟会不干了,他自作主张要替主子出气,三天两头拿国家大事去征询阮籍的意见,想从阮籍的回答中找出漏洞,抓住把柄治他的罪。遗憾的是阮籍一点都不配合,总是熏熏然一付醉生梦死的样子,说出话来不知所云,天一半地一半,听得钟会头昏脑涨摸不着北,结果他的小伎俩只能作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连听都听不懂,当然也就找不出漏洞了。

阮籍敢硬着头皮恶搞司马昭那么一下下,天底下也就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恶搞的了。人们都说喝酒要有酒德,要有君子风度,可是阮籍一听到所谓的君子风度就冷笑,坚决认为要装君子就别往酒桌边挤,纯属他爹的瞎凑热闹。他在家里喝酒常常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盘膝而坐,任凭风吹浪打,只管往嘴里灌酒。他还喜欢没事就跑到附近的一家酒馆喝酒,原因是酒馆老板娘是个大美人,每次喝醉了他不是吵闹着回家,而是很随意地就在老板娘身边躺下。开始几次搞得人家酒馆老板心头发慌,很不舒服,很想上前把他一脚踢出店门,不过后来发现他只是躺在那里幸福地打鼾,压根没有流氓一类的多余动作,也就听之任之当没看见了。

如此任性放达,完全是喝麻了神经,是酒鬼的做派,正人君子们见了他都绕道走。他从来不以为耻,反而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甚至希望更上一层楼,一醉到永远。在他三天两头装疯卖醉的时候,他母亲不幸去世了。阮籍自幼随母亲长大,感情至深,肯定比大海还深。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表现得很伤心,满脸悲痛地跪在母亲的遗体前,在心里反复吟唱“让我再看您一眼”。但阮籍压根就不那么干,也不顾亲戚朋友捂着眼睛的哭泣有多么钻心刺骨,照旧像往常那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到母亲下葬那一天,他先是喝了二斗酒,吃了一头蒸乳猪,然后才与母亲诀别。就在人们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却突然痛号一声“完了”,随即嘴里喷血如注,而且从此落下了病根。好像他不搞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名堂,这辈子就没法活似的,就连母亲的葬礼上他也要先惹人家嗤之以鼻,再叫人家吓一大跳。

你们说做人要循规蹈矩,要讲礼法,老子阮籍偏不走你们说的那条道。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人,尤其是那些自命正人君子的人,他碰到了就直接把眼珠子翻上去,只露出眼白部分看人家,属于正儿八经的翻白眼。只有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他才用普通的眼光看,以“青眼”表示尊重。有一次嵇康的哥哥嵇喜去看阮籍,阮籍压根不把人家当一棵菜,用白眼招待他,搞得嵇喜满腹怨气怏怏而退。嵇康知道后大笑不止,夹着琴提上酒就找上门来,两人青眼对青眼,大酒碗碰大酒碗,喝了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嵇康固然喜欢喝酒,但如此不顾死活地喝,在他身上其实是很少发生的。他不像阮籍那样喝酒无度,整天把自己泡在酒精里洗澡,而是时时刻刻表现得像个“愤青”,好像他肩上扛着某种社会责任似的。确实,他对司马家族怀有刻骨的仇恨,拒绝采取任何形式的合作,打死也不跟人家握手。他是曹魏宗室的女婿,虽然没有达到血浓于水的程度,但怎么说也算是亲戚。司马家族不仅用阴险手段夺了人家曹家的江山,还血洗曹魏集团,从某种程度上伤害到了人家嵇康的感情,甚至还有切身利益。他虽然没有能力以卵击石公开打出反对的旗号,但躲在自家院子里咬牙切齿地指桑骂槐还是可以做到的。

按说嵇康身高七尺八寸,绝对模特的身材,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女生的眼球。可是,我们的嵇康却故意要和别人作对,从来不修边幅,绝不把自己当成晾衣竿和雄性花瓶,时刻保持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姿势,坚持做到目不斜视,始终把自己脱离在群众之外。用西晋那些粉丝的话说,他“立若孤松之独立,醉若玉山之将颓”。听上去很美,就是挡不住那股懒散、颓废劲,好像全世界人民都不是他的下饭菜。当然,这跟他打小受的教育有直接关系。

由于幼年丧父,他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全家人都把他捧在手里呵护,他想干吗就干吗,不想读书了就让他四处疯玩。这样一来,严格的传统教育在他身上明显缺失,他养成疏懒、怪诞、耿介孤傲的性格也就不足为怪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突然像是睡醒了似的,居然奇奇怪怪地喜欢读书了,不过他读的是《庄子》,经过庄老师的一番教导和催化,我们的嵇康自己拔苗助长了,也更加放任自流了。他常常一个月有十五天不洗脸,也不洗澡,居然身上一点都不感到瘙痒,甚至还经常性地恶搞自己的身体,不把自己的膀胱当回事,故意忍住小便,非得“胞中略转”才起身撒尿,寻找那一瞬间的快感。幸好他这样的恶搞没有引起尿毒症,否则“竹林七贤”就会缺少一个骨头最硬的家伙,变成“竹林六贤”了。

可能跟身材魁梧有关,嵇康力气很大。当然,像嵇康这样的人,如果希望他把力气用来挑大粪浇大白菜,他多半不会干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把力气花到打架上,更不会傻乎乎去打老虎什么的。为了消耗身上的力气,他偏爱上了打铁。像他这样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音乐家,经常挥舞着铁锤和另一块铁没头没脑地较劲,实在是件很滑稽的事情。但人家嵇康压根就不这样认为,随便回答一句“老子高兴”,你就只能灰溜溜地走开,发誓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事实上,人家嵇康下辈子也不想见到你。

那个被阮籍捉弄过的钟会,转过身就来招惹他了。钟会其实除了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外,在玄理方面也是很有那么一点造诣的,在当时的思想界也是有那么一点名气的。这个司马家族的首席跟班除了每天拼命工作,还经常利用工作闲暇,呕心沥血写了一本名叫《四本论》的书。他清楚嵇康是这方面的大家,于是就带着自己辛勤耕耘的成果来拜见嵇康,希望嵇康老师雅正那么一下下,最好是赞美那么几句,这样他钟会就可以到处吹嘘,说人家嵇康老师都对这本书给予高度评价,自己的身价就会因此大幅度提高。显然,钟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自己是司马家族的红人,手中有权有势,嵇康老师会满脸堆笑给他面子。

可是,嵇康却很没有人情味,压根不给人家面子。那天,钟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大帮人主动上门。当时正值盛夏,嵇康和向秀叉开双腿在一棵大树底下打铁玩,远远看到钟会来了,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决定恶搞一把这个趋炎附势的新权贵。向秀使劲拉着风箱,嵇康卖力地挥舞铁锤,压根就不看钟会一眼,好像他是一条过路的野狗。钟会夹着自己写的那本破书,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实在觉得很没趣,心里把嵇康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嵇康却开口了,冷冰冰地问:“想打听什么来了?你见到什么走了?”钟会无奈地回答:“想听到应听到的而来,见到了所见到的就走。”表面看上去双方的对答不愠不火,但嵇康却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人家钟会没你嵇康有才华,但不等于说人家就没脾气。事实上,钟会的脾气是嵇康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你嵇康恶搞了他的面子,人家就会恶搞你的性命。后来嵇康被抓起来押赴刑场处决,跟钟会四处罗织罪名有很大关系。虽然嵇康临死前很潇洒地弹了一曲《广陵散》,但他四十岁的生命就此结束实在可惜,他只能到另一个世界打铁恶搞了。

恶搞的喜剧小品

魏晋时代的人,好像都很有个性似的,要么吃不完要不完,要么坚持一根筋主义,要么跟着感觉随意走。那阵子的人有一种只要老子高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洒脱劲。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顽固坚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绝对称得上是个性张扬的黄金时代,羡慕得叫人做梦都想倒退一两千年,回过头去疯玩一把,恶搞一把,想唱就唱一把。

先来看看那个叫温峤的东晋开国重臣,是怎样把玩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的。温峤在当时的政治舞台上绝对是个人物,虽然不敢说随时随地可以呼风唤雨,但在官场上应该是很吃得开的,完全有条件享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幸福生活。但是,这样的幸福生活有一天却突然夭折了,他老婆很没有道理地与世长辞了,家里的红旗应声倒地。温峤为此很是流了几滴眼泪,伤心了好几天,毕竟有红旗才有方向,没有红旗他就会迷失在彩旗中间,到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颓废了几天之后,人家温峤就重新振作起来,他总不能离了屠夫就不吃猪肉吧。事实上,人家温峤已经从根本上领悟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句古话,他重新规划了一下自己的私生活,打算在家里竖一面崭新的大旗,再娶一个新媳妇回家。为此,他还偷瞟了一眼老婆的坟头,嘀咕道:老婆,你可不能怪我,我一个大男人绝对不能没有老婆呀!这话用来哄鬼已经足够了。

要说人家温峤就是有福气,在他成天想新媳妇的时候,他的堂姑妈刘氏找上门来。当然,刘姑妈不是自告奋勇来当媒婆的,她是来找温峤帮自己物色女婿的。原来,刘姑妈一家被改朝换代的战乱搞得四分五裂,身边就剩一个女儿,也就是温峤的表妹。温峤知道表妹聪明秀丽,现在听说表妹想找男朋友嫁人,心里不禁暗喜,觉得应该趁这个天赐良机把表妹娶回家,让她成为家里那面新红旗。于是,他就对刘姑妈说:“现在要找个好女婿是很不容易的,只剩下条件像我这样的了,不知道您觉得怎样?”刘姑妈说:

“如今世道这么乱,家道也败落了,只求能够马马虎虎活下去,就足以让我的晚年安心了,哪里还敢奢望找到像你这种条件的人啊?”刘姑妈的期望值明显不高,温峤满口答应下来。但是,温峤压根没有行动,而是天天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老脸,没完没了地扮酷装嫩。几天后,他跑去对刘姑妈说:“我已经找到人家了,家庭条件还不错,女婿的名声、地位都不比我差。”他还送上一枚玉镜台作为聘礼。刘姑妈自然是欢喜不已。等到结婚,行了交拜礼以后,新娘子用手自己把盖头帕揭开了,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疑心是你这个老家伙,果然不出所料。”原来,新郎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可爱的温峤大人。

我们不得不佩服人家温峤,佩服他那种坚持肥水不流外人田,打死也不替人做嫁衣的唯我至上精神。他始终坚持全心全意为自己服务,坚持自己给自己做主,自始至终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硬是拐弯抹角把简简单单的一桩婚姻搞成喜剧小品,其搞怪本领远远超过了春节晚会的众多小品演员。这种又当媒人又当新郎的爱情把戏,比我们自以为是的现代爱情有趣多了,也浪漫得多,绝对可以写进恋爱秘笈或者恋爱攻略一类的葵花宝典。

温峤自力更生为自己找了一个漂亮媳妇,只能说人家有本事有艳福。而王文度的那个傻瓜弟弟阿智同学,显然就没这等福气了,而且还被人家狠狠地恶搞了一把。当然,发生这种事情,跟阿智自己有直接关系。阿智的智力打小就有些问题,不是他家没有条件帮他开发智力,而是他天生就是个蠢货。其实,人蠢一点不算天大的事,只要老实就行;可是,我们的阿智同学仗着他爹是蓝田县侯,仗着他哥哥是著名的王文度,一天到晚除了干坏事还是干坏事。一个人如果又蠢又他爹的很坏,是很难赢得少女的芳心的,除非天下的女孩都是瞎子。事实上,随着阿智的年龄逐渐增大,压根还没有哪个女孩多看他一眼,这就意味着再不抓紧时间,他这辈子就有打光棍的危险了。王文度和他爹王述为此着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这个时候,有个叫孙兴公的家伙积极奉献爱心,主动上门找到王文度,说是要给阿智提亲。原来,孙兴公有一个性格怪僻、不近情理的女儿,年龄一大把了都还没有办法嫁出去。当然,孙兴公不会自曝家丑说女儿的不是,而是要求先见一见阿智。见面后,他虚头巴脑地对王文度说:“我看你弟弟挺不错的嘛,根本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怎么会至今未婚呢?我有一个女儿,还不丑,只不过我是个贫寒之士,本不敢和您说这事,但我确实很想让阿智娶她。”王文度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屁颠颠地跑去告诉他爹说:“孙兴公刚才来过,忽然说起要和阿智结亲。”王述又惊又喜,以为上天开了眼,要为他儿子送来林妹妹,火急火燎地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殊不知结婚后才发现,女方比我们的阿智同学还愚蠢,还顽固。这时王家人才知道让孙兴公那个老家伙给蒙骗了。

要说吃这种哑巴亏,阿智他爹王述也就是王蓝田应该负主要责任。如果王蓝田不那么急着点头答应,而是先派人把情况打听清楚,就不会上这种鸟当了。可惜,王蓝田天生就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都像屁股上着了火似的。据说有一次吃鸡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用手把鸡蛋拿起来,可是王蓝田同志可能认为手上有细菌,很不卫生,而且还认为用手拿鸡蛋很不雅观。于是,他就很优雅地用筷子夹鸡蛋,想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杂技演员。这明显是和科学常识过不去,鸡蛋又大又圆,而且表面还很光滑,两根小竹筷子想把它夹起来相当困难,没有经过长期训练是很难办到的。结果可想而知,他没能夹起鸡蛋。王蓝田有点急了,就用筷子去刺鸡蛋。按说这比用筷子夹鸡蛋难度要小那么一点点,但鸡蛋像是故意和他捣乱,看到他的筷子过来就转圈,根本没有配合他的意思。这下子王蓝田愤怒了,认为自己大风大浪都见过,没想到被一枚小小的鸡蛋如此戏弄,很是伤自尊,干脆抓起鸡蛋就狠狠地摔到地上。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平时一碰就破的鸡蛋,这次摔到地上不仅没有粉身碎骨,而且完美无缺,还很没有道理地在地上旋转,得意洋洋地跳天鹅舞。这就很没有同情心了,简直是目中无人,是把人家王蓝田当猴子耍,是故意挑逗人家的神经。显然,王蓝田经不起挑逗,气得都快发疯了。

一个人要真发起疯来,别说小小鸡蛋挡不住,就是恐龙蛋人家王蓝田都敢扑上去打一架。不过,王蓝田没有伸出正义的拳头,而是伸出自己威力无比的大脚踩了过去,准确地讲,是脚上的木屐勇敢地冲了过去。然而,那天王蓝田可能起得太早,不小心撞上了鬼,明明看到自己的木屐威风凛凛地扑向了鸡蛋,结果却发现鸡蛋莫名其妙地逃出了自己的打击范围,继续在地上优美地旋转。王蓝田追着鸡蛋转了半天,硬是没能完成精确打击,反而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晕头转向。面对这种局面,王蓝田的悲愤可想而知,他在心里大喊大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然后义无反顾地伸手从地上抓起鸡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鸡蛋塞进嘴里,带领两排牙齿开始了大屠杀。看上去他的仇恨不只是要杀死这一枚鸡蛋,而是要杀死鸡蛋的八辈子祖宗。有这样的坚定信念支撑,鸡蛋当然没有好下场,被王蓝田咬碎之后,还被他吐到地上遗臭万年。当时那个叫王羲之的书法界大腕听说此事后,差点把肚皮都笑爆了,还嘲笑说假使王安期有这样的性情,尚且不值一提,更何况他儿子王蓝田。言下之意王蓝田不过是个好笑的可怜虫,压根就不算一根葱。不知道王蓝田听到王大书法家的讥笑后,是不是从此看到鸡蛋就开溜。

王蓝田不仅稀里糊涂为自己的笨蛋儿子娶了个笨蛋媳妇,还鬼使神差和鸡蛋没头没脑地打了一架,虽然颇具个性色彩,但免不了被人当成可怜虫嘲笑。不过,谁要是去嘲笑孙子荆,他一准会撇一撇嘴,把你当成一堆粪土,骂你一声傻B。人家孙子荆在晋代是风流人物,才华卓绝,爽迈不群,绝对称得上是一根葱。因为觉得自己很有才华,是一根天下少有的大葱,他对自己是非常高看的,对别人是很少用正眼的;不过,虽然狂得差点天天高喊老子天下第一,但他还知道佩服和尊敬一个叫王武子的人。能成为孙子荆有生以来唯一尊敬的人,说明王武子绝非等闲之辈,才高没有八斗至少也有七斗。但王武子很不争气,突然就去世了,当时的社会名流都假惺惺前来吊丧。孙子荆后到,对着遗体就放声痛哭,宾客都被他的哭声感动得直流眼泪。按说一通痛哭足以表达自己的悲痛之情了,足以告慰王武子的在天之灵了,但孙子荆擦干眼泪后,却面对灵床说了一句:“你平时喜欢听我学驴叫,现在我为你学一学。”他学得像真的驴叫,宾客们实在控制不住都笑了。孙子荆抬起头说:“让你们这类人活着,却让这个人死了!”他可能想表明上天瞎了一眼,让聪明有才华的人死了,却让这一群笨蛋活着。他的举动让人想起曹丕在墓地命人学驴叫的情景,让我们又一次闻到“魏晋风度”的一丝邪气。

爱老婆爱到亡国

后燕王慕容熙拥有无数美女,本该成为天下头号花心大萝卜,但他偏偏只喜欢大老婆苻皇后。照说皇帝不是大色鬼,应该是全国老百姓的福气。道理很简单,国家大老板不乱搞男女关系,肯定就会把心思用到处理国家大事上,时刻想着怎样为老百姓谋幸福。可是,慕容熙因为爱老婆过分专一,搞得自己眼里只有老婆没有了老百姓,就像那个红透半边天的超女在歌中唱的那样,“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这下安逸了,为了老婆的幸福,慕容熙决定牺牲全国老百姓的幸福。

为了让苻皇后生活得更舒心、更快乐,慕容熙毫不犹豫要给她兴建一座大房子,还取名叫承华殿。其实这没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整天拼死拼活挣钱,不也是为了想买套大房子让老婆住得开心吗?人家慕容熙为老婆弄一座大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问题是建房的时候专门从北门外把土运过来,使得土的价格上涨到与粮食的价格一样了。这就很不正常了,值得认真思考了。宿军典军杜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睡不着觉,干脆带着棺材板跑到皇宫门外拜见后燕王,极力劝阻不要再这样干下去了。这杜静真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人家皇帝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啊!再说,要提意见可以按程序来嘛,扛着棺材板跑去摆明了是向皇上示威嘛。人家慕容熙又不是吓大的,压根不吃这一套,见他主动带上棺材板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轻轻一挥手就把他给杀了。

为了苻皇后,慕容熙甚至愿意到天上摘月亮。虽然苻皇后还没有荒唐到真的想要天上的月亮,但她在盛夏的时候却想吃冻鱼,在隆冬季节又想吃生地黄。如果换到今天,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连理发店老板娘都有条件哼哼叽叽对自己的老公发出这样的指令,而且很快就会得到满足。但在一千多年前啊,这样的要求就有些过分了。可是,我们的慕容熙根本就不用脑子想,满口就答应下来。当然,他不会自己去找这些东西的,而是转过身来命令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必须无条件完成任务,否则只有一个结果:杀头。

虽然慕容熙想方设法满足苻皇后的一切要求,千方百计给她创造幸福生活,但苻皇后还是死了。按说死了苻皇后,再把第二老婆提升为第一老婆当皇后就行了,反正他家后院老婆成堆,完全没有必要为此痛心不已。但慕容熙绝对不是那种薄情郎,不是那种有权有势就天天盼着老婆死的狗屁老板,他真的感觉到老婆的死把自己的魂都带走了。他在悲痛中一度哭得昏死过去,过了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他悲痛得就像死了爹娘一样,不仅披麻戴孝,还顿顿只喝稀粥。明明棺材盖子都已经盖上钉上钉子了,他又要死要活地叫人重新打开,爬到棺材口和老婆那个死鬼说悄悄话。如果我们只看到这一个场面,说不定还会因他而感动。但他接下来的做法就不可理喻了。他让人在宫内设置皇后牌位,命令文武百官集体跪在那里痛哭,还派人一个个地检查,如果没有眼泪就要治罪重罚,为刺激自己能够流出眼泪,很多人只好偷偷往眼睛里抹盐巴和辣椒。

当时高阳王慕容隆的王妃张氏也在场,她是慕容熙的嫂子,美貌而聪明机敏,慕容熙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觉她非常适合陪苻皇后殉葬,但这需要找到一个理由才行。活该张氏倒霉,她整天跪在灵前,膝盖都肿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疼痛,就悄悄在裤子里面垫了厚厚一层旧布。这种瞒天过海的小伎俩却很不幸地被慕容熙发现了,慕容熙指责她心不诚,下令她自杀。慕容熙还发出一道指令,要百官准备殉葬,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每天都洗澡换衣,诚惶诚恐地等死。

由于苻皇后死得很突然,要修建的陵墓四周长达几里路,于是从大臣到平民百姓,全部都被赶过去参加义务劳动。慕容熙自己身先士卒跑去当监工,还相当幽默地对辛勤的劳动者说:“好好干吧,我马上也要来住了。”出殡那天,由于灵车太高,只好拆掉北城门通过。慕容熙还披头散发,光着脚板,跟着灵车走了二十里地。可能上天被他感动了,觉得他如此爱老婆,干脆让他到坟墓时陪老婆算了。果然,慕容熙送葬出去就再也没能回到皇宫,因为首都发生了叛乱,而且没几天他就被人抓住砍了脑袋,真的陪老婆去了。后燕也因此灭亡,城头从此换上了北燕的大旗。

爱老婆,用情专一,这是至今仍被传扬的美德,如果慕容熙不是君王,如果他的权利能受到监督和限制,他恶搞的后果就不会如此的严重。他顶多也就是殉情而死,还会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都是响屁惹的祸

出身贫苦的小军官刘裕,坚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打了一仗又一仗,北伐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终于当了大官爬到高位。可以说,混到这个份上已经相当不错了,完全可以光宗耀祖了。但刘裕并不满足,还想爬得更高,看得更远,做得更好。他把当年的曹丕和司马炎当成学习的好榜样,模仿他们的样子揪住晋恭帝的耳朵,警告人家最好自觉把屁股挪开,免得动刀动枪就没意思了。晋恭帝吓连忙说:我早就该让位的。于是老老实实就把皇帝椅子让了出来。东晋王朝就这样没了,刘宋王朝就这样横空出世。

不过刘裕只做了两年皇帝就死了,太子刘义符还没睡醒就接了班。这个小东西除了贪玩还是贪玩,对治理朝政狗屁不懂。说实话,这应该怪他老子刘裕。刘裕当年光顾着打仗去了,光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去了,光顾着盯皇帝椅子去了,完全忽略了下一代的教育问题。等他明白教育应该从娃娃抓起,应该把儿子培养成个好少年时,他自己已经没几口气了,儿子也已经长成一棵歪脖子树了。他的恶搞一开始就带有邪恶性。

刘义符摆明了是想把他爹从坟墓里气得活过来。有时他玩腻了,就从宫外找一些胡作非为的少年陪他玩。一天,有个小无赖见他百无聊赖,哈欠连天,就凑到跟前说:“皇上,俺听说商朝的时候有个叫妲己的女生很漂亮,商纣王非常喜欢她。但她经常不开心,商纣王就叫人给她设‘虿盆’玩,一下子就把她逗笑了。能让漂亮女生发笑的东东一定很有趣,要不我们也试试?”刘义符一听就来了精神,拍着巴掌叫好。

他们在紫云殿前摆上一个巨大的铜缸,往里面放了很多毒蛇、蝎子一类的东西,然后从死囚牢里拉来一个大汉,剥光衣服扔到缸里。别说那只是一个人肉大汉,就是一只老虎丢进去也折腾不了几下。大汉在缸里痛哭哀号,一帮小无赖却兴奋得又蹦又跳,像过儿童节。大汉气绝身亡后,这帮小无赖还觉得不过瘾,又丢了一个老头儿进去。这样七弄八搞,紫云殿顿时就成了屠宰场。但没人敢为此说一个字,全国老百姓都知道小皇帝喜怒无常,惹火了这个小祖宗,他不管你是开国元勋还是封疆大吏,照样敢把你往缸里扔。

有天中午,刘义符在紫云殿打瞌睡,突然一块漆皮掉下来,很没良心就落到他眼皮上。他一跳八丈高,却不知道找谁出气,干脆叫人敲景阳钟发泄。官员们听到钟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奔向金銮殿。等他们跑去的时候,却发现刘义符优哉游哉坐在龙椅上挖鼻孔,掏耳屎。大家面面相觑,刘义符却觉得很好玩,心头的火气也小了许多。按说游戏到这里该结束了,挥挥手让这帮老家伙赶紧滚蛋得了。但刘义符实在太无聊了,突然想起自己住的紫云殿还不够气派,于是随口就向大臣们发布了一道命令,限他们在三个月之内,拆掉紫云殿重建,至少要比现在的大四倍。

大臣们无所适从,都知道小皇帝喜欢胡言乱语,想起哪出是哪出,有时上午做出一个决定,到了下午就不算数了。那个叫傅亮的中书监尚书令,认为自己是和先帝一起打过仗的老油条,不能眼睁睁看着来之不易的江山被这个小东西折腾没了,觉得自己有责任站出来劝一下小皇帝。他对刘义符说,我们建国还没几年,百废待兴,而且北方战事不断,最好先发展经济,等过几年国库充足了,再大兴土木也不迟。见他这样说,几个老哥们儿也站出来帮腔,支持他的意见。

刘义符一听就冒火了,跳到龙椅上要发脾气。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放了一个响屁,居然把刘义符逗笑了。可是,笑过之后的刘义符就不那么可爱了,他大声喝问是谁放的屁,还叫嚷要把那人斩了。大臣们觉得很荒唐,纷纷跪下去请求皇上开恩。刘义符不依不饶,把矛头对准傅亮几个人,叫嚣着要脱下他们几个的裤子,用手绢将他们的屁眼堵上。大臣们苦苦哀求了半天,他才收回自己的成命,但责令他们第二天就拆掉紫云殿,如不严格执行就砍脑壳。

傅亮几个老哥们儿又惊又怕,窝了一肚子气,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经过一番周密策划,最后把刘义符从皇帝椅上拉了下来,而且还要了他的小命。刘义符和他爹一样,只做了两年皇帝。不过,好在人家还有点良心,没有顺手牵羊把他们刘家的产业转移到自己名下,而是把他弟弟刘义隆推上了刘宋王朝的大老板椅。

刘骏啊刘骏

刘义隆本来是碰运气才坐上皇帝位子的,没想到这家伙洪福齐天,屁股像是被万能胶粘在了皇帝椅子上,一坐就将近三十年。这可把太子刘邵急坏了,虽然他天天高喊万岁万万岁,但心里恨不得他爹马上就死。这不能怪人家刘邵心肠坏,他爹一天不倒下,他就一天当不了皇上。从他爹的身体状况分析,一点倒下去的迹象都没有,继续在龙椅上坐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这是刘邵不愿看到的,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他干脆闭上眼睛一狠心,把他老子给杀了,自己提前坐上了龙椅。

然而,刘邵忘了给自己屁股上抹万能胶,只当了三个月皇帝,就被他弟弟刘骏砍了脑袋。刘骏显得理直气壮,你敢杀死老爹,俺就敢杀死你这个大哥。当然,这跟咱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大家只知道刘家人杀过来杀过去,那把皇帝椅子还在刘家的大堂中间摆着,只不过现在轮到刘骏坐罢了。一旦当上大老板,刘骏就开始胡作非为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按正常情况发展,皇帝的位子本就轮不到他,现在既然轮上了,就跟买彩票意外中了五百万一样,当然应该尽情挥霍享受了。

刘骏是男人,自然首先要从享受女人开始。无论亲疏贵贱,只要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他都坚持一个不能少,通通舀到自己碗里。当他发现叔叔刘义宣的四个女儿长得花容月貌,也不管是近亲姊妹,直接来了个一锅端。刘义宣气疯了,领着十六个儿子打上门来,结果却成了纸老虎,眨眼就被刘骏杀了。从此,四姊妹就只能忠心耿耿地围绕在刘骏周围,全心全意为他服务。其中二姑娘楚江郡主因为姿色出众,笑起来可以迷死人,刘骏对她格外宠爱。人家二姑娘也没有辜负他这片爱心,积极孕育生产,相当顺利地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压根就没碰上科学家们宣称的基因变种畸形儿。刘骏当然对她就更加宠爱了,册封她为淑仪。但美人毕竟是自己的近亲姊妹,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就冒充是殷琰家的女儿,封号殷淑仪。

不过,殷淑仪就算是头牌美女,也不可能完全满足刘骏的欲望。刘骏除了泡美人,对赌博也是相当感兴趣的。由于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国库经不起折腾,渐渐变得空虚起来。刘骏清楚没钱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于是打定主意从赌博中捞钱。他知道那些到地方任职的官员都中饱私囊攒了不少钱财,等他们卸职回到首都的时候,就赶紧把他们召来赌博。再愚蠢的人都知道,和老板坐在一张桌子上赌博其实就是给老板送钱,就算你运气好上天,并且还会出老千玩魔术,最终也只是输钱的命,谁叫你没人家官大呢。更不用说现在是皇帝这位大爷叫你参赌,你兜里贪污受贿来的钱哪里还保得住,还不如痛痛快快把钱财输给刘大爷,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个肥差。结果可想而知,刘大爷每次都是赢家,数钱数到手软。

但赌场得意,往往情场就会失意。不是说刘骏再也泡不上美人了,而是她最宠爱的美人殷淑仪突然香消玉殒,得病死了。这简直就是挖刘骏的心,掏他的肺,他完全有理由悲痛欲绝,把自己哭成长江黄河。人家美人已经躺到坟墓里睡大觉了,他还念念不忘,还不能将悲痛化为力量,经常领着后妃和一帮官员到坟前痛哭,并以哭的悲痛程度衡量官员们的忠心程度。

傻瓜都知道要竭力表现忠心,那个叫刘德厚的秦郡太守虽然是个粗人,但绝不是个傻瓜,他跪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把衣服都湿透了。刘骏为此十分高兴,立刻封他为豫州刺史,还把他树立为大家学习的榜样。为了让更多的人加入到痛哭的行业,刘骏命令御医羊志尽情地哭,只要哭得悲痛,他会重重有赏。羊志居然情绪都没有酝酿一下,一下子就泪如雨下,哭得声嘶力竭,有几次还差点哭得昏死过去。刘骏对此感慨万千,马上赏给他许多金银珠宝。有人为此相当眼红,事后悄悄问羊志为什么眼泪来得那么快。他回答说自己的老婆刚死不久,他不过在哭自己的老婆罢了。幸好这话没被刘骏听见,否则他这个御医即便不挨刀,也会被赶到农村当兽医。

没人知道殷淑仪的死,为什么就成了刘骏跨不过去的坎。他从此变得愁眉苦脸,病歪歪地奔向黄泉路。

小鬼当家的前废帝、后废帝

刘骏去世当天,他儿子刘子业像是看到新鲜包子出了笼,急急忙忙就跑过去坐到龙椅上,生怕有人趁机抢了他的皇帝饭碗。其实这不算什么,龙椅上不能一日没有人坐嘛。但问题是明明知道自己的亲爹死了,刘子业一点都不悲伤,连兔子死了狐狸都知道挤出几滴眼泪,他却假装悲伤一下都不愿意。当然,这都是刘骏自己埋下的祸根,虽然他自己不是个正经货,但当初他就看出刘子业更不是个东西,曾一度想摘掉刘子业的太子帽,一帮多管闲事的大臣却傻乎乎地极力劝阻,他心一软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是,刘子业却没有心软,从此就恨上他爹了。

坐上皇位后,刘子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在太庙画上祖宗八辈的像。不管是为了更好地继续承先辈遗志,还是为了向全国百姓炫耀祖宗的光辉业绩,总之,刘子业要大张旗鼓地走一下过场,显摆那么一下子。画好后,他当然要背着双手去视察一番,瞻仰一回。起先他还指指点点蛮高兴的,当看到他爹刘骏的画像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大声喝问为什么不给他爹画上酒糟鼻子,并叫人立马给补上去。他对自己的亲爹如此不恭,对自己的亲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娘病重的时候,派人请他去看一下。他却说病人那里鬼多,自己不想去那个鬼地方。气得他娘挥刀就要剖开自己的肚子,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儿子。

刘子业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荷尔蒙特别发达,对女人充满了无限渴望。在他眼里,当皇帝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便玩女人。其实,处在青春期的刘皇上多玩几个女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想玩自己的姑姑。他姑姑是个大美人,是何迈将军的老婆,按说他这个侄儿多看两眼都是罪过。但他偏不信这个邪,偷偷把自己的姑姑弄到后宫做了“谢夫人”。为了不引起别人非议,他把一个宫女的尸体运出去埋掉,谎称死人是他姑姑。这套把戏没有骗过他姑父,人家何姑父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就卧薪尝胆在家里训练杀手,准备哪天找机会把他灭了。结果事情败露,反被刘子业一刀给砍了。要说刘子业自己恶搞也就罢了,他还助长自己的妹妹山阴公主乱来。山阴公主说自己只有一个驸马不过瘾,他大手一挥,就帮妹妹配备了三十个陪寝男子。于是,从今往后,就有了“面首”这个词了。

刘子业其实也很清楚,屁股下面要是没有皇帝椅子,自己狗屁都不是,什么都玩不了。为了防止他的叔叔们在外面作乱,挖自己的墙脚,他干脆把他们集体拘禁在皇宫里,并对他们百般折磨。

在那些叔叔中间,刘、刘休仁和刘休祜都是大胖子,他就把三个人装在笼子里称重量。刘最重,他就喊他“猪王”,另外两个分别叫“杀王”和“贼王”。他还让人在地上挖一个大坑,里面灌满泥水,坑边放一个木槽,槽里盛着发霉的饭菜,然后把最肥的刘剥光衣服扔下去,让他在泥坑里像猪一样爬来爬去,直接用嘴在槽里吃饭。他的原则只有一个:谁不服气就砍掉他的脑袋。就凭这一句话,他的叔叔们宁愿服服帖帖像猪一样活着,也不愿铮铮铁骨像人一样死去。

但“猪王”有一天还是差点掉了脑袋。那天,廷尉刘的小老婆临产,按说部下的老婆要生小孩不关刘皇上什么事,但十七岁的刘皇上喜欢乱搞恶搞,他自己还没有儿子却急于想立太子,于是就把人家的小老婆接到后宫生产。这个时候,刘可能吃多了猪食,脑袋基因突变成了猪脑袋,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把刘皇上惹火了。人家马上命人将他的衣服脱光,捆住手脚,穿上木杠,像猪一样抬起来,还四处嚷嚷要杀猪了。幸好另一个受压迫者刘休仁反应机敏,赶紧跪下来说这头猪暂时还不该杀。理由是皇太子还没有出生,等皇太子出世后,再把这头猪杀掉,掏出猪下水,做几道下酒菜庆贺也不迟。刘皇上觉得刘休仁这个“杀王”说得很有道理,就暂时免了“猪王”一死。

但用不了多久,刘皇上就会明白,自己没有杀死刘这头猪是多么的愚蠢,绝对是天大的错误。人家刘不是光杆司令一个,他受尽了欺侮与凌辱,他的手下早就想替他报仇雪耻了。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有天晚上刘子业和一帮女巫、宫女在竹林里大搞迷信活动的时候,刘的手下趁机挥刀冲了进去,乱刀将刘子业砍死。接下来的皇帝椅子,很自然地就接住了“猪王”的肥屁股。

“猪王”刘做了七年皇帝,最后还是死了。他十岁的儿子刘昱随即就被抱到皇帝椅子上,由几个老家伙睁大眼睛看着,生怕他从椅子上摔下去。小鬼当家其实只是电影里的故事,刘昱这个小鬼明显是当不了家的,而且恨死了皇帝这把椅子。原因很简单,坐在龙椅上听一帮老家伙没完没了地说天道地,他就想打瞌睡,就想撒一泡尿把他们全部淹死。

刚开始的时候,刘昱还有些畏惧这帮老家伙,尤其害怕后院里的太后打他的小屁股,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坐在龙椅上受折磨。但没过多久,他的胆子就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经常带着一帮跟屁虫跑出宫外,有时是晚上出去早晨回来,有时是早晨出去晚上回来。不要以为他是出去玩泥巴团或者上房揭瓦,人家玩的可是杀人游戏。他让跟班们手持刀剑棍棒,路上碰到行人牲畜就挥手乱刺,一天不杀人,一天不恶搞他就不快乐,就觉得日子过得没盐没味,就感觉很对不起自己的少年花季。如此疯狂恶搞,当然是鸡飞狗跳,人人提心吊胆,老百姓白天不敢开门,商贩不敢上街叫卖。

太后曾多次劝告小皇帝,别整天沉迷于杀人游戏,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治理朝政上,虚心向老前辈们学习,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担负起南宋朝的发展重任,才对得起先人祖宗。人家小皇帝却把耳朵堵起来,一点聆听的兴趣都没有,反而认为太后的谆谆教导令人讨厌,是有意惹他不高兴。小皇帝如果不高兴,就意味着有很难看的事情会发生。果然,有一次太后赐给小皇帝一把扇子,可能是粗心的缘故,太后在扇子的选择上有些随意,没有选择限量生产的名牌产品,不是那种天下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根本不称小皇帝的心。人家小皇帝虽然没有当面把扇子扔掉,但转过身就让太医煮药毒死太后。他冒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歹毒念头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刘家好几代人都是这样一路恶搞下来的,他只是遗传了祖宗的基因罢了。还好有人赶紧出面劝阻,告诉他如果太后死了,他就要做孝子,要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守灵,弄不好就会把膝盖跪肿,这就很不好玩了。意识到不好玩,我们的小皇帝才打消了毒死太后的罪恶念头。

都说在江湖混,迟早是要还债的。其实皇宫也是江湖,我们的小皇帝没头没脑地瞎混,迟早会有报应。本来,小皇帝要杀小老百姓,人家只能把脑袋伸出来让他砍;他想毒死太后,那是他家里的事,人家也没有闲心去管;但是,我们的小皇帝却埋着脑袋玩过了火,玩到人家萧道成头上去了。那是公元477年的6月,小皇帝可能感到闷热难耐,埋头就闯进了萧道成的领军府。当时萧道成正赤膊睡午觉,看到他光溜溜的肚皮在睡梦中上下起伏,小皇帝突然来了灵感。他大吼一声命令萧道成站起来,然后在他的肚皮上画了个圆圈当靶子,随即拉弓搭箭就要射。萧道成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喊叫自己没有罪,皇上为什么要杀他。小皇帝的跟班王天恩这才出来和稀泥,说萧道成的肚子的确很大,确实是练习射箭的好靶子,但如果一箭过去就会把他射死,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靶子练习射箭了,不如把箭头去掉再射。小皇帝觉得这话有道理,就把箭头去掉,萧道成这才保住了性命,没有稀里糊涂当冤死鬼。

说实话,萧道成绝对不是兔子,而是南宋朝豢养的一只老虎。就是没人招惹,他都随时有可能跳出来咬人;现在小皇帝主动上门挑逗刺激人家,他不一跃而起大耍老虎威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回头就找到小皇帝的跟班杨玉夫,要他找个机会把小皇帝杀了。就在那年7月7日,小皇帝先乘车到台冈,和一帮跟屁虫比赛跳高打赌输赢,然后又到新安寺偷了一只狗,再到昙度道人那里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才回宫睡觉。临睡前,我们的小皇帝没忘记晚上织女要渡河与牛郎相会,他告诉杨玉夫,织女出来后要叫醒他,如果织女没有出来,第二天他就要杀了人家。这等于是把杨玉夫手里的刀往自己身上拉,结果当天夜里,杨玉夫趁他熟睡时,用刀亲吻了他的脖子。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年这就这样在梦里丢了小命,到黄泉路上当小鬼恶搞去了。

梁武帝舍身佛寺

梁朝开国皇帝萧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辛苦苦打下一座江山,把人家的饭碗抢到手里,却不知道如何张嘴享受胜利果实。换句话说,这个拼命挤上皇帝椅子的萧家大英雄,压根就没有开窍。他不知道应该叫那些帮自己打天下的士兵全部转业,让他们改行当建筑工人,冒着风吹日晒为他们萧家修上几十栋豪华别墅,建上几十个皇家大花园和避暑山庄;同时,派出专业选美队伍到全国各地搜罗美女,多办几次选美大赛,但凡有三分姿色的,统统给我用车拉到萧家后院,其中的精品用来做老婆,次一点的就当宫女,总之,要理直气壮地相信天下美女都是为他们萧家制造的。在这个方面,我们的梁武帝很有必要向南朝宋家那些大老板们认真学习。

可是,无论我们多么痛心疾首,为梁武帝勾勒出多么美妙的生活画卷,为他提供多少醉生梦死的榜样皇帝,人家就是不为所动,顽固坚持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一天只吃一顿粗米饭,只喝一个铜板一碗的豆浆,只穿麻布做的衣服,只用木棉做的土帐子阻挡蚊子进攻,而且一顶帽子要戴三年,一条棉被要盖两年。这哪里还像个皇帝嘛!哪里还有带领萧家妻儿老小翻身做了主人的派头嘛!要是让外国友人看见了,还以为俺们梁朝天天闹饥荒,全国人民都靠要饭过日子呢。从小处讲,这是拿自己不当回事;从大处讲,就是拿国家形象开玩笑,是故意忽视国际影响。

尤其叫人受不了的是,你梁武帝自己要艰苦奋斗,别人拿你没办法,但你不能要求全国人民都像你那样清心寡欲,好像人人都是大胖子需要节食减肥似的。最让人讨厌的是,我们的梁老板还要求各级官员,每个人都承包一亩三分地,要三天两头下地干农活,说是为了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用实际行动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说实话,梁武帝刚当上皇帝那阵,确实是相当开明相当有作为的。他从立法入手整治社会,从农民问题入手发展经济,而且有一个时期,老百姓的生活真的出现了小康光景。

可惜皇帝椅子坐久了,屁股就会发烫,脑袋也会跟着发热,做起事来就有些不三不四了。梁武帝本来有道家思想,后来不知是不是额头处开了天眼,突然就改信佛教了。领袖的信仰转变了,国家的发展方向就会跟着转变,人家梁武帝要让佛教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接下来就是全国山河一片佛了,全国老百姓积极响应大老板的号召,开始集体念经,各地衙门更是把发展佛教事业作为新时期的中心任务来抓,把造佛像、建寺塔作为重点工程来办。当时梁朝大约有五百万人口,仅在首都的和尚尼姑就多达十万,就是掉一片树叶下来,都能砸中三个和尚、两个尼姑。

光号召全国人民相信佛教是远远不够的,人家梁武帝还要率先垂范,积极发挥大老板的带头作用。确实,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梁武帝带头实践,经常深入基层,一有空就跑到当时最大的寺庙同泰寺去念经和讲法,而且每次去都不空手,都会带上钱财施舍给庙里。公元五二七年三月的一天,他又到同泰寺去讲法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异想天开,要把自己施舍给寺里。这下可把朝廷的官员们吓坏了,国家不能一日无君啊!这帮官员把嘴皮都说破了,人家梁武帝根本就听不进去,跟着了魔似的。他还口口声声说已经把自己交给了寺庙,由不得自己了。这家伙显然昏了头,大臣们赶紧召开会议,最后决定集资一亿钱给同泰寺,才总算把梁武帝赎了出来。

堂堂国家老大,开这么大的玩笑已经很不着调了,而更加荒唐的是,梁武帝好像对这种游戏上了瘾,三番五次跑到同泰寺里去,宣称自己舍身给同泰寺了,每次都由国家出一大笔钱把他从庙里赎出来。这样没边没沿地恶搞,我们的梁朝不乱套都不可能,老百姓的小康生活不去见鬼都不行。人家侯景那个瘸子趁机作乱,在梁朝身上撒泡尿也就用不着大惊小怪了。

身残心也残的侯景

羯族人侯景打小就是个瘸子,但人家身残志不残,硬是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成长为北朝东魏的大将军,横刀立马镇守一方。不知道是看不惯他那条瘸腿,还是闭着眼睛看出他有野心,反正东魏的实权人物高澄吃饱了没事就想收拾人家,还带兵去围剿。人家胳膊拧不过大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投靠梁武帝。梁武帝满心欢喜,对侯景弃暗投明给予了高度评价,并赐封他为河南王,同时派自己的侄儿萧渊明押着粮草去接应。

可萧渊明这个笨蛋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东魏给抓住了。高澄写信给梁武帝,只要交出叛徒侯瘸子,他们就送还萧渊明。梁武帝这个老糊涂只念亲情,不顾大局,竟然答应了。这就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了,明摆着是要人家侯瘸子的命嘛。就算一只蚂蚱为了活命,在这种时候都会蹦几下,何况侯瘸子还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人家没出道那阵子就以凶狠残暴闻名十里八乡,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狠角色。用人家侯瘸子的话说,老子没有本事打倒东魏,要搞垮你南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反正老子已经当过几回叛徒了,再当一回也算不得他爹的什么大事。他要用行动证明,千万不要不把瘸子当人。

这下好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不可避免。侯瘸子带着一队人马直接挥师南下,一路上血流成河。没办法,人家侯瘸子满腔的怒火需要发泄。他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讲,要将烧杀抢掠进行到底,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侯瘸子的大名,知道他侯瘸子不是谁都可以踢一脚的倒霉足球。虽然进攻梁都建康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尤其是梁武帝盘踞的台城固若金汤,但人家侯瘸子没有知难而退,硬是咬牙切齿啃下了这块硬骨头。破城之后,他高举屠杀大旗,将伤者、病人和死尸堆在一起焚烧,让人肉的臭味飘满整个天空。他还在石头城内放置一个大石碓,凡有他认为“犯法”的人,都扔进石碓内,再用铁杵慢慢捣成肉酱。他还禁止别人低声说话,犯者株连妻族和母族。

本来他抓住梁武帝后,完全可以很潇洒地手起刀落,直接要了这个老糊涂的命。但他和一般人毕竟是有区别的,不仅生理有残疾,心理也是有些残疾的。他就是不想梁武帝死得那么痛快,而是把他囚禁起来,不给他饭吃,让他慢慢饿死,让他这个满嘴佛经的老东西转世投胎一百次,还是饿死鬼。这时皇帝椅子已经空出来了,可我们的侯瘸子居然没有勇气坐上去,而是把太子萧纲扔到椅子上,做了简文帝。当看到简文帝年仅十四岁的女儿溧阳公主的时候,侯瘸子的眼球都差点飞了出来,像是从来没见过美女似的,敲锣打鼓强行就把人家娶过来做了老婆。说实话,虽然做了多年高干,到这个时候侯瘸子才真正找到扬眉吐气的感觉,终于成了皇亲国戚。从这里可以看出,过去他是多么的自卑、压抑。

皇帝成了自己的线牵木偶,侯瘸子当然可以耀武扬威了,总是挂着佩剑上朝,而且从来不下跪,更不会奴颜媚骨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有一次他心血来潮,自己派人写诏书,封自己为“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当然,诏书如果没有盖上皇帝的玉玺,就只是一张废纸,一个铜板都不值。于是,他就叫人把诏书送到简文帝那里盖章画押。简文帝这个高级囚徒看到诏书吓了一大跳,心里嘀咕将军怎么还有宇宙这样的称呼呢。但嘀咕完了,他还得给人家盖章。道理很简单,如果不给盖章,把人家侯瘸子惹毛了,他敢要了自己的小命,直接把玉玺抢过去自己盖着玩。事实上,侯瘸子后来真的要了他的小命,派人用土囊把他压死,跟活埋差不多。

但萧家人是杀不绝的,人家集结人马来了个反攻倒算。侯瘸子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恨不得长出一百条腿快速逃窜,可惜在乘船逃跑途中,被人用矛刺了个对穿。人家还把他的肚子剖开,往里塞了大把的盐,以防腐烂,然后将他的尸体送到首都建康。胜利果实当然要全国人民分享,他的两只手被砍下来送给了齐文宣;脑袋被割下来送到江陵展览三天,然后放在锅里煮熟后涂上油漆,放进当地博物馆收藏;尸体的其余部分留在首都建康示众,片刻就被老百姓撕得粉碎,并吃得一干二净。用人民群众的话说,味道好极了。真是可怜的侯瘸子,活着的时候是个残疾人,居然死了想做残疾鬼的机会都没有。

令人呕吐的恶搞

刘邑的爷爷刘穆之,是刘裕的首席亲信,是南朝宋开国初期的官场红人,绝对正牌的高官。虽然轮到刘邑为南朝宋服务的时候,不如他爷爷那么风光了,不能在皇帝身边鬼混了,但人家在地方当父母官还是有滋有味的,还是能够经常享受鲍鱼燕窝一类物质生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伤了肠胃,这家伙突然心血来潮,偷偷吃起了疮痂,而且越吃越上瘾,达到一天不吃浑身发痒的地步,就跟犯了毒瘾似的。

刚开始的时候,刘邑还遮遮掩掩,后来有一次去看望灵休,这个怪毛病就彻底曝光了。当时灵休患了痔疮,床上自然就落下一些疮痂,刘邑看到后眼睛都绿了,急不可耐地捡起疮痂就往嘴里塞,吓得人家灵休差点休克。他却轻描淡写地对人家说,自己就是喜欢吃这种东西。还说吃疮痂就像吃鲍鱼,味道好极了。见他如此喜欢吃疮痂,灵休忍痛割爱,主动奉献爱心,干脆把身上还没有脱落的疮痂全部撕下来,打包当礼物送给了刘邑。那一刻,灵休肯定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老子以后上刘邑家串门的时候,再也不用花钱买酒当礼品了,带着一身疮痂去就可以了。

灵休知道了刘邑喜欢吃疮痂,也就意味着全世界都知道了。刘邑一点都不感到自卑,更没有什么思想压力,干脆明目张胆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用现在的话说,工作要干,疮痂更要吃。不过,疮痂这玩意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浇几瓢大粪就能长出来,它只能从肉身上冒出来。但这难不倒刘邑,人家手里有权,三天两头就把手下的官员叫到自己办公室,命令他们提着鞭子互相抽打,直到打出伤口为止。官员们当然知道疼痛,但为了拍老大的马屁,瞬间就把疼痛当成了快感,坚持痛并快乐着。据说刘邑辖区内的两百多名官员,人人都伤痕累累,身上长满了疮痂。这种丰收景象令刘邑兴奋不已,因为他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疮痂了,比天天吃鲍鱼还舒服。他一舒服,那些基层官员也就有盼头了,说不定哪天凭着身上的疮痂量大,会得到刘邑的赏识提拔。

确实,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刘邑喜欢吃疮痂,叫人感到恶心,而王玄谟那个弟弟王玄象偏偏喜欢挖人家的坟,这就让人感到可憎可恨了。王玄谟也是跟刘裕一起扛过枪打过仗的,而且还帮助刘裕的孙子刘骏同学出生入死抢过皇帝椅子的,结果当然也就很美好了,加官晋爵从来没有少他的份。有这样一个大哥罩着,王玄象跟在屁股后面混个一官半职也就很正常了,举贤不避亲嘛。傻瓜都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人家王玄谟不顺手提拔自己的弟弟当官,难道会没头没脑地欣赏你的才能,提拔你这个三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如果提拔你,他王玄谟就是缺心眼子,是胳膊肘往外拐,他就不是王家做的种。事实上,王玄象不仅当了官,而且官当得还不小,是下邳太守。

当时有的官员喜欢没事就性骚扰一下身边的小秘书或者打字员,有的喜欢天天晚上有人往自己家里送钱,有的喜欢顿顿被人请到大酒店喝五粮液,按说这些爱好都可以供我们的王太守参考,但人家王太守总是把嘴巴一撇,做出很不感冒的样子。原因很简单,他的爱好压根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坟墓里。千万不要以为他喜欢考古,想利用工作闲暇从事文物挖掘研究,他不过是一个头戴头乌纱帽的盗墓贼,花纳税人的钱,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管辖的下邳地界,被他东挖一下西挖一下,最后竟然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坟墓。可见他对挖坟掘墓是多么的痴迷,他的盗墓生意是多么的红火、猖獗。

尤其令人发指的是,有人发现一座奇怪的小坟堆,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都会看到有个女孩站在坟头,可是跑过去的时候,女孩却不见了。这样的事自然有人跑去向王太守报告,他二话没说,马上命人去挖坟。这里明显还没被人盗过,棺材还很完整,上百件金蚕、铜人之类的陪葬品还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像是专程恭候王太守大驾光临。棺材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孩,躺在里面居然没死,而且还能说话。她告诉盗墓贼,可以把金蚕之类的东西都拿走,但不要伤害她的性命,她只是昏死过去被家里人误以为死了才埋在这里的。但盗墓贼装聋作哑,看到女孩手上戴着玉钏,挥刀就砍断了人家的手臂,仅仅为了取玉钏时更容易一些。如此丧心病狂,搞得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女孩,这下真的就死了。

生命在有些人眼里,有时真的就是草芥,他们杀人如同玩游戏,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随便。比如刘裕手下的朱龄石,天生就心狠手辣,后来他能够在战场上威风八面,跟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天性有直接关系。他小的时候可能看多了电影《少林寺》,对练武痴迷得连饭都不想吃,看到树桩就会情不自禁地冲上去打两拳,碰到什么东西都会顺势踢一脚,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训练成武林高手。但光练拳脚功夫还不过瘾,人家朱龄石还要练习飞刀技术,希望达到百步穿杨的境界。为了练飞刀,他让自己那个脑袋有点问题的舅舅躺在床上,再剪出一张小纸片贴到枕头上,自己却站到八九步远的地方把刀子扔过去,吓得他舅舅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好在他天生就是一块练飞刀的料,居然刀刀命中纸片,而没有命中他舅舅的脑袋。

但是,他舅舅的脑袋很快就保不住了。他舅舅脑袋上有一个很大的肉瘤,这个肉瘤无疑成了祸根,像肉包子时刻诱惑我们的朱龄石。有一天,朱龄石看到舅舅睡着了,脑袋上的肉瘤格外显眼,他马上就来了兴趣,想把肉瘤割下来当包子吃。他挥刀的结果很不美妙,肉瘤确实被割掉了,不过他舅舅的命同时也被他割掉了。幸好他年龄小,属于未成年人,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否则这小子后来压根就没有机会人模人样地发达起来,更不可能成为刘裕手下的得力干将。话又说回来,人家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敢提刀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亲舅舅,说明胆子大得可以包天,他到了战场上能够像拼命三郎一样冲锋陷阵,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像咱这种杀只鸡都要犹豫半天的家伙,别说当将军,就是给将军提鞋子都没资格。为此,咱们只能仰天长叹,人家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啊!

谁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北魏那个骄横跋扈的尔朱荣。如果这个胡人坯子不是天生就心狠手辣,他压根就不可能带兵打仗立下赫赫战功,搞到后来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还敢骑到人家北魏大老板的头上拉屎。这个胡人坯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射猎,不管酷暑还是严寒,不跑出去射杀几只兔子他就提不起精神,就哈欠连天觉得生活很没有意思。其实喜欢射猎也没什么不好,这种有氧运动毕竟有利于身心健康,但问题是这个恶人把射猎当成是打仗,对手下要求特别严格,如果有一只鹿漏网跑掉,肯定会有几个人为此送命。曾经有个胆小鬼看到猛兽时心头害怕,转身想逃走,结果尔朱荣上去大吼一声,举刀就要了人家的命。还有一次,看到一只猛兽被困在深谷中,他马上命令手下的人空手上去抓捕,虽然不断有人受伤,他却不为所动,压根就不喊撤退。老大不发话,没人敢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当成打虎英雄,最后死了好几个人,才将猛兽制服。尔朱荣为此兴奋得手舞足蹈,认为死几个人换来一头猛兽是很值得的。他自然是高兴了,可那些跟班就苦不堪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草草丢了性命。

真是没办法,谁叫这帮傻瓜没头没脑地跟了这样的老板。吃人家的饭,就得服人家管,就得无条件地赴汤蹈火,哪怕老板喊你去跳崖,就算你腿肚子抽筋也得往下跳。人家尔朱荣认为,杀几个跟班和杀几只狗没有任何区别,反正都是他家豢养的动物,绝对属于私有财产,他想怎么处置都可以,谁要是看不惯就放马过来单挑。结果没人吃了豹子胆,敢傻乎乎跑出来和他较劲。要说杀自家的动物,别人也没法说什么,但尔朱荣这个恶人还喜欢管事。有一次,他看见两个和尚共骑一匹马,莫名其妙地就大动肝火,还派人把两个和尚从马背揪下来,让他们光头互相重重撞击。两个和尚撞得没有气力了,他又派人挟住他们,头对头猛撞,一直撞到两人死去为止。这两个倒霉的和尚到死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就惹了人家尔朱荣。就算他们转世投胎成了思想家,也想不出答案。

也许人家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恶搞中寻找乐趣。北齐南阳王为了讨主子欢心,为了让主子找到乐趣,就曾出过馊主意。有一次他去朝廷拜见皇帝老爷,皇帝问他什么事可以作乐。南阳王显然是读过几页历史的,知道商纣王和妲己那个狐狸精的故事,开口就说把人扔到蝎子堆里最有乐趣。于是皇帝下令收集蝎子,一夜之间就得到一大堆。他们把这些蝎子倒进一个大浴盆似的容器里,再命令一个人脱去衣服跳进去,只一顿饭的工夫,那人就再也不能哀号了,连呼吸都没有了,而皇帝老爷却把嘴都笑烂了。

其实用这种方式杀人,和张开大嘴吃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有人以为只有孙二娘两口子开黑店做人肉包子,那就大错特错了,说明你在读书的时候不是个好学生,压根没听过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大讲人吃人历史。虽然南北朝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但绝对是俺们中国最富有恶搞精神的年代,正是在这种精神指引下,在后来隋朝末年灾荒战乱时期,发生了人吃人的极端恶搞事件。之所以提前跨朝代一吐为快,实在是自己像鲁迅笔下那个狂人一样憋不住了。那个名叫朱粲的大强盗,趁着灾荒拉起一支队伍想学人家革命一把,希望碰运气打出一片自己的江山。但当时缺吃少喝,拿钱都买不到粮食,老百姓甚至开始吃人肉了。朱粲面对困境,积极开动脑筋,坚持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采取措施,强行拉来一群男女老少,再把一口大钟掀翻过来,然后把他们推到大钟里煮人肉当饭吃。一群老百姓就这样被消灭了,成为华夏历史上最具动物特色的一个恶搞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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