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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河出昆仑考辨

黄河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是世界古代文化的发祥地之一。

黄河奔腾不息,源远流长。从古到今,都说“河出昆仑”。黄河所出的昆仑山在哪里?黄河最初的源头在哪里?历代都在探寻,众说纷纭。

“河出昆仑”最早出自《山海经》。《山海经》的古老篇章源自原始社会,成书于战国时代,编纂于汉代,距今2400多年。全书记录和描绘了中国从原始社会到秦汉时期的原始巫术活动、远古神话传说、山川地理交通、民俗风情、物产等资料。过去认为《山海经》是一部奇书,其内容难以理解。若将《山海经》中的道路里程换算为今公路里程,按图索骥,许多山川地望若合符节,顿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山海经》对河源昆仑的地望里程有明确记载。《山海经》成书于战国至汉初。为确定《山海经》所载昆仑山道里、地望在现代山川地理中的具体所在,先将《山海经》中的道路里程换算为今公路里程,对照今公路里程探寻《山海经》所载昆仑山等山川地理的现代位置。据张俊民《简牍文书所见“长安”资料辑考》换算标准(以下称“简牍换算”),一古里约合今410 米。为了检验“简牍换算”古今里程的科学性,现以简牍换算对汉代文献明确记载的道路里程与今公路里程试做比较,以之验证简牍换算里程是否于史有证,考之有据。

《后汉书·西域传》载:“西域内属诸国,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极玉门﹑阳关,西至鳂领。……蒲昌海一名盐泽,去玉门三百余里。”现将以上记载换算为今公路里程。其一,西域东西六千余里,依简牍换算,西域东西长约2460公里;今新疆走北线,从星星峡经乌鲁木齐、巴仑台、库尔勒、库车、阿克苏、喀什到乌孜别里山口,公路东西长约2240公里;北线另一路从巴仑台由218线转217线经库车到乌孜别里山口东西长约2330公里。考虑古今道路走线出入,古今道里相较,西域东西六千余里的道里差距约100公里。其二,《史記·大宛列傳》载:“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依简牍换算,鹽澤去長安约2050公里。沿汉代丝绸北路从今西安经宁夏固原、中卫至玉门关公路约1907公里。《后汉书·西域传》载:汉代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盐泽)三百余里,依简牍换算标准,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约123公里。这样,今西安至盐泽(蒲昌海)今公路里程约2030公里(1907公里+123公里)。古今道里相较,鹽澤去長安的道里差距约20公里。其三,《后汉书·西域传》载:汉代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盐泽)三百余里,依简牍换算标准,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约123公里。今公路道里,玉门关西距盐泽约143公里(2050公里减1907公里)。古今道里相较,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的差距约20公里。

根据以上依简牍换算校核的三段古今道路里程,汉代西域东西六千余里(2460公里)的古今道里差距约100多公里;汉代鹽澤去長安五千里的古今道里差距约20公里;汉代玉门关西距蒲昌海三百余里的古今道里差距约20公里。考虑到历史古道与今公路走线总体一致、局部出入等因素,以简牍换算校核的古今道路里程应该说基本相符,由此证明,简牍换算用于秦汉古今道路里程换算大体可行。需要说明的是,古今山川道里界线划分或起止点不一,道里相差应该说有出入或较大出入,现代公路里程也存在这种情况,但不影响判别山川地理的大致方位。所以,用简牍换算推测出的古今山川道里对应地望,只能是大地域范围中的大体方位。本文所说的古今山川地理方位,指的就是以上含义。

郦道元《水经注·卷一》说:“余考群书,咸言河出昆仑,重源潜发,沦于蒲昌,出于海水。” “群书”所载河源之说,难道真像郦道元说的那样:“咸言河出昆仑,重源潜发”?考之相关“群书”,郦道元此说有误。

《山海经》中的河源与昆仑密不可分。找到河源所出,就是找到了河源昆仑的方位所在。反之,找到了昆仑所在,若此昆仑与黄河源头无关,则此昆仑非《山海经》记载河源所出的昆仑。

从古到今,河源昆仑有以下诸说:

《山海经》记载河源昆仑在敦煌祁连山

《山海经》道里记载的河源昆仑在敦煌南面的祁连山,此为《山海经》所说的河源昆仑山。

河源昆仑在《山海经》中三见:

《西山经》载:西次三經之首,曰崇吾之山,在河之南……西南四百里,曰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河水出焉,而南流東注于無達。赤水出焉,而東南流注于氾天之水。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醜塗之水。黑水出焉,而西流于大杅……

《海内西经》载:海內昆侖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虛……赤水出東南隅,以行其東北。河水出東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積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東,東行,又東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東,又北,又西南……

《大荒西经》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有神——人面虎身……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此山萬物盡有。

对照《西山经》《海内西经》和《大荒西经》全文,《西山经》昆侖之丘为河水、赤水、洋水、黑水所出,图腾神虎身而人面,动植物多有,《山海经》作者择其所见所知述之;《海内西经》昆侖之虛为赤水、河水、洋水、黑水所出,图腾神類虎而人面,动植物多有,《山海经》作者择其所见所知述之,知《西山经》昆侖之丘即《海内西经》昆侖之虛。《大荒西经》昆侖之丘前后及其下有赤水、黑水和弱水之淵,图腾神人面虎身,《山海经》作者以此山“万物盡有”而括之,具体略而不述;《大荒西经》昆侖之丘与《西山经》昆侖之丘、《海内西经》昆侖之虛地望同在“西经”;《大荒西经》昆侖之丘既为赤水、黑水所出,亦当为河水所出。由上可知,三个昆侖地望同在西方,图腾神皆虎身人面,其动植物记述仅是详略侧重有别而已,故《大荒西经》之昆侖之丘亦即《西山经》昆侖之丘和《海内西经》昆侖之虛,同为河水所出之大山,此山即河源所出的昆侖山。

明代俞安期在《崑崙積石二山辯》中依据《海内西經》郭璞注“海外復有崑崙山”之言,将《海内西經》河水出其東北隅的崑崙之丘考证为“介葱嶺于闐之間”的昆仑山,将《大荒西經》赤水、黒水、弱水环绕之崑崙之丘考证为葱嶺以西的阿耨達山,即大荒中之崑崙山。俞安期认为黄河首出葱嶺以西的崑崙山(阿耨達山),此为第一源,再出葱嶺于闐之間的昆仑山,此为第二源,此即俞安期所谓的黄河“重源说”。从《山海经》河源昆仑三见考证看出,《西山经》《海内西经》《大荒西经》中的昆侖实为同一个昆侖山,即河水、赤水、黑水、弱水等所出的昆侖山。地理常识亦证实,青藏高原昆仑山脉同为河水、赤水、黒水、弱水之源,不存在俞安期说的葱嶺东昆侖山为河水所出,葱嶺西昆侖山为赤水、黒水、弱水所出的问题,亦不存在东西两个昆侖山的问题。

河水所出的昆侖山(昆侖之丘)首见于《山海经·西山经》西次三经,是西次三经的第八座大山。西次三经的首山是崇吾之山,确定了崇吾之山的地理方位,崇吾之山以西的山川地理方位大致可以推定。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中科院已故院士谭其骧先生说:“‘崇吾之山,在河之南’当指今甘肃景泰以东,宁夏中宁以西黄河南岸某山(谭其骧:论《五藏山经》的地域范围)。”

《山海经·西山经》说崇吾之山“在河之南”,此“河”即指黄河的某处河段。据地质科学研究,宁夏中卫以西的今黄河河道形成于距今10万年以前,为固定河道,众人皆知。以黄河为标志,可以确定崇吾之山的地理方位。

《西山经》从西山首经到西次四经,从南向北,分别以钱来之山、钤山、崇吾之山、阴山为首山,然后从各首山自东向西罗列诸山。《西山经》凡“七十七山”,唯有崇吾之山被记述为“在河之南”。《西山经》在“黄河南岸”的山脉,现代地貌显示,只能存在于河套地区今中卫市黄河南岸。中卫市黄河南岸能称为西方大山的,唯有今宁夏中卫香山(宁夏青铜峡市与中宁县境内的牛头山古属香山)。所以,河套地区“在河之南”的崇吾之山,只能是今宁夏中卫香山。所以,谭其骧先生说的“黄河南岸某山”即今宁夏中卫香山。

《西山经》《海内西经》《大荒西经》中的河源昆侖在什么地方,相对而言,以《西山经·西次三经》首山崇吾之山作为地理座标,可以推测《山海经》西次三经中河源昆仑的地望所在。

《山海经》以各山间相距里程指出河源昆仑的地望所在。

下面,依据简牍换算将《山海经》西次三经所载昆仑之丘的道里换算为今公路里程,以便从中对河源昆仑的现代地望做出推测。

从《西次三经》记载看,从崇吾之山西至昆仑之丘2410里。依据简牍换算,崇吾之山西至昆仑之丘约988公里。昆仑之丘前记载有峚山、鍾山,西次三经前记载自峚山“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鍾山”,随后又说“自峚山至于鍾山,四百六十里,其閒盡澤也”,两说相差四十里。以最远道里计再加40里,则崇吾之山西至昆仑之丘2450里,依据简牍换算,崇吾之山西至昆仑之丘约1005公里。今甘肃省敦煌市东至宁夏中卫市约1100 余公里。考虑到历史古道与今赤金峡、桥湾、安西至敦煌的公路走线曲直等因素,崇吾之山西至昆仑之丘与敦煌市东至宁夏中卫市的道里相当。由此可证,《山海经》中的崇吾之山即今宁夏中卫香山。以今地度之,《山海经》中黄河所出的昆仑之丘当系今敦煌南面的祁连山脉高峰。

昆仑之丘在敦煌南面的祁连山脉,古人已言及之。《汉书·地理志》载:“敦煌郡广至,有昆仑障。” 汉广至城在安西县踏实乡破城子村,北距安西县城约25公里,此地遗存有昆仑障边城遗址,昆仑障在地域上位于祁连山西端。崔鸿《十六国春秋·前凉录》载:“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昆仑之体也。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在此山。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玑镂饰,焕若神宫。”酒泉南山与敦煌昆仑障所在山脉同属祁连山西段。《大清一统志》说黄河发源地巴颜喀喇山的一个分支向北直抵嘉峪关,东北达凉州以南大小诸山。河源其间,蒙古概名之为“枯尔坤”。 “枯尔坤”华言“昆仑”也。嘉峪关至凉州南面的山脉即祁连山脉,清代称“枯尔坤”,华言“昆仑”也。《汉书·地理志》《十六国春秋·前凉录》《大清一统志》所及昆仑障、酒泉南山昆仑之体、嘉峪关至凉州南面的昆仑均在敦煌南面的祁连山脉,说明敦煌南面的祁连山脉古称昆仑由来已久。《山海经》所说的河水等四水所出的昆仑之丘当在敦煌南面祁连山脉。敦煌祁连山与嘉峪关祁连山为同一山脉。

敦煌南面祁连山脉的主峰是团结峰(标高5826米)。团结峰南面是哈拉湖,哈拉湖西南是柴达木盆地,东南是青海湖,以上三湖南面是现今所说的黄河源头鄂陵湖和札陵湖。团结峰地处青藏高原疏勒南山东南段,是祁连山脉的最高峰,也是甘肃、青海两省边界上的最高峰,是疏勒河上游谷地与哈拉湖盆地所在分水岭的最高点。团结峰位于青海省海西自治州天峻县哈拉湖北侧,当地人称宰吾结勒或岗则吾结,其地表为冰雪广泛覆盖,雪线位置高达4400米以上,有较大面积的现代冰川。团结峰等祁连山脉的冰川雪水就是青藏高原许多江河湖海之源。哈拉湖位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东北方,又称黑海。现代哈拉湖是青藏高原上内陆流域一个大型咸水湖,面积 60200公顷,海拔4078米,该块湿地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湖泊,常年蓄水,属浅水小型湖泊,大面积为沼泽地,是柴达木盆地的最大湖泊。

祁连山脉地处青藏高原北缘。青藏高原是黄河、 长江 、澜沧江(湄公河)、怒江(萨尔温江) 雅鲁藏布江(布拉马普特拉河) 恒河、 印度河等大河大江的发源地。团结峰是敦煌南面祁连山脉的最高峰,其丰富的冰川雪水是现代青藏高原北部诸水之源,也是古代青藏高原河水、赤水、洋水、黑水等诸水之源。现代团结峰的地望,相当于古代昆侖之丘的地望。

据地质演变历史考证, 在距今160万年左右,喜马拉雅运动使青藏高原整体大幅度急剧隆起,与其他板块边缘发生断裂褶皱,形成阶梯状地貌,原来广泛分布的湖泊汇集成河。在距今115万年前, 黄河流域内还只有一些互不连通的湖盆,各自形成独立的内陆水系。此后,随着西部高原的抬升,河流侵蚀,夺袭,各湖盆间逐渐连通,构成黄河水系的雏形。到距今10万至1万年间,黄河才逐步演变成为从河源到入海口上下贯通的大河。

《山海经》记忆中的河水时代,青藏高原河流湖泊与黄河源头是相通的,今布哈河、哈拉湖、青海湖与鄂陵湖、札陵湖等都是黄河的源头。地质科学研究,距今20~200万年前成湖初期,青海湖等湖泊原是大淡水湖泊,与黄河水系相通,那时气候温和多雨,湖水通过布哈河、倒淌河泄入黄河,是一个外流湖。古代布哈河发源于祁连山脉支脉疏勒南山北麓,呈西北——东南流向,横穿青海湖东流入黄河,倒淌河原本也是一条东流的河,它和布哈河、罗汉堂河等一起注入黄河。大约13万年前,在一次强烈的造山运动后,布哈河、倒淌河等河床下陷,青海湖东出口被隆起的日月山阻挡,青海湖遂成内陆湖。新隆起的日月山汇集诸多溪水,因地势远高于青海湖,使原来注入黄河的倒淌河等被堵塞,迫使倒淌河由东向西流入青海湖,于是出现倒淌河奇观,出现了尕海、耳海,后又分离出海晏湖、沙岛湖等子湖,形成了现代地貌。

根据地质科学的研究成果,将《山海经》记载的“昆仑之丘”考证在今敦煌南面祁连山脉最高主峰团结峰,可以合理解释《山海经》记载的“昆仑之丘”是黄河等诸水所出的流向矛盾。团结峰四周山脉是众多河流的发源地,因其突出的高度,流出的诸水因山形地势在群山万壑中蜿蜒曲折,其源头地望与流经方位、归宿地望可谓千迴百折。所以,对“昆仑之丘”所出黄河等数水的寻证,须从各水总体流向方面上溯其源,下寻其尾。现在断流、短流、分流、干涸、消失的河流、湖泊,古代可能是贯通、串通、本来就有的,古代黄河水系的布哈河、倒淌河、青海湖、潴野泽等的流向、出入变化就是明证。

《西次三經》载:昆仑之丘(团结峰)“河水出焉,而南流東注于無達”。远古时代的布哈河、哈拉湖、青海湖、鄂陵湖、札陵湖均位于团结峰南麓,团结峰的冰雪就是以上河流、湖泊的水源,它们都是黄河上流的源头,这与远古时代的黄河源流完全一致,至今尚有遗迹可证。《海内西经》记载的昆仑之丘河水源流是《西次三經》河水源流的细化,符合远古黄河水系的侵蚀,夺袭与连通:“河水出東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積石山。”

《西次三經》载:昆仑之丘(团结峰)“赤水出焉,而東南流注于氾天之水”。赤水即今长江北源楚玛尔河,位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西部。“楚玛尔”为藏语,意为“红水河”,“氾天之水”即赤水汇入的通天河。《海内西经》记载的昆仑之丘赤水源流与《西次三經》记载的赤水源流大体一致:“赤水出東南隅,以行其東北”,基本上是东南流向。

《西次三經》载:昆仑之丘(团结峰)“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醜塗之水。” 洋水即远古印度河之上源。《清史稿·属国传》载:坎部国於山谷中,崇峰叠巘,道路险绝……或谓其地立国最古,殆周时曹奴氏之所居。 穆天子传:“庚辰,济于洋水;辛巳,入于曹奴,曹奴之人献天子于洋水之上。”洋水即棍杂河。山海经言:“洋水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今棍杂河发源因都库什山,西南流至几勒几特城,东南入印度河。丑涂为印度转音,丑涂水即印度河也。

《西次三經》载:昆仑之丘(团结峰)“黑水出焉,而西流于大杅”。黑水即今疏勒河,发源于青海省祁连山脉西段疏勒南山和托来南山之间,自东北向西南穿越甘肃玉门、安西、敦煌,经玉门关流入新疆罗布泊。团结峰北麓是疏勒河水系的主要发源地,疏勒河水系的主要支流有白杨河、石油河、昌马河、踏实河、 党河、安南坝河等。

《海内西经》载昆仑之丘(团结峰):“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東,又北,又西南,過畢方鳥東。昆侖南淵深三百仞。” 昆侖山南面是深三百仞的大湖泊,弱水、青水的方位就到了昆侖山的北面。昆侖山北麓河西走廊黑河古名弱水,发源于祁连山脉中段南山与托来山间的分水梁,分水梁在团结峰(昆仑之丘)所在的祁连山北麓。黑河水系自东向西流经河西走廊中部,向北注入内蒙古额济纳旗的西居延海,其源流与《海内西经》弱水同,北流西居延海的黑河现仍名弱水。今黑河当系《海内西经》的弱水。昆侖山北麓河西走廊西部的疏勒河古名籍端水,发源于青海省祁连山脉西段疏勒南山和托来南山之间,自东北向西南穿越甘肃玉门、安西、敦煌,经玉门关流入新疆罗布泊。今名弱水的黑河既为古弱水,则源出昆仑之丘“又北,又西南”的青水流向与今疏勒河同,当属《海内西经》的青水。《海内西经》的青水即西次三經的黑水,青色即黑色,青水、黑水系一水两名,同为今疏勒河。

《大荒西经》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从昆仑之丘四周看,西海即今黑河北注的额济纳旗西居延海,昆侖之丘确在“西海之南”;自敦煌至玉门关西地皆流沙,昆侖之丘确在“流沙之濱”;赤水即长江北源楚玛尔河,自南向北,昆侖之丘确在“赤水之後”;黑水即今疏勒河,自东向西,昆侖之丘确在“黑水之前”。黑河古名弱水,发源于团结峰(昆仑之丘)所在的祁连山脉中段南山与托来山间,黑河东绕团结峰(昆仑之丘),西流河西走廊中部,北注额济纳旗西居延海,可谓“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

古今读《山海经》,西山经记载昆侖之丘“萬物盡有”,如:鳳皇、鸞鳥、誦鳥、赤蛇、蛟、蝮、蛇、蜼、豹、珠樹、文玉樹、玗琪樹、不死樹、離朱、木禾、柏樹、甘水、聖木等等,古今均认为上述许多动植物不可能存在于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故认为《山海经》记载的内容为神话传说,所以司马迁讥讽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司马迁不敢言之是司马迁不知道《山海经》记述的上述动植物生活时代的青藏高原的历史地理气候。

《山海经》记述时代的青藏高原的自然环境,地质、气象科学研究揭示,在上新世晚期,青藏高原地区海拔1000米左右,“是十分温暖而较湿润的亚热带气候”。在这种亚热带气候的自然环境中,青藏高原昆侖之丘生存有千奇百怪的动植物不足为怪。后世之所以将《山海经》的许多记载视之为“怪物”,是因为这些动植物生存在千百万年前,后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仅此而已。现在见到的《山海经》中的一些“怪物”,早已变成化石了,甘肃临夏和政古动物化石博物馆陈列的化石就是验证。和政县地处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交汇地带,这里出土、收集的古动物化石近万件,其中有距今1500万~200万年的铲齿象、三趾马、真马等三大动物群化石约五千七百件。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邱占祥认为,上世纪以来,古生物学家在南亚次大陆和青藏高原北部都发现了距今3000万年的巨犀、巨猪、爪兽等古动物群化石。这些发现可能表明,早在3000万年前,青藏高原还未隆起,生活在高原南北的巨犀、巨猪、爪兽等动物可以自由往来,它们的种群非常接近。专家们推测,距今1500万~1200万年,自由往来的动物可能被隆起的青藏高原所阻隔。在和政地层中,研究人员发现了大量的铲齿象动物群化石,而在高原南侧的印巴次大陆,至今没有发现它们的任何踪影。这一迹象表明,青藏高原当时可能已经开始隆升,不断抬高的地势阻隔了动物间的迁徙和交流(王艳明? 张目:青藏高原变迁的历史见证)。

张骞说河源昆仑在盐泽南面

西汉张骞说河源在盐泽南面,此为河源盐泽说。后世将盐泽南面的今祁连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今祁连山为昆仑。

《史记?大宛列传》载:“大宛之迹,见自张骞……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司马迁的上述记载采自张骞大宛之行所见。张骞对于窴以东的地貌说了三层意思:一是于窴以东“水东流”,注入盐泽;二是“盐泽潜行地下”;三是盐泽南面是河源所出,此河注中国。显然,张骞说的注中国之河即是黄河。从文字记述看,“盐泽潜行地下”与“其南则河源出焉”是两个地貌现象,张骞没有说于窴以东东流之水就是黄河之水,也没有说“盐泽潜行地下”就是“河源出焉”,他只是说盐泽的南面是黄河的发源地。

关于盐泽的地望,《后汉书·西域传》说:汉代玉门关西距蒲昌海(盐泽)三百余里。依简牍换,汉代盐泽在玉门关西约123公里,则黄河发源于玉门关西约123公里的盐泽南面。从地图看,此盐泽南面即祁连山西端,祁连山西端北面是河西走廊西段,南面是柴达木盆地。张骞说的盐泽南面的昆侖位于玉门关西,《山海经》道里记载的敦煌昆仑位于玉门关东,两昆侖相距约223公里,同属祁连山西段,作为河源昆仑,二者地望一致。张骞没有说黄河源出葱岭或于阗南山,司马迁以张骞之说为是,他也没说黄河源出葱岭或于阗南山。

汉武帝说河源昆仑在于窴南山

汉武帝说河源昆仑在于窴南山,此为河源于窴南山说。汉武帝将河源于窴南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于窴南山为昆仑。

《史記·大宛列传》载:“自博望侯骞死后……而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张骞死后, 汉武帝根据所派使者说“河源出于窴”的报告,他套用《山海经》的记载,把于窴南山命名为河源所出的昆仑山。

汉武帝的于窴昆仑说与张骞大宛等国之行的报告无关。一、张骞只说于窴东面的“水”向东流,注入盐泽,盐泽之水潜行地下,没说“河水”东流注盐泽;张骞只说盐泽南面是河水的发源地,盐泽南面的河水流注中国,没说盐泽之水潜行地下后再冒出来成为河源,流注中国。二、汉武帝的于窴昆仑说与张骞的盐泽昆侖说方向相反。张骞说于窴东面的“水”向东流,注入盐泽,盐泽的南面才是河水的发源地。汉武帝说河源在于窴南山。盐泽西距于窴约1192公里,这就是说,张骞说的河源盐泽南面与汉武帝说的河源于窴南山方向相反,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

司马迁讥讽汉武帝的于窴昆仑说。《史记·大宛列传》载:“太史公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 。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司马迁写《大宛列传》依据张骞所说,他知道张骞说的河源在盐泽南面,不在于阗。汉武帝依据张骞死后又一些使者的报告将河源定在于阗,并套用《山海经》河出昆仑将于阗南山命名为昆仑。对此,司马迁以讥讽《山海经》的方式讥讽了汉武帝。司马迁讥讽汉武帝有理,但是,司马迁据此否定《山海经》的河源昆仑却经不起历史的检验。因为《山海经》记载的河源昆仑并不在于阗,汉武帝没有研究《山海经》记载的河源所在,仅听使者说河源在于阗就将河源定在于阗,并据此将于阗南山定为河源所出的昆仑山,成为后世讥讽之话柄。

司马迁从否定《山海经》的河源昆仑进而扩大到对“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的藐视态度,误导了后世学者对《山海经》的正确研究长达2000多年,致使以《山海经》时代的方式记述的炎黄古史被后世许多学者视为荒诞不经之说,忽视了《山海经》做为原始社会百科全书的源头地位,这是司马迁时代的知识局限所致,成为千古之遗憾。

《汉书》说河源昆仑在葱岭,潜行重源

班固《汉书》说河源首出葱岭,再出于阗南山,潜行地下后复出于积石为中国河。此为河源葱岭重源说。后世将班固河源葱岭、于阗南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葱岭、于阗南山为昆仑。所以,班固是河源首出葱岭,再出于阗南山,潜行地下后复出于积石为中国河的始作俑者。

《汉书·西域传》载:西域“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厄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原:一出葱岭山,一出于阗。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者也,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 河源葱岭重源说之首倡者是班固。此说既出,后继者不乏其人。

郭璞、郦道元遵循班固河源葱岭重源说,在其《山海经》《尔雅注疏·释水》《水经注》中引经据典,论证河源昆仑在葱岭,潜行重源。《山海经》云:不周山,东望泑泽,河水之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郭璞注云:河出昆仑,潜行地下至葱岭山、于阗国复分流岐出,合而东流注泑泽。又复潜行,南出于积石而为中国河。泑泽,一名蒲昌海。潜行,浑浑泡泡,水濆涌之貌,是潜流地中也(郭璞《尔雅注疏·释水》)。郦道元《水经注·河水一》引释氏《西域记》说:“河自蒲昌,潜行地下,南出积石”,引《凉州异物志》说:“葱岭之水,分流东西,西入大海,东为河源”,“葱岭在敦煌西八千里,河源潜发其岭,分为二水:一出岐沙谷,东流经无雷、依耐、蒲犁、疏勒、皮山、莎车各国为河源;一西径循休,难兜、临宾、月氏各国,至安息而注雷翥海。”

河源昆仑于窴南山说首出汉武帝,河源昆仑葱岭重源说首出班固,上两说与《山海经》所载、张骞所知、司马迁所记不符。近代地理学者如顾实先生,认定昆仑系今日后藏新疆交界处之昆仑山脉。穆王西征时,曾登此山,谓“司马迁腐刑之余,阳气消沮,信口开河,言不由衷,将上古累代相传之信史,付之一笔抹煞。”又谓“秦始皇之焚书为野蛮。司马迁造疑古之谣为野陋,厥罪维均”云云(《穆传讲疏》三页)。而张星烺先生亦谓:“迁以腐刑之余,对于汉武帝之措施,无处不表示其愤慨,因愤慨而讥刺,因讥刺而颠倒黑白……百家竞言黄帝登昆仑,稽《穆天子传》纪程,昆仑当在于阗,毫无疑窦。故汉武帝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武帝当时必与朝中博古之臣,共相考证,而后有此定案。惟未与司马迁议及耳。迁于《大宛传》后讥之……然则世间竟无昆仑欤?三代之书,悉为虚构伪作欤?武帝朝中群臣,悉为指鹿为马之徒欤?迁之颠倒是非,固有由矣”云云(《中西交通史料汇篇》(见苏雪林《昆仑之迷》)。河源昆仑于窴南山说并非汉武帝“案古图书”(《山海经》)研究出来的,实为汉武帝曲解《山海经》自己杜撰出来的。后世一些学者不辨汉武帝与司马迁在河源昆仑于窴南山说上的是非曲直,对司马迁、张骞横加指责,这是张冠李戴,实冤之。

《说文解字》记载河源昆侖在敦煌塞外祁连山

东汉许慎说河源昆侖在敦煌塞外,此为河源敦煌塞外说。许慎将河源敦煌塞外之山脉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敦煌塞外之今祁连山为昆仑。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河,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 关于敦煌塞的地望,《史记·大宛列传》载: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汉武帝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大宛取汗血马。于是,汉在“敦煌置酒泉都尉,西至盐水(即盐泽,今罗布泊),往往有亭。”《汉书·西域传》载:“自贰师将军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汉使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由上可知,敦煌塞指李广利伐大宛时期修筑的从敦煌西至盐泽的汉代长城。李广利伐大宛不下,被迫撤兵,“还至敦煌”。汉武帝闻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 “贰师恐,因留敦煌”。考古确认,玉门关位于敦煌西北90公里的小方盘城。由此可知,敦煌塞在玉门关至盐泽一线。《说文解字》说“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由此可知,昆仑山在玉门关西的敦煌塞外,黄河从敦煌塞外的昆仑山发源注海。《说文解字》说的敦煌昆仑与《山海经》敦煌昆仑、张骞盐泽昆仑方位大体相同。

《后汉书》否定河源葱岭于窴南山重源潜流说

范晔《后汉书》未说西域河是黄河源流。《后汉书·西域传》载:今撰建武以后其事异于先者,以为西域传,皆安帝末班勇所记云。西域内属诸国,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极玉门﹑阳关,西至鳂领。其东北与匈奴﹑乌孙相接。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源,一出鳂领东流,一出于窴南山下北流,与鳂领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去玉门三百余里。 范晔《后汉书》西域河源流来自班勇所记。班勇说的西域河源流止于玉门西的蒲昌海(盐泽),并无班固所说西域河“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的片言只字。证之西域水道,班勇说的西域河源流指今塔里木河,不指黄河,确与黄河源流无关。班超、班勇父子毕生经营西域,范晔据其父子在西域所见所知撰写了《后汉书·西域传》,其中塔里木河两源各出葱岭和于阗南山,合流东注蒲昌海为止,此与黄河葱岭于窴南山重源潜流说无关。《后汉书·西域传》否定了汉武帝河源于窴南山昆仑说和班固的河源葱岭重源潜流说。

《博物志》说河源昆仑在星宿海

魏晋时期,认为河源昆仑在星宿海。西晋张华《博物志》载:“河源出星宿,初出甚清,带赤色,后以诸羌之水注之而浊。”此“星宿”即星宿海,今名札陵湖、鄂陵湖。《博物志》记载的星宿海为河源所出,开启了魏晋以后河源昆仑在星宿海毗邻地区的先河。后世一些学者将河源星宿海说的发现误冠于唐人,实将此说之首出后延约400年。

隋唐朝时期,认为河源昆仑在星宿海积石山。将积石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星宿海积石山为昆仑。《隋书·地理志》载:“河源郡置在古赤水城(今青海兴海县境)。有曼头城(在今青海共和县境)、积石山,河所出。统县二。远化、赤水。” 隋远化、赤水二县辖境区约当今青海共和县、兴海县、黄南藏族自治州、果洛藏族自治州北部等地区,包括了星宿海地区,知隋河源郡积石山在星宿海地区,隋朝认为河源郡积石山是河源所出。《旧唐书·侯君集传》载:贞观四年(630年),侯君集迁兵部尚书,“时将讨吐谷浑伏允,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以君集及任城王道宗并为之副。九年三月,师次鄯州……乃简精锐,轻赍深入……靖与薛万均、李大亮趣北路,使侯君集、道宗趣南路。历破逻真谷,逾汉哭山,经途二千余里,行空虚之地。盛夏降霜,山多积雪,转战过星宿川,至于柏海,频与虏遇,皆大克获。北望积玉山,观河源之所出焉。”柏海即星宿海,积玉山即积石山。李靖、侯君集等唐朝将领已到达星宿海,他们“北望积玉山,观河源之所出焉”,说明他们不仅知道星宿海为黄河之源,而且还知道星宿海之水来自其北积石山之河流(今称扎曲、约古宗列曲、卡日曲)。《新唐書··吐蕃传》载:“河之上流,由洪濟梁(今青海西宁西南)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狹,春可涉,秋夏乃勝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古所謂崑崙也,番曰穆穆哩山,東距長安五千里,河源出其間。”依简牍换算,《新唐書》所謂河源昆仑東距長安五千里约合2050公里。古河源路盘桓曲折,今西安经兰州、西宁、玛曲至札陵湖、鄂陵湖公路约1700公里,大致相当于《新唐書》所说的河源昆仑(星宿海积石山)地望。

宋元时期,认为河源昆仑在星宿海积石山。将星宿海积石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星宿海积石山为昆仑。北宋欧阳忞《舆地广记》说:河水出昆仑,自古言者皆失其实。《禹本记》、《山海经》固己迂怪诞妄,而班固所载张骞穷河源事,亦为臆说。长庆中,刘元鼎为盟会使,言河之上流由洪济渠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狭,冬春可涉,夏秋乃胜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大羊同国,古所谓昆仑也,虏曰闷摩黎山。《元史·河源志》说:在吐蕃朶甘思西鄙。有泉百餘泓,或泉或潦,水沮洳散渙,方可七八十里,且泥淖弱不勝人跡,逼觀弗克。旁復高山下眎,燦若列星,以故名鄂端諾爾鄂端,譯言星宿也。……朶甘思東北鄙有大雪山,名伊拉瑪博囉。其山最高,譯言騰乞里塔,即崑崙也。

明朝时期,认为河源昆仑在大积石山。此大积石山即隋唐星宿海积石山。将星宿海积石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星宿海积石山为昆仑。《明史·地理志》河州条载:“西南有雪山,与洮州界。西北有小积石山,上有关。大河自塞外大积石山东北流,径此。” 明朝将隋唐星宿海积石山称为河源所出的大积石山,将积石关所在地今甘肃积石山县积石峡山称之为小积石山,又将禹廟建于此。明俞安期《崑崙積石二山辯》说:明朝按河闗者建立禹廟,祀在有司,積石之訛,益莫可辨,崑崙之墟,終古不移,深可慨惜矣。

清朝时期,认为河源昆仑在巴颜喀喇山。将巴颜喀喇山套之《山海经》河源所出的昆仑之丘,则以巴颜喀喇山为昆仑。清齐召南《水道提纲》说,黄河发源于巴颜喀拉山北麓,有两条泉水汇合后向东南流,河流名叫阿尔坦河。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乾隆命门侍卫阿弥达“恭祭河源”。阿弥达到达星宿海以西300里处,对星宿海上源三条河流进行了实地勘查,认定星宿海西南的阿勒斯坦郭勒河(即今卡日曲)为黄河上源。《大清一统志》说:今黄河发源之处,虽有三山,而其最西而大,为真源所在者,巴颜喀喇也。东北去西宁边外一千四百五十五里,延袤约千余里,山不极峻,而地势甚高,自查灵、鄂灵二海子之西,以渐而高,登至三百里,始抵其下。山脉自金沙江发源之犁石山,蜿蜒东来,结为此山。自此分支向北,层冈叠嶂,直抵嘉峪关,东趋大雪山,至西宁边,东北达凉州以南大小诸山。并黄河南岸,至西倾山,抵河洮阶诸州,至四川松潘口诸山。河源其间,而其枝干盘绕黄河西岸,势相连属,蒙古概名之为“枯尔坤”。 “枯尔坤”华言“昆仑”也。蒋廷锡《尚书地理今释》,援其说以释《禹贡》之昆仑云:昆仑在今西番界。有三山:一名阿克坡齐禽,一名巴尔布哈,一名巴颜喀拉。总名枯尔坤,在积石西,河源所出。

1985年,黄河水利委员会根据历史传统和各方面意见,确认约古宗列曲为黄河上源之干流。于是,黄河源头便有玛曲曲果、约古宗列曲、卡日曲三个源头之说。1991年4月第一版《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自然·环境》称“黄河发源于青海巴颜喀拉山西端北麓卡日曲河的涌泉”。 此结论仍源于魏晋以来的河源星宿海积石山说。

目尽青天怀今古

“河出昆侖”说争吵了两千多年,至今未休。对《山海经》“河出昆侖”的记载,有说是神话命题,有说是张骞胡说,有说是汉武帝钦定谬误,有说是司马迁颠倒是非,有说是桑欽《水經》自相謬戾,有说是郦道元《水經注》不辩正误……

明代学者王鏊,愤愤不平地说“自昔言崑崙者,皆在西北,元使所圖乃在西南,何也?然則元使所謂崑崙者,果崑崙乎?所謂星宿海者,果河源乎?未可知也……《水經》云:崑崙在西北,河水出其東北陬,東南流,入渤海。其一源出于闐之南山,北流與葱嶺水合,東注蒲昌海。郭璞云:河出崑崙,潛行地下,至于闐國,復分流岐山,合而東注鹽澤,復行積石,為中國河。此定論也。予見近世之論河源者,毎以一夫之目,輒廢千古之論,故為之辯。”明俞安期《崑崙積石二山辯》说:“逮至開元中,張守節作《史記正義》,云河州有小積石山,河源出大崑崙,入鹽澤,東南潛行,入吐谷渾界大積石山,又東北流至小積石山。指河源所出者為大崑崙,似以臨羌(今青海湟源县南)山為小崑崙矣。又以河源關為小積石,吐谷渾界者為大積石,其名迹未盡溷也。肅、代之季,吐蕃據有河湟,中外隔越,既易五朝,歴數十年,邈無經載。長慶中,劉元鼎使吐蕃,胡怪乎以關為積石、紫山為崑崙,以積石冒出之流星宿川為河源也。而杜佑之《通典》、歐陽元之《潢記》、馬端臨之《通考》,以至鄧展、都實、潘昻霄輩,不悟置軍名所由起,寖假相延,遂堅執元鼎之說,極詆《山海》《水經》以及班固、郭璞、酈道元之儔。嗚呼!曲士拘儒,經見不廣,及乎知識未逮者,輙為荒唐,誠諺所謂少所見多所怪。妄鼓筆札,而令前人之與古蹟受誣,千載直如長夜。” 俞安期批驳其前学者误以星宿海积石山(即巴颜喀喇山)为河源昆仑,认为他们是在诋毁《山海经》《水經》以及班固、郭璞、酈道元等的河源葱岭重源说。

直至现代学者,还不屑一顾地批评古代论河源者不讲科学,苏雪林说:唐元清三代实地调查之结果,黄河源出青海,与于阗境之昆仑毫无关系,今已成定论。夫“伏流”“重源”之说,在地理学上并非不能成立,惟“伏流”必由较高地带渗入较低地带,反之,则无渗入可能。今新疆为一大盆地——即塔里木盆地——海拔不过千公尺左右,而星宿海在西藏高原,高达四五千公尺,谓新疆罗布泊之伏流,可以潜行地下一千余里,至星宿海而重源再出,以为中国黄河之源,则现代地理学,决不能容纳此说。今黄河“伏流”之说,稍有现代地理常识者已不敢再道。

实际上,对照原著,核之相关原文,诸家关于昆仑的责难考辨,不乏误读原著,误解史家之说,实有张冠李戴,“莫须有”之嫌疑。

《山海经》记载的河源昆仑在敦煌祁连山。张骞所说(亦即司马迁说)的河源昆仑在盐泽南面,盐泽南面实即敦煌塞外祁连山。许慎《说文解字》所说的河源昆侖在敦煌塞外祁连山。以上三家(张骞、司马迁、许慎)的河源昆仑地望与《山海经》记载的河源昆仑地望相同。

汉武帝说河源昆仑在于窴南山,司马迁认为此说与张骞所说不同,所以讥讽汉武帝后来派去探索河源使者:禹本纪(山海经)说:“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 。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并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司马迁借此讥讽汉武帝“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班固《汉书》首倡河源昆仑在葱岭,潜行重源。班固之河源葱岭重源说遂成为后世郭璞注《山海经》、酈道元《水经注》等河源昆仑在葱岭,潜行重出的经史依据。

范晔《后汉书·西域传》否定了汉武帝河源于窴昆仑说和班固的河源葱岭重源说,未说西域河是黄河源流。

西晋张华《博物志》首开河源星宿海说。其后,隋唐、宋元、明清均将河源昆仑定位在星宿海上源积石山。明朝的大积石山、清朝的巴颜喀喇山及黄河水利委员会的河源玛曲干流说地望与星宿海上源积石山大致相同。

从青藏高原的隆起历史看,上述各说对《山海经》及前人的责难未必科学。“河出昆侖”原本就是一个史前命题。《山海经》记述的河源昆仑是洪荒时代的河源昆仑,把河源昆仑放在洪荒时代去考察,放在自然地理的演变史中去考察,《山海经》记述的河源昆仑未必有错,古人所说的昆仑未必不是河源。

现代地质科学的研究表明,青藏高原的隆起是一个多阶段、不等速和非均变的复杂过程。对此,国内外学者有着不同的观点。一些学者研究,2.4亿年前,由于板块运动,分离出来的印度板块以较快的速度向北移动、挤压,促使昆仑山和可可西里地区隆生为陆地。在地质年代的上新世晚期到第四纪更新世初期,也就是在距今1000万年前到200万年前这段时期,青藏高原才发生剧烈隆起,大面积、大幅度地抬升至现在的高度(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队《青藏高原隆起的时代、幅度和形成问题》,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青藏高原隆起的时代、幅度和形式的探讨》,李吉均等,《中国科学》 1979年06期》)。

昆仑山脉是中国西部山系的主干山脉,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间,东向延伸至青海境内,迄于四川西北部,全长约2500公里。东昆仑山沿柴达木盆地南缘折向东南,自南而北分为三支:南支是可可西里山、巴颜喀拉山;中支为阿尔格山,向东延伸称博卡雷克塔格、布尔汉 布达山和阿尼玛卿山(即积石山),后者主峰玛卿岗日峰海拔 6,282 米;北 支为祁曼塔格山。其中木孜塔格为东昆仑山脉的主峰,海拔 6,973 米。上述昆仑山的支脉自西而东山势渐低。巴颜喀拉山近东西向伸展,是黄河的发源地,也是长江、黄河的分水岭。

历代学者研究河源昆仑的所在,从葱岭、于窴南山、敦煌祁连山直到星宿海积石山(今巴颜喀拉山),这是河源昆仑自西向东,由远到近的不断移动过程。河源昆仑由远到近的不断移动,记录着洪荒时代的地质演化史,反映着青藏高原不断隆起的过程,反映着青藏高原的成湖过程,反映着黄河源流的变化过程,反映着黄河的形成过程,反映着青藏高原气候由温暖湿润变干燥干旱的过程,反映着黄河历史水源逐步减少、断流、干涸、缩短、消失的过程。如前所言,在《山海经》的记忆时代,青藏高原河流湖泊与黄河源头是相通的,今布哈河、哈拉湖、青海湖与古称星宿海的鄂陵湖、札陵湖等都是黄河的源头。后来,由于强烈的造山运动后,青海湖东出口被隆起的日月山阻挡,使原来注入黄河的青海湖、布哈河、倒淌河等被堵塞,迫使倒淌河由东向西流入青海湖,青海湖由外流湖也变成了内陆湖,河源昆仑也由《山海经》记载的敦煌祁连山退缩至星宿海积石山(今巴颜喀拉山)了。应该说,在青藏高原隆升阶段,地质年代越早,黄河的源头西移越远,河源昆仑西移越远,古人对河源昆仑的寻找西移越远。

随着气候与环境的变化,现今认定的河源所出,未来是否西进或东移亦未可知。若以《山海经》河源所出为昆仑,昆仑同样存在着西进或东移的问题。“河出昆侖”两千多年的争吵,实源于背离了青藏高原与黄河的动态历史。司马迁说“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后人视《山海经》为荒诞不经之说,也都是源于背离了自然与社会的动态历史。

从“河出昆侖”两千多年的争吵中看出,后世对河源昆侖的寻找随着时代的早晚最终是由远到近推移到今巴颜喀拉山。只要河源环境继续由温暖潮湿趋向干燥干旱,黄河水源干涸,河源昆侖还会继续东移。用动态的观念看 “河出昆侖”的争吵,终将付之一笑或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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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汉堂的炎龙骑士团又翻出来玩了一下,然后突然就脑洞大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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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云启订婚夜第二天醒来,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小萌宝。萌宝对秦云启说,“爹地,别娶其他女人,快宠我妈咪。不然,妈咪给你戴绿帽!”秦云启满脸黑线,“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戴绿帽?”萌宝振振有词道,“我当然知道,就是给我添个弟弟。”秦云启一身冷汗,“唉,等等,谁是你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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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腐门深似海,再回首时已陌路——的却是自己。明明是为了好玩才穿越的,却遇见一个这样的你;用别人的名义爱你,用别人的身份保护你,最后借别人去守护你;美梦结束,你我陌路;相思尽付,相思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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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中,生死N次的田勃光成了超级智能主脑自主生成游戏内容的第一个试验品。于是,毫不知情,自以为发现游戏大秘密的田勃光开始了漫长的江湖寻妻之旅。全真教不甘日渐衰落,抛出全本九阴真经继而掀起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原著中一些隐秘事件也将一一呈现:逍遥派的历史、扫地神僧、独孤求败等一干神秘11C的真实身份,少林、武当的惊天阴谋。江湖之中,迷局不断,令人眼花缭乱。然而,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在武林至宝,万世传颂的《葵花宝典》之中。本书的主角田勃光胸无大志,可既然被系统选定,自以为福缘深厚的他只能被动的一次又一次的参与江湖大事之中。这是一本主角为找寻未婚妻,从而不得不被“奋斗”的历史。这是一本小人物的历史。本书特色:轻、爽、欢快、不装逼不虎躯不脑残不11不花痴不YY。希望能给书友们带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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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现在写的一些散文,既有对过去事情的深刻回忆;也有我的一些思想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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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童鞋!你在做什么?”课堂上,老师发飙了。额,江小潼赶紧扒着课桌护住笔记本,额,总不能说她在写扑倒美男作战计划吧!“江小潼,叫你家长来!”老师气得直发抖。额,家长……可不就她的哥哥,她要扑倒的男神大总裁么?商界首屈一指的帝少又如何,迟早要拜倒在她裙下!绵羊虽小,却能吃草!不要小看元气少女爆发的能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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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兴趣爱好广泛的股市天才带着传说中的海贼金狮子的飘飘果实穿越了。拿着恶魔果实的这个家伙会在异界翻出什么风浪来呢?嫖赌饮荡吹,怎样舒服怎样过呗!“酒吧,美容院,火窝店..........”引领异界时尚潮流公主,贵族野蛮女,门派女传人,神兽女孩...本书不11,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大家看完感觉不错的话希望可以加入收藏,投张推荐票。】飘飘果实能力:能够使果实拥有者触碰到的东西(除了活物外)漂浮起来包括大地,水,甚至是暴风雪等等,并受拥有者控制,金狮子曾经利用它把几座岛浮空起来。并利用其能力独占卡普和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