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如此大意又如此冲动地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刺激母亲!这到底为了什么?我哇哇地哭了。
25
我的心里乱极了。我不知道干什么才好,怎样才好!自然,我完全可以自己安排自己,像我自己想的那样,顺应时代的潮流,按照我自己的生活目标、工作目标追求下去,建立起自己可心的小家庭,干好自己可心的工作。我怎么想我都应该去和林子结合。他太对我的心思了,太合我的意了,他是我心中的真正的男子汉,是我梦幻中的真正的“白马王子”。
可眼下,现实竟这般的残酷,我的母亲,养育我二十三年的母亲,是那么固执,而她却又恰恰是我的救命恩人。难就难在这里。假若她要是我的亲生父母倒好了!那样我倒可以撒娇,可以哭闹,可以抗争,甚至可以暂时离去!如果是亲生,我一定会这样办,因为我相信未来,相信结局一定是幸福,美好的。所以,我敢干!即使暂时众叛亲离我也敢干!可现时我就不敢。救命之恩啊!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父母对我是救命加养育之恩,我怎好不为了报答而牺牲自己呢?何况那些个坐街婆的嘴,倘若我气坏了父母,不被她们的舌头嚼个稀巴烂才怪。
可我若真的答应了母亲的要求,真的和铁栓成婚,我又真的能够真心实意、诚心实意地和他过日子并对父母尽孝心吗?
我这样问自己,心里乱糟糟。外屋那只懒猫可能是饿了,“喵喵”地叫着向我走来,眼睛露出的是那种可怜的光芒。
我一挥手,把它拨拉到一边去。看了看母亲像是睡觉了的样子,我便又轻轻地给她盖上了半截毛巾被。
人心一乱,便烦,便恼,便怒,且怒火中烧般地愤愤不平。于是,此时的我又怨恨起自己来,恨自己的命太苦,而且从小就苦,恨自己的生命旅途太坎坷,从小就坎坷!恨来恨去的,便想到了生我的父母,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把我生下来就推向河水中任其漂泊不管死活。据说,当时梁家二老把我抱在怀中时,我的脸上盯满了蚊蝇,如果再晚些搭救,我即使不被饿死、淹死,也会被蚊蝇吸干了丧失小命。
生我的父母亲哟,你们太狠心了!你们为什么这般对待我?为什么?
我不解,我恨!恨父母对我太狠毒!恨苍天对我太不公!
可我的再生父母眼下又这般如此!虽说不上逼我与铁栓成婚,却也没给我选择的自由。
我怎么办?难啊!难啊!
人都说活在世界上好快活,好幸福!我怎么就这么惨呢?我也要轻松,我也要幸福,我也要快快乐乐潇潇洒洒无拘无束地做个自由的小鸟。
可躺在床上哼哼着的妈妈,是被我气的,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不服从,因为我要违背她的意志,所以她被气得背过了气,险些死去。
面对我的妈妈,我要不要说我要自由!如果我说不要自由的话,而我内心深处又实实在在地埋藏着我要自由的呐喊!那么我怎么办?我能说“妈妈!你也是扼杀我生命的刽子手!虽然你救了我的生命,养育了我,可那只是个躯壳而已,因为,你在拯救了我的生命的同时却扼杀了我的灵魂啊”!
我的脑子好胀,心里像个乱麻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此时都飞到爪哇国去了,我一个女孩子家,连选择婚姻的自主权都如此艰难。是路上的关卡太坚硬呢,还是自己的思想感情太懦弱?
对,眼下得赶快去找林子,叫林子干那个公关部的业余顾问,只要有林子在身边,我肯定会精神愉悦,干什么都能事半功倍快快活活的。
我倒了一杯开水,用两个杯来回地反复折几个儿,呷了一小口正好凉热适中,便端到正微微睁开双眼的妈妈面前:
“妈!您喝口水。”
老人家要坐起,我赶快用另一只手去扶,可没等我把她扶好,她却一推我的手,自己穿上鞋,一步一步地向外屋走去。
“妈!”我叫着仍去扶她。
“不要管我!”她推开我,坚持自己走。
“我扶您。”
“不用!”她晃着,坚强地说着,“你的事我也不管了,随你的便。”
“什么?”
“哼!气死我喽!”
妈妈哭了,边往自己的屋走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哭得好伤心。
正在这时,家里的大黄狗又“汪汪”地叫了起来——沈快嘴来了。
26
妈妈见沈快嘴到,赶紧用手抹净眼泪。我向沈快嘴打着招呼,并喝住仍在叫唤的大黄狗和两只伸长脖子的鹅。
妈妈走进自己的屋,沈快嘴跟我进了客厅。还未等我坐稳,沈快嘴便把她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地向我抖落个干净。我听完她的特急新闻,一下子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没回过神来。
林子怎会是那样的人呢?
“骗子!”“流氓!”“多情的种子!”这些个都是沈快嘴讲新闻时对林子的评价。
“看他表面文绉绉的样儿,哪知他肚子里净冒坏水。”沈快嘴咋呼着,“在河东麦田里,我还不相信他说有对象是真的,你猜怎么着,我还傻乎乎地给人家凤姑娘瞎忙活呢。嘿!无意中发现他还真有对象了呀!嘿!那个小妞长的,那叫洋气,一头黑发打着圈圈儿,柳叶眉描得那叫重,樱桃小嘴涂得那叫红,粉白粉白的小脸蛋儿那叫嫩,那双眼睛看上去是天生一副娇滴滴的样儿。嘿!两个金晃晃的大耳环放着光彩,一条闪金光的项链套在脖子上。我就看不惯那种半露胸的样儿,可也怪了,这小妞穿着红衫也半露着前胸。嘿!邪了门了,倒显那么逗人喜欢。你说说看,林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怎那么多姑娘家看见就追他!”
她说着,见我仍不语,便转话题道:
“我说梁子,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你看看能行不?”
我仍旧不语。
“喂!我说梁子,你怎么啦?”
“噢,您喝水,我给您沏杯茶。”我有些慌乱地应道。
“我不想承包河东那三十亩地了。”
“怎?”
“我想自己在京津公路边办个小饭店,搞点买卖什么的。”
“嚯!沈婶也想发大财啦!”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打算。
“想,眼下大人小孩的,整日整日地泡在发家致富上,连回家做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我开个小饭店,给大家早晚送个方便,谁家要有个红白喜事的,我把饭菜都给包下来,也省工省钱,大了还可往邻村发展,也叫做什么社会化服务呗!你说能不能行?还有凤姑娘,自己有辆夏利车,想弄个出租车的三证,搞搞出租。”
“那承包的地和果园呢?”
“这不找你来了吗?你种地行,又有铁栓帮忙,顺便把我俩那几十亩地也包了得了,到时候,给我们点粮食够吃就行!钱呢,可以做高一点卖给我们。”
“说哪去了,瞧您。转包给我们也可以,粮食下来随你们要多少都行,价格随行就市呗!哪能跟您侃高价儿。问题是转包给我们,得跟村长商量,他不点头可不好办。”
“你要同意,他那好办!”
“对对!那当然!那当然!”我诡秘地一笑说,“你和村长没的说。”
“嘿!死丫头,跟婶闹是不!说正经的,答应不答应!”
“我好说,就是不知铁栓干不干!”
“你看,又来了不是!铁栓还不是听你一句话,你叫他干,他敢说不!”
“难说,眼下是各扫门前雪,真的要不管他人瓦上霜了。”
“再不管他人也得管你呀!”
“咳!不说这些,你还是先找村长吧!他同意,我一定帮婶子这个忙。何况,又有点新潮的味儿,社会化服务,小中见大。村民早晚吃饭方便,有个大事小情的办一两桌也方便,怎敢不帮忙。”
“还有呢?”
“什么?”
“果园的事!”
“果园怎的?”
“你爸爸那个脾气,我说不进话,你给帮忙说说,我也不包了。”
“你自己说吧!”
“怎不管?”
“爸爸正生我的气。”
“那好,我去求求你妈!”
“求她?”
“对!叫老嫂子给帮个忙。”她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找。
“不行!”我赶紧拉住她说。
“瞧!帮人帮到底嘛,你沈婶有难题,要多多帮忙呀!”
“现在不行!”我仍旧拦她说,“我妈正有病,身体不舒服,改日再说!”
“怎,不舒服!那我得去看看嫂子。”
“沈婶!真的不能去。”我放大了声音。
“哟!今儿怎么了梁子?每次来都和你妈聊聊天、说说话什么的,这回怎了?你要给我们姐妹垒墙?”
“不是的!”
“那是什么?跟婶子说,别叫婶子着急了。”
“她婶儿!”
妈妈从屋出来,在院里叫着沈快嘴。显然,她听到了我俩的说话声。
沈快嘴答应着走了过去,嘴里还甜甜地问着妈妈怎么了,着凉了还是吃的不对胃口了。
唉!看着母亲把沈快嘴让进屋里,我长叹一声,越想越纳闷儿。
林子咋会是那样的人呢?他说他没有恋人的,他是用眼睛告诉我的,我相信他的眼睛。他眼睛说出的话便是他的心里话,我懂的,非常非常懂的。何况,在回家的途中,他不光用眼睛,而且是用嘴巴向我表述了他的心,他讲得那么恳切,那么真实,怎能是欺骗呢?绝对不能,我不相信,坚决不信。
可沈快嘴说她亲眼见到的,在堤西五百亩麦地的机井房里,他搂着乔妹子,摸乔妹子的乳房,还要亲嘴。
天啊!这是真的吗?我的心在震颤,手在发抖,头似乎也要炸!这世间的事太怪了!太奇了!谁好谁坏,真的看不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好端端的青年,怎么竟是个伪君子呢?林子,林子,看上去堂堂正正,对工作极端负责的样儿,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忠诚样儿,真的也是个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吗?
我惘然!我自觉头晕眼炸的要天塌地陷……
27
这奇妙的大千世界啊!你变幻无穷,使人百思不得其解。这美好的人生啊!你绚丽多姿,可有时你又多姿到了令人费解的程度。
就说这个林子,你为什么偏偏要到苏香村来呢?你那么潇洒,那么精明,那么干练。你有那么多的学问,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我梁子呢?反过来讲,你既对我已经信誓旦旦、千保证万保证的舍我无他,你为什么和乔妹子干出了那样的蠢事呢?你是拈花惹草的风流客还是堂堂正正的真君子?
还有那个乔妹子,如真像沈快嘴所见所说的那样,那可就真的应了老百姓的一句真言:蔫人出豹子,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因为,按沈快嘴所讲,倒像是乔妹子心甘情愿的,而且乔妹子还叫沈快嘴保密,不能满街声张瞎嚷嚷!
唉!真烦人,烦死了。这个林子一来,简直把女孩子的心都给搅和乱了。开场就是我梁子,不知怎的,小魂儿就跟着了魔似的让他给勾走了。跟着就是凤姑娘,你瞧瞧她那大胆泼辣劲儿,愣让人家林子表态跟她搞对象。出了个乔妹子不说,还真的有个什么三年前的女朋友在。沈快嘴说的,她和凤姑娘亲眼看见的相片,彩色的,蛮漂亮蛮迷人的一个姑娘,还挺洋味儿!这叫什么事儿,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成了乱麻。我梁子何许人,总还算是个有头脑的青年吧!大道理咱不多,可总还是愿意做个有理想、有道德的青年,总还是有自己的志气的。可我看到这些情景的出现,怎就理不出个辙道来呢?我是否真的陷进了感情的深渊而不能自拔了呢?我还不相信这一点。何况,我还自认为不是那种钻牛犄角尖儿、认死理的人,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还没有到那种“一根筋”的程度。
一切顺其自然。我这样想。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该争的不争,该得到的不去努力,而是冷静对待,沉着应战!抓住机遇,再去大干。
将心比心,我对林子有爱心,那么乔妹子、凤姑娘以及所有的漂亮姑娘难道对林子就不可以产生那种爱心了吗?我爱上了林子甚至一见钟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觉,难道就不允许别的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并同样爆发爱的情感吗?众多的女孩子追求一个男青年的多了,有的甚至为了追求某一个人、崇拜一个偶像而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你又有什么权利不让她去做、去干、去牺牲呢?问题倒是男女双方,都不能太过于激情,太过于固执,在理解自己的同时,也应理解别人。所以,我赞成关键的时候,还是要理智一些的好,多想想别人的好。
那么我理智吗?此时此刻,我梁子理智吗?
我为什么头发晕,眼发胀,胸发闷,没精神!说来说去,我还是想得到林子。因为,我的心里真的爱着他的,真的!
我咋办?放弃还是接着插进一只脚去,再迈进另一只脚,把整个身心扑进他的心灵,而后叫他投入我的怀抱。
我理不出个头绪来。
这时,妈妈心事重重地走进我的屋,双手像是捧着一个什么物件。
“妈!”我赶快叫,“沈婶走了?”
“走啦!走时叫你半天。你怎不理人家?”
“噢,我,我没听见。”我支吾道。
“哼!甭骗我,越来越没规矩了!”妈妈说着,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说,“梁子,我想了想,还是把实情跟你说说吧!”
“妈!”我走过去,捂住妈的嘴,叫道,“我以后听话,您不要生气啦,不要说了!”
“你大了!”妈推开我的手,叫我坐下继续说道,“该对你把事说明白了。你看,这是什么?”妈妈把手中的一个小红包包打开,里面露出的是一件非常精致的闪闪发光的绿玛瑙宝石,宝石造型如心,只有手的中指肚那么大,被一条金项链串着。
“它不是一条普通的物件!”母亲把它递到我的手里说,“你不要我说,我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