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抑的夜色。天幕被染上了最浓重的墨汁。黑夜之神在这块厚厚的幕布下,驱走了月亮,抹杀了星光。
残灯如豆。
忽的一阵冷浸浸的凉风席卷而来,推开了墨绿的窗,“啪,啪,啪”薄脆的木板撞在墙上,不紧不慢地响着……
“啪,啪,啪”……
犹如苍白无力的钟摆。
“啪,啪,啪”……
仿佛定时炸弹,计算着时间的漆黑。
“啪,啪,啪”……
昏暗的天,无丝毫星光,只剩下这……
“啪,啪,啪”……
玉炊厌烦的从炕上欠起身来,朝窗口走去。
仍旧不紧不慢,时间脚踏实地地走着:
“啪,啪,啪”……
玉炊把手伸向不停拍打着的窗板。
倏然,猝不及防地——
“咚!”
恍若渺远的丧钟。时间的终结。
玉炊轻轻地吁了口气,把关上的窗上了锁,任窗板在风中颤栗。
她枯坐在炕上,其他的三四个姐妹都因为各自的事不在房中。她不想忍受寂寞,好几次眼皮像灌了铅一般,但不久后又觉得像有东西在背后一刺,惊得睁开眼来,反反复复,总是睡不着。
她只得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去,自己腕上的那个镯子,镯子上精致的纹路在灯烛的映衬下闪动着栗色的光,夹杂的花草更是散发出丝丝暖香。
玉炊越看越爱,情不自禁地褪下镯子,捧在自己手上上上下下地端详:“这个痕月,可真是手巧!改儿我也向她学学这镯子的编法。”
正思忖间,只听门“吱嘎”一声响,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端着一盒瓜果加上稀粥,对她说:“玉炊姐姐,这是宋夫人送来的补品,特意给周夫人的。”
玉炊接过补品,对那小丫鬟道:“好的。天怪黑的,你主子倒偏偏选了这时候,还是快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摔倒了。”
“嘿,姐姐你也快睡吧,瞧你脸色怎么跟扑了面粉似的。”
“你这小蹄子,也真是多事!”玉炊笑道,“不过是感了些风寒,有什么‘米粉’‘面粉’的。你呀,还不快回去给主子交差?”
“那……我先走啦!”小丫鬟笑嘻嘻地摆摆手,消失在了夜色中。
玉炊将那一盒补品端进周夫人房中。周夫人瞧了瞧补品,并不想吃,只是让玉炊搁着,自己又睡下了。
玉炊退了出来,横在了半新不旧的炕上,竟然顿生了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眯着眼,只见眼前的残灯渐渐模糊。
忽的一阵凉风吹来,“刷”的一声,竟然将灯火吹得只剩下袅袅一缕青烟。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正当她要起身查看时,却只听“咔嚓”一声响,一道刺眼的闪电从空中劈下,直接穿过窗户,将窗板撕裂,并集万道光芒于墙角,形成了一个惨白的光球。很快,光球消散,四周腾起了多而略显透明的白雾,这氤氲的雾仿佛无数只只令人毛骨悚然的蛇,在屋子里缓慢地扭动着,细长的身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玉炊吓得倒在了炕上,一动不动。
只见白雾游移间,玉炊感到自己好像不在这间屋里,而是在——
一片废墟、黑烟弥漫、空荡荡的天、四处焦尸横卧的,疑似火灾现场。
“啊!我这是在哪?”玉炊不禁失声惊叫,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寂寞。环顾四周,却只见死尸成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玉炊慌慌张张地踏出一步,却只觉得脚下一硬,似乎碰着了石头,险些绊倒。
她愤怒地抬起脚来,想踹那可恶的石头。
可是,她看到脚下的事物并非石头,白森森的脸上粘着一痕凝固的血,一双黑洞似的坑里毫无内容,盯着她,用没有嘴唇的唇朝她呲牙。
“啊!”玉炊不禁一声尖叫,狠狠踹开脚边的骷颅,捂住眼无助地大喊:“有人么!有人么!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