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听了,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儿,目光中大是鼓励之意。他瞧了瞧她的额头道:“这个也是你这坚强的个性留下的印记?”虽说的轻松,可是话中仍带了抑制不住的伤感。清漪苦笑道:“攸宁,我能怎么办?我是他的和亲妃子!我若是还想活着,便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这一次次的凌辱,只是不知还要多久……”东平王忽道:“清漪,若是你能丢掉你的责任,我愿意现在就带你走!咱们离了这里远远儿的,天涯海角,大漠草原,何处不可以安身!”
清漪听了,手儿一颤,问道:“那么攸宁,你也能忘了你的报仇大计么?”东平王听了,脸色顿时僵硬起来,目光也变的暗沉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墨黑的眸子,藏的苦痛似乎更深了。这时,两人各怀心事,都默不作声儿了,只听听着耳边呼啸的松涛声。
他二人不知,此时清馨和安纯熙,也因上午无事,也不约而同地到了这里,清馨和安纯熙沿着山坡一上一下地走着,清馨笑道:“安纯熙哥哥,你说皇上哥哥宫里头,现有的几个妃子姐姐,皇上哥哥难道都个个喜欢吗?”安纯熙见清馨说了这样可笑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既然能入了他的宫,自是都中意的!难不成非娶个悖晦的来?”
清馨听了这话,仍旧摇了摇头,道:“可我觉得不对!我虽然瞧不出什么,可总觉得皇上哥哥心中,喜欢一个人儿!可是我猜不出!”安纯熙逗她道:“傻丫头,或许这个人就是你罢!”
清馨听了,闷闷道:“安纯熙哥哥休要此说!”安纯熙便沉沉看了看她道:“若是再过了二三年,皇上将你正式纳了,你可怎么办?”清馨听了,便道:“皇上哥哥不会纳我!”安纯熙倒是笑道:“为何?你这般笃定?”清馨也笑道:“皇上哥哥不过三个妃子,且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又愿意再多出一人?横竖我就做他的妹子罢!”安纯熙呵呵笑道:“你只是单想,且看皇上愿意不愿意?”这番说着,可这心里却是莫名的紧张。清馨便假意说道:“若皇上愿意呢,你可怎么想?”言语之中个,自是殷切。
安纯熙便叹了口气道:“清馨!容我好好想想罢!”清馨听了,心中微微失望。二人继续朝前走着,清馨眼尖,猛然发现对面林子里,婉贵妃和东平王二人,并肩坐在一棵松枝木头下,不知说的什么。清馨看了二人情形,便欲前去唤了二人,不料,安纯熙也瞧见了,他默默看了会,已是悟出一二,便拽住了清馨的衣袖道:“我们还是走罢!这么长的时间,莫非你还瞧不出?”
清馨听了,如醍醐灌顶,方凝神蹙眉了一回,对安纯熙道:“我却不知,今见此景,竟原来是如此,真是令人可感可叹!”清馨折过来,又说道:“我不是清漪姐姐,自是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想!哎,只是可惜了皇上哥哥了!”安纯熙听了此言,遂问道:“依你之见,难道瞧出了皇上竟对婉贵妃有些情意?”清馨看了看他道:“纯熙哥哥,我虽年小,可你们都是愚人!婉贵妃自从来了这里,每次赏赐儿,都少了她的份?其余我倒不能多说了!反正我瞧着皇上哥哥看婉贵妃的目光,便很是不同!”
安纯熙听了,收敛起自己的心思,问道:“我倒看不出,你挺会察人的么!那你倒说说,婉贵妃心里头,可有没有皇上?”清馨笑道:“我不是她肚里的蛔虫,这话你若敢去问她,只怕婉贵妃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安纯熙和清馨渐渐下了松坡,他心知若是婉贵妃和东平王长久在那山上处着,难免被人瞧见,心生忧虑。不由对清馨道:“清馨,咱们和婉贵妃和东平王的交情也不坏!不如,你还是上了山,就远远儿的对了那林子,唤着婉贵妃几声,横竖东平王为着她的安全,自会下去的!”清馨听了,便点了头,又渡过那林子去,见安纯熙就要下了坡,到那寺里去,便回了头,远远儿的对着安纯熙笑道:“安纯熙哥哥,你可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说着,便盈盈浅笑,已然上了山坡,待安纯熙听了这话,回了头,清馨已是不见。
她刚对着婉贵妃轻唤几声,清漪已是听见,东平王瞧了瞧,便对清漪深深道:“此处人已嘈杂,我还是先走罢!行事多加小心!皇上的那些妃子们……你懂我的意思罢!”婉贵妃听了,便点了头,看着攸宁走远,没于松林深处。
这厢清馨携了清漪便往寺里走,忽见她的丫头采儿急急过了来,远远地在山下瞧着了自己小姐的影子,便高声叫道:“小姐,下来罢!咱们老爷今日里,也得了皇上的信儿,到了这寺里来了!”清馨一听,是老父来了,心中欣喜,这脚步也就加快了。清漪见了,知她父女二人必要好好叙话一番,便笑道:“清馨,不如你就先去罢!我就在这里走走!横竖我会多加小心的!”清馨便点了点头,和采儿相携而去。
清馨上次回去省亲时,不过仲夏,而今已是秋天,这老丞相萧绎德对么女却是想念,得了圣旨,便赶了到蟠龙寺中,玉瓒在了尘斋院,和了尘一同在蒲团上打坐,耳中听得了尘数般偈语,只是这心事犹未能解开。一时听得萧绎德已到,便对了了尘道:“大师,朕这几日将在寺中停留,下午朕再好好与您参经论道。现在,恕我要失陪了!”了尘听了,便从蒲团立起,对了玉瓒道:“阿弥陀佛!无妨!皇上自去罢!若欲使心灵宁息安详,不再怨恨憎苦,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了悟的!急不得,急不得!”
玉瓒也道了个喏,便往前方寺里,行公事处,见了那萧绎德。萧绎德方才已和清馨叙了一番家常,这会子,心情已经平静,见了玉瓒,便执礼道:“老臣见过皇上!”玉瓒便命众人退下,叫他一旁落了座,萧绎德遂道了谢,大方落座。萧绎德已年老,已是赋闲在家多时,玉瓒看他须发皆白,面露衰老之状,可还禁不住说道:“老丞相,想必知道朕叫你今日来这寺里的用意了罢!”萧绎德听了,胡须抖了一抖,声如洪钟道:“老臣愚昧,老臣不知!”
玉瓒惨然道:“老丞相看人洞若观火,又何必在朕跟前隐瞒?朕叫你来,自是因为,当日朕母妃的出宫,虽是遭了连骏德谗言诋毁,可也是和老丞相你脱不了干系!”萧绎德不愧是三朝老臣,听了这话,极是镇静,他刚毅坚决道:“老臣这一生所为,全无半点私心,都是为了雅国的江山社稷!与社稷有益,老臣就会拼死为之!若是与社稷无益,那老臣也定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老臣所为此,俱是为了我雅国的江山,俱是为了皇上您能安坐朝廷!”
玉瓒听了,心中并不十分动容,他思绪良久,方缓缓说道:“那么,朕将老丞相你的女儿,也宣了进宫来,老丞相心中可埋怨过朕?”萧绎德整理衣冠道:“不曾,老臣一心是唯皇上您马首是瞻,老臣忠于皇上,便是忠于雅国,皇上若要什么,老臣都会备好了给您送过去!”
玉瓒听了,哈哈一笑道:“朕竟不知,老丞相您的胸襟是如此之大!倒是朕过于计较了!当初朕和朕的母妃生死分离,心痛无比,后得知竟是老丞相意欲将朕的母妃,放离出宫作为人质!因此,朕便存了怨念,老丞相让我母子受苦,朕便让你父女分离!看来,似乎老丞相对自己的小女儿,这前途命运一点儿也不关心啊!”萧绎德听了,知玉瓒今时今日始终愤懑,一时竟无语了,良久方道:“皇上!老臣的女儿已是进了宫,那便就是皇上的人!横竖皇上怎么对她,老臣都是无怨无悔的!想来皇上是一代明君,心中自有一番分寸罢!”这话说的极巧妙,玉瓒听了,便道:“不必奉承朕!不过朕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老丞相的女儿极是聪慧可爱!朕只将她当做妹妹一般!”萧绎德听了这里,方在心中缓过气儿!
一时萧绎德从玉瓒处出来,想着他羽翼已丰,再不似当年稚嫩少年天子!他心中为玉瓒的成熟稳重感到高兴!可俗话说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己虽然已下朝堂多年,可是依着昔日的威严,难免不树大招风!一时心中自有隐忧。
他又想到今日在朝堂上赫赫声名的石远山大将军,虽现在是玉瓒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可是保不定日后难免生异!只因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萧绎德心中胡乱想着,便越发觉得悲从中来。他本就可再去女儿那里,聊叙家常,可是心中有未定之事,心神恍惚,竟来到寺后的山中。见此处山风拂过,倒是可以解他心中烦忧。
他边走着,口中喃喃念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他心事重重,便坐在一块大青石边,蟠龙寺后山是块极平整的高地,可是有一处地却是极陡,萧绎德不熟悉山路,已是来了这危险之处。忽地,就见他眼前快速闪来一人,还容不得他细看,只见来人大声呵斥道:“老奸贼,还不快快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