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没来由的有些沉重，姬小小也不知道为什么，浑浑噩噩地在幽尘居吃了中饭，即使满桌的海鲜也无法让她雀跃。
告辞出来的时候，烈日当空照——事实上还没到六月最热的时候，但是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让人发闷。
从幽尘居晃荡出来，穿过紫竹林，不知不觉，抬头间，竟然到了御花园。
幽尘居四周都是紫竹林环绕，除却门口正对出开了个出入口，便似没有其他路子一般。
事实上，只要不怕鞋上沾泥，这里到哪儿都挺四通八达的。
紫竹林里这点泥土，对于在山上长大的姬小小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跟没有一样。
御花园的景色依然迷人，春末夏初，很多名贵的花朵也开放了，荷塘里，小荷刚露了尖尖角，还有很多稀有的海棠，牡丹等名贵品种，争奇斗艳。
很多花儿，碗大似得，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只是这些花儿看上去富贵逼人，却总是被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被局限了性格，又有铁丝，木片箍成各种漂亮的形状，可怎么看，都不如山花一般烂漫怒放。
“花儿真可怜！”姬小小叹息一声，用手碰了一下就进的一株牡丹，花季快过了，不知道园丁用了什么方法，让这花儿看上去还能如此新鲜精神。
“王爷一向安好？”站在花前发愣，却听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晚月？
姬小小楞了一下，循声看去，却见江晚月带着金香玉，正跟刘鉴雄行礼。
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停住了，她讨厌刘鉴雄，倒不是怕他，不过想想真的懒得跟他打架动手，便想着，等他走了再跟晚月去打招呼不迟。
正好姬小小的身形娇小，前面几株牡丹加一树海棠，正好可以挡住她的身形，从花丛中，她又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两人的面貌和动作。
至于她比常人灵敏得多的耳朵，此刻根本不需要派上用场，因为距离本来就不怎么远，常人也能听到。
“江美人……哦，不对，应该叫江淑嫒了！”刘鉴雄一见到来人是江晚月，下意识地竟然想躲一下，不过鉴于礼貌，还是回了一礼，“本王有些要事，不打扰娘娘赏花了！”
江晚月拦在他面前：“王爷，晚月是特地在这里等王爷的！”
“等本王？”刘鉴雄一愣，看着他。
不看还好，一看，竟然就忍不住被眼前温柔似水的眼神所吸引住了，那眼神好似一汪深潭，让人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只是远处的姬小小看到这个场景，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天狐媚笑？
那是一种媚术，可多半是女人修炼的，男人练恐怕……
而且对象竟然是刘鉴雄，晚月他到底要做什么？
“妾身昨日得蒙皇上降旨，封了淑嫒，乃九嫔之首，宫里那些流言秽语虽然未曾停歇，总算无人敢歧视我们主仆二人了。”江晚月行了个万福之礼，“妾身知道王爷一定在其中做了不少盘桓，不然只过一日，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妾身在这里，特地等王爷进宫，向王爷道谢的！”
刘鉴雄一见眼前娇滴滴的女子行礼，腿下兀自一软，竟然赶紧伸手过去：“娘娘客气了，本王也不过跟皇上提点了两句罢了！”
江晚月竟然“扑通”一声跪下来：“王爷大恩大德，晚月今生无以为报，若有用得上晚月的地方，即使做牛做马，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
“娘娘言重了，原本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娘娘别往心里去，快快请起！”虽然有个美女跪着愿意为自己死，还是很享受的，不过好在刘鉴雄此刻的脑子还不算糊涂。
“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远处，忽地传来凉飕飕的声音，“舅父，你可是想将这宫里的女人，都收入麾下，还是打算成立个娘子军，好配给你的黑旗军啊？”
姬小小转头看过去，却见是皇后袁敏，正带着月嬷嬷，似乎也是在赏花。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江晚月本来已经被刘鉴雄扶起来了，一看到皇后，又赶紧跪了下去。
皇后慢吞吞走过来，也不让他起来，只是看着刘鉴雄，笑道：“舅父久不见了，可是给母后请安？”
刘鉴雄躬身行一礼：“娘娘千岁，正是如此！”
皇后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晚月和金香玉，忽地笑道：“正是难得，江淑嫒似乎总是能在御花园碰到舅父！”
刘鉴雄被这么一说，不由有些尴尬：“兰陵宫离御花园本就相近，本王每日从神武门到慈宁宫总要经过御花园，见着了，并不奇怪。倒是皇后娘娘，凤仪宫没开后门，走到御花园，需要一段时间吧，今日倒是巧了！”
皇后楞了楞，竟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罢罢手，对着江晚月主仆道：“哎呀，妹妹竟然还跪在地上，快快起来吧。你可是刚升的淑嫒，本宫可别把人家的心尖尖给折腾坏了。”
刘鉴雄皱了一下眉头，垂下眼眸，掩去一些情绪：“不打扰两位娘娘赏花，本王告退！”
说完，理都不理皇后，转身就走。
“舅父……”皇后看情形有些不对，想要喊住，却发现刘鉴雄早就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皇后撇撇嘴，然后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再看看江晚月：“淑嫒好本事啊，竟让舅父帮着你说话。”
江晚月退后一步，一本正经地道：“王爷是好人！”
“哼，本宫的舅父，还轮不到你来品评！”皇后冷笑一声，“淑嫒这名号怎么来的，本宫一清二楚，别真以为得了皇上的心了！”
“臣妾不敢！”江晚月低头，一脸的谦卑。
“月嬷嬷，去端点点心果子来，本宫和淑嫒到前面凉亭里，好好叙叙姐妹情！”皇后看了看江晚月，回头看看月嬷嬷，使了个眼色。
江晚月见月嬷嬷一走，看了金香玉一眼，竟有些暗自松气的感觉。
姬小小正感觉奇怪，却听得金香玉叹口气：“娘娘，你不过也是要为王爷做事，何必让皇后娘娘觉得你好似攀附上王爷的感觉，无端给自己招来个敌人，不值当！”
“你这贱婢，胡说什么？！”江晚月假意瞪她一眼，“哪有的事情，别乱说……摄政王，可是皇后娘娘的舅父！”
金香玉赶紧低头，不再说话。
“怎么回事？”皇后眯起眼睛，一指金香玉，“你知道什么，从实说来，不然别怪本宫不客气！”
“这……”金香玉有些为难地看看皇后，又看看江晚月。
“皇后娘娘，真的没什么事，王爷真的是个好人！”江晚月拦在金香玉面前，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皇后看了看江晚月：“也罢，本宫不问她了，本宫问你！”说着她盯着江晚月看，“若是不说，本宫的手段，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今天，恐怕你是走不出这个御花园了！”
姬小小在远处，其实能看到，刚才月嬷嬷将皇后身边最近的两个侍女带走了，另外几个，离皇后都有一段距离。
而金香玉的话，则是用“传音入密”来说给皇后一个人听的。
“传音入密”是一种将声音凝聚成一条线，传入一个人耳中的功夫，需要一定的内力，皇后自然没有感觉到，只以为大家都听到了。
而姬小小的耳力异于常人，所以只消稍微用点内力，可以中途截到金香玉的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晚月看了看皇后身边不远处的宫女，冲着她摇摇头。
皇后毕竟在后宫多年，立刻会意，对着剩下那些宫女道：“本宫和淑嫒妹妹聊天，你们不用跟过来了，就在这里伺候着吧！”
“是！”一众宫女赶紧应声。
皇后便带头往御花园内的凉亭走去。
姬小小稍稍转身，便可以看到那凉亭的位置。
她比那些宫女离凉亭更近些，听清楚两人的对话根本不成问题。
“说吧！”皇后凤眸一眯，等着江晚月的话。
江晚月状似还在犹豫，金香玉忍不住了：“娘娘，您就别犹豫了，王爷不过把你当做在宫里的一枚棋子，迟早，等他大事成了，是要被抛弃的。还不如此刻跟皇后娘娘把话说清楚了，不管怎么说，娘娘虽然是王爷的外甥女，可毕竟是皇上的妻子，大皇子的母亲啊！”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她的舅父有什么“大事”要图，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她居然不知道舅父还安插了“棋子”在宫里。
江晚月这才似下定了决心：“摄政王的心思，娘娘想必比臣妾清楚，特别是常陵王成年以来，他更是加快了脚步。娘娘也知道，皇子十八岁若是没有立为太子或者继承大统，是要搬到宫外去的，今年，常陵王已经十八岁了。”
常陵王？
姬小小皱了一下眉头，那不是玄尘吗？她在慈宁宫，听刘鉴雄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这倒无妨，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本宫的舅父，将来常陵王若真有那么一天，舅父说过，不会忘了悦儿的。”皇后自信笃笃。
“娘娘，果子和点心到了！”皇后话音刚落，月嬷嬷就带着两个宫女去而复返。
“月嬷嬷，放下吧！”皇后对这个月嬷嬷倒是十分信任，也没让她走。
江晚月轻咳嗽一声，看着皇后。
皇后看看月嬷嬷，笑道：“月嬷嬷是自己人，但讲无妨！”
江晚月和金香玉对视一眼，却不发一言了。
皇后有些无奈，只得对着月嬷嬷道：“先下去吧，本宫有些体己话，要跟淑嫒妹妹说。”
月嬷嬷有些不情愿，可皇后已经开了口，她也不便说什么，满脸郁闷地便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皇后看着江晚月二人，却见这主仆二人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道：“皇后娘娘真信王爷将常陵王和大皇子一样看重吗？”
皇后一愣：“难道不是？”
金香玉摇摇头，最快地道：“常陵王和王爷什么关系，大皇子和王爷算什么关系？常陵王又不是生不出孩子，等他娶妃纳妾，那可是嫡亲的，大皇子，横竖只能算个外姓孙，皇后您说呢？”
“香玉，不肯多嘴造次！”江晚月回头瞪了身后的金香玉一眼，抿一下嘴，“皇后娘娘，香玉这话，话虽糙点，可理却是通的。这亲疏，连她这种粗人都能看的出来，娘娘难道就没有怀疑吗？”
“这……”皇后皱了一下眉头，陷入沉思，“可是月嬷嬷说……”
“那月嬷嬷，还不是王爷送给皇后的！”金香玉又插了一句，江晚月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香玉，越来越没规矩了！”
可那眼神，却有些殷切地看着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