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去成柳暮云所谓的大宅院，没有看到那位姬小小很感兴趣的“大师嫂”，不过姬小小的心情，依然还是不错的。
她从不怀疑大师兄的话，如果他说能做到的事情，那就百分百一定能做到。
很快，就能见到三个师兄了呢。
越想，她的心情就越是高昂。而让她稍微有些小小郁闷的是，自己这次出宫，玄墨居然未加理会。
亏她还带了一些好吃的准备平复一下他的怒气呢。
不过想想，自己这次既没有动真气，亦没有在外面闯祸，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所以并没有引起玄墨的注意，也是正常的。
看看小红这几天已经从见到阿彩的震惊之中平稳下来，又开始努力捣鼓她那些从砚脂斋得到的宝贝。
有时候有其他相熟的宫女过来，她都要炫耀一番，不过不舍得用，偶尔会在脸上擦一点点粉，也会偷偷用一点点香水，不过都只是一点点，生怕一下子都用光了。
除却一些保养的药膏她用得比较勤快以外，其他的，都放在她专用的那个小箱子里锁起来，有空就要拿出来看一看，数一数，就怕被偷了。
看到她似乎没心思理会自己的样子，姬小小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不过没了人管，她倒是自由了，耳边少了个人唠唠叨叨，偶尔溜长乐宫玩玩也不会被发现，其实也还不错。
不过因为大师兄说他们三个都回来皇宫看她，连着两天，她倒是都不敢出宫去了，生怕和三个师兄错过了难得的团聚时间。
所以这几天，她除却去竹林看看那些她早期种下的珍贵草药之外，便是在皇宫各处到处溜达。
玄尘似乎很久没有来幽尘居了，自从回京以后，他的人似乎都消失了一般，常陵王府也不见人影，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姬小小站在幽尘居的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不由有些失落。
想起那段时间，在这里听箫，听琴，吃着海鲜的场景，真的是有些怀念啊。
“哟，这不是贵妃姐姐吗，不是说在长乐宫养病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呀？”
身后，忽地想起一声突兀的声音，让姬小小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刚才想起以前的事情太过出神了，再加上自己的内里并未完全恢复，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转过身，见一个女子，穿着鹅黄的落地百褶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鹅绒披风。
腰身盈盈一握，单薄的甚至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里，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沈幽婉？
姬小小楞了一下，眼前这个眼熟的女人在哪里见过了。
上次她小产的时候，自己还想去救她和宝宝呢，可惜没救成，去晚了一步了。
听说她被封了贤妃，不知道能不能弥补她失去小宝宝的伤心呢。
不过既然已经可以站出来，听说和周淑妃一起管理着后宫，想必心中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吧？
“沈贤妃。”记得沈幽婉是及笄入宫的，应该比自己小一岁，姬小小对于她那一声“姐姐”倒是没多大想法。
“姬贵妃是在思念故人吗？”沈幽婉看着她，再看了一眼幽尘居。
常陵王和姬贵妃交好，这在宫里目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战场之上，军营之中，宫里嫔妃有几个眼线，也是很正常的。
“故人？”姬小小有些不解，“玄尘一直是我的朋友，算什么故人啊？”
故人，应该是以前的朋友，或者是已经去世的人吧？
“你到现在，都还和保持着关系吗？”沈幽婉睥睨着看着她，为什么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是可以得到皇上的专宠？
听说，这女人在战场的时候，快死了，皇上伤心欲绝，差点就想跟着她去了，结果这女人又活过来了。
不过听说楚国使者这次带了他们的公主过来，听爹爹说，是金矛王爷代替皇上去跟那公主求的亲。
使馆的馆丞是她爹爹多年的好友，所以这事，他早早地就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楚国使团来了以后，本来应该是定在昨天进宫面圣的，逍遥侯好像去了一趟，说了些什么，又推后了七天。
那楚国公主能让皇上亲自去求亲，想必将来一定会得宠。
沈幽婉想到这里，心中有些高兴起来，眼前这个小女人，得宠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很快就有人替代她的地位。
想起自己腹中失去的胎儿，或者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再怀上一个。
帝王的宠爱嘛，自古都是如此，就看后宫女人们，谁比较有手段了。
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小丫头，不会琴棋书画，又没有倾国容貌，真的就能占据帝王的心一辈子。
不过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想必不知道她帮着打败的楚国，接受了她夫君的求亲，将公主送了过来。
算起来，也是她做的媒呢，哈哈。
沈幽婉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贤妃，其实你应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好美。”姬小小看着笑起来的沈幽婉，一扫刚才刚出现的那种阴郁之气，本就十分美貌的容颜，显得越发夺目耀眼。
沈幽婉一愣，看着姬小小，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点讽刺，或者其他反面的意思。
可是很可惜，没有。
她就是真的真心赞美自己？
沈幽婉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能这样长期占据皇上的心，肯定是有几分手段的。
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手段？
就算不是宫里的，当年的沈府，她能被选中送进宫，而不是被配给那位大臣王爷什么的，当小妾，成为父亲往上爬的工具，也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对，一定是眼前这个丫头掩饰得太好了！
沈幽婉狠狠一咬牙，冷笑一声：“是呢，皇上也这么夸过妹妹，说妹妹笑起来，真的是很美。”
姬小小心中“咯噔”一下，刚才还没转过去的心思，现在倒是转回来了。
这个女人，当初怀着的可是玄墨的孩子呢。
想到这个，她心里顿时就有些酸溜溜的不舒服起来。
可她还是拼命告诉自己，算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玄墨答应她以后再也不会碰其他女人了。
这样就行了，不是吗？
大师兄说了，要为玄墨多着想，他是皇上，他也有很多为难的地方。
虽然她并不觉得当个皇上有什么好的，或者有什么值得人一退再退的，可因为那个是玄墨，她觉得只要他高兴，偶尔做一点让步，也未尝不可。
“嗯，是吗？”但是对于这个沈幽婉，她一下还是没有什么兴趣再交谈下去了，于是只是淡淡地应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姐姐先别走啊。”沈幽婉上前一步拦住她，“咱们姐妹许久不见了，该叙叙姐妹情才对。”
“我们，姐妹情？”姬小小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跟眼前这个女子做姐妹了。
“呵呵，都是皇上的嫔妃，自然就是姐妹。”沈幽婉呵呵假笑两声，“过些天，若是有新的姐妹进宫了，咱们可就是老人了，要相互扶持才是。”
姬小小本来对沈幽婉的态度有些感觉有些不舒服，只想着离开，不过听到说这些话，心下便有些狐疑了起来。
“哦呵呵，妹妹的意思是，以后总有新人入宫的，咱们迟早都要成为老人的，姐姐没听说，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句话吗？”沈幽婉想了想，没有把楚国公主的事情说妹进宫？”
一来，这事是她父亲私下打听来的，说出来了，怕有什么影响。
听说，皇上那边传话，此事要严格保密，到时候万一眼前这个蠢丫头知道了，跑去大吵大闹，自己和父亲这边，怕是都讨不得好去。
二来，她其实很想看看这个蠢丫头到时候“忽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在皇上和众大臣面前丢脸的。
对方毕竟是公主，即使是成为妃子，也是一定要进政和殿侧殿进行册封的，到时候一定是全天下，全皇宫都知道了。
那个时候这蠢丫头再去闹，不怕皇上不责罚她。
心中打着小九九，沈幽婉看着姬小小的脸色变化。
“不，不可能，他答应我的，不会再和别人一起。”姬小小摇摇头，她才不信呢，就算有新人进来又如何，玄墨一定不会背叛她。
“呵呵，自古以来，帝王对女人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沈幽婉笑道，“别说是后宫三千佳丽的帝王，便是有点权势的男人们，在床上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句可以当真的？”
姬小小沉思了一声，脱口问：“是吗？”
她对男人还真的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大师兄二师兄说的话一般都算话，三师兄吊儿郎当的，喜欢捉弄她，也会骗她，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
那么，玄墨呢？
他答应她的时候，那样言之灼灼，眼神那般真挚真诚，他以为要失去她的时候，那般憔悴，那般不舍。他关心她的时候，眼中全是担心。
师父说看人要看眼睛，她不信自己会看错。
反而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眼神闪烁着，好像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让她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她看人一向凭直接，偏偏她的直觉又该死地准。
“姐姐，你看，皇上是不是很久都没去长乐宫了？”沈幽婉这句话，倒是说到姬小小心坎上了。
两天之前偷偷出宫去，玄墨居然都没有过来质问她，这让她心中有些小小的不爽。
可是又自动安慰着自己，现在被沈幽婉这么一说，她心中的疑云又升了起来，脸上顿时有些表现了出来。
见她脸上的神色，沈幽婉知道自己说进到了她的心坎里，不由再加把劲：“咱们都是没什么权势的人，我爹爹虽然当个官儿，可那里比得上袁家刘家田家出生的那些人？”沈幽婉先哀怨地叹口气，“姐姐，妹妹说句实在话。妹妹虽然是金矛王爷的义女，可干的，总不及亲的好，真要什么要紧事，人家未必真心实意帮你，你说呢？”
姬小小脸色沉了沉：“谁说的，我义父对我很好的。”
呵呵，你那义父早就把你给卖了，为了讨好皇上，居然不顾自己义女在宫里当妃子，帮着皇上提亲去了。
根本不管自己义女会不会失宠，他要保的不过是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沈幽婉心中冷笑一番，也不细说，只道：“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妹妹的话就说到这里，天冷了，妹妹这身子不能久立寒风之中，先告辞了。”
转身，也不管有些目瞪口呆的姬小小，沈幽婉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单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仿佛那曾经的生命，到如今还存在一般。
孩子，娘亲会给你报仇的，娘亲会让你，重新回到娘亲的身边来。
看着眼前这抹淡淡的身影忽地离去，好像一阵微风，刮了就走，却在她心底卷起了一阵涟漪，姬小小忽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是吗，这宫里，必须要拉帮结派，有权势有后台，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那，还是爱吗？
不是说，爱是没有杂质的吗，为什么要有这么多附加条件？
她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她起身，往政和殿而去。
她想找玄墨亲自问问清楚，到底，他喜欢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手段。
事实上，她并没有什么手段啊。
可是想想，从一开始，好像就是自己强迫他的。
他第一次戴上七彩羽毛的时候，甚至还想扯下来，可见当初他是多么不愿意。
二师兄常说强扭的瓜不甜，玄墨之于自己，不就是那个被强扭下来的瓜吗？
那么他到底甜是不甜？
好像她就从来没问过他，他到底是不是愿意跟着自己的，当初是被自己的强悍掳来的，那么现如今呢？
他会不会有喜爱的女子，但是迫于自己的原因，没敢承认，或者，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因为他打不过自己，所以勉强说的？
姬小小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由加快了脚步，往政和殿赶去。
政和殿外，那几个公公都是认识她的，赶紧跪下道：“贵妃娘娘千岁！”
“皇上呢？”
“皇上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姬小小有些不信，前几天她来看过，玄墨几乎一整天都在政和殿。
可是想想也是，再多的政事，都四五天了，难道还没处理好吗？
难道他去长乐宫看自己了？
想到这里，姬小小心头有些窃喜，问道：“那皇上去哪里了？”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最后说了实话：“皇上带着景公公，去凤仪宫了！”
凤仪宫？
姬小小楞了一下，皇后那里？
怎么玄墨有了空，不去长乐宫，反而跑去了皇后那里？
他和皇后，不是一向都不和的吗？
还没想透彻，姬小小的脚已经不由自主往凤仪宫方向而去，不问清楚，她都会睡不着的。
政和殿到凤仪宫，她始终都还记得答应玄墨不擅用真气，只是跑步过去的，没有用上轻功。
凤仪宫这边的人员已经大换水，都是玄墨的人，见到姬小小，一下认了出来，这可是他们主子特地吩咐一定要善待的女子。
见到她，就好像见到皇上一样。
“贵妃娘娘！”他们恭敬地行礼。
姬小小嘟嘟嘴：“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是！”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刚才里面可真是热闹非凡呢，这贵妃娘娘来看热闹也真是来的是时候。
“我要进去！”姬小小看着他们自动拦路，不由越发生气了。
一定是玄墨的意思，不让她进去。
她越发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的。
“啊——”刚说完这句话，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皇后的声音。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给我个孩子怎么了，就算他不是我生的我也养了他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要夺走他？！”
姬小小皱了眉头，皇后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只是爱你，只是想拥有你，这样也不行吗？即使悦儿不是我生的，可只要想到孩子是你的骨血，我就会喜欢他，就会爱护他，你不能夺走他……”
里面倏地又传出一片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桌子椅子翻落在地，又响起几个宫女的惊呼：“皇后娘娘……”
姬小小刚想往里闯，门口出现了熟悉的金黑色身影，他的怀里抱着的，正是已经五岁的寿王悦儿。
“玄墨……”姬小小看看他，再看看他怀里的悦儿。
小小的悦儿趴在父亲的肩上，一直沉默着，对父母的这次吵架，不哭也不闹，好似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小脸一直很严肃，窝在自己父皇的怀里。
直到看到姬小小，他忽地转身扑了过来：“师父姐姐……”
姬小小有些淬不及防，条件反射顺手接了过来。悦儿到了她怀里，忽地放声大哭起来，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鼻涕横流，全都擦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天生的母性使然，让姬小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而是拍拍悦儿的背，小声哄着他，一边将目光投向那“知情者”。
玄墨沉着脸，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不过看到是姬小小，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她伸出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走！”
一行三人，姬小小抱着不停哭泣的悦儿，一边被玄墨拉着手，聪明地没有说话。
玄墨的神情，看上去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的样子。
但是他并没有朝自己发火，还肯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走，说明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位置的。
夕阳下，三个人，一高一矮，还有女子怀里哭泣的小男孩，好似最美的一家三口，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