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小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长乐宫,自己最早住的那个地方的床上了。
自进冷宫以来,紧接着就是出征,她还从未回到这里住过。
故地重游,如今迎接她的只有小红了。
叹口气,姬小小看着欲言又止的小红,淡笑道:“你放心,金玲很好,她自有她的去处。”
那一边玄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刚进长乐宫你就醒了,刚才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却吵不醒你,你的耳朵,对声音有特殊选择吗?”
姬小小吐吐舌头:“人家讨厌那么多人对着我又跪又拜的嘛,所以只好假装长眠不起了。”
“呸呸呸!”玄墨瞪她一眼,“又乱说话,什么叫长眠不起?!”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姬小小乐了:“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迷信!”
玄墨看着她,忽地叹息一声:“小小,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愿意相信满天神佛的存在,因为,我相信他们会保护善良单纯的人,其中,一定包括你。”
见他这样郑重的神情,姬小小倒收了玩笑之心:“玄墨,就是神佛要收我,我也会跟他们抗衡,如果打不过,我一定要带你一起走。不管去哪里,你都不可以离开我!”
“小小……”玄墨抿一下唇,听着她有些霸道的誓言,有种想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哎呀呀,好酸好酸啊,皇帝堂兄,我可是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子酸味了,这你侬我侬的,搞得我的都不好意思进来了。”戏谑的声音传来,惹得玄墨皱紧眉头,姬小小却喜笑颜开。
“凌大哥,好久不见了。”姬小小想要迎上去,却被玄墨一下拉住:“不许去。”
“皇帝堂兄,好歹我帮你干了这么多活,都没要报酬,你不该拦着我们兄妹叙旧啊。”凌未然哇哇大叫。
玄墨无视他哀怨的脸色:“你们不是亲兄妹。”
“不是亲兄妹就没有兄妹之情了吗?”凌未然嘟嘴,一副怨夫的样子。
“跟你靠太近会怀孕。”玄墨将姬小小圈在自己怀里,占有欲彻底展现无遗。
“为什么?”姬小小转头看着他,“为什么跟凌大哥太近了会怀孕,不是要做我们那样的事情才会怀孕的吗?”
饶是玄墨脸皮再厚,她这话一出,也不禁显出了一些赫色。
凌未然憋着笑看着姬小小:“小小啊,跟哥哥说说,你们哪样的事情啊?”
“凌未然!!!”某只脸红的狮子终于恼羞成怒了,“跟朕出来,这段事情你做的事情,还没跟朕好好说呢,这监国一职,可不是让你用来玩的!”
凌未然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却是被他拽着胳膊就往政和殿拖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委屈地看看姬小小,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求救的意味。
姬小小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玄墨脸上阴云密布,还是聪明地闭了嘴。
算了,她不想玄墨不高兴,所以只能牺牲她这位结义大哥了。
“重色亲兄的妹妹啊!”姬小小是个什么表情都表露在脸上的人,所以凌未然立刻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由仰天长叹一声,终于还是由着玄墨拉着走了出去。
玄墨拉着凌未然到了政和殿,景德安在身后紧紧跟随。
玄墨对景德安这个总管太监一向是不屑的态度,只不过嘛,身边都是忠臣似乎也无聊,跟个小人在身边,自己又了解他的想法和作风,其实更好控制一些。
这种小人,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如今宫中掌权的是自己,他自然不会再敢对他不敬。
反而,偶尔还能跟他汇报一下皇后太后的情况,当然,目前的他,对皇后太后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
只是他也不拆穿,好像很乐意听到他传来的消息一样,让这小人很是得意。
宫里嘛,偶尔也需要一个这样弄权的小人的,反正其他嫔妃他也没兴趣,其他嫔妃宫人想要弄权,想要上位,也得由他先压着。
谁还能比这位景公公还会玩弄权术?
在他面前,想要班门弄斧的,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今天,他好像又有什么新消息,欲言又止,看得玄墨一阵好笑,偏就让他憋着,左右拉着凌未然聊了大半天才放他走。
“皇上……”憋不住的人,往往自己也会冒出头来引起别人注意。
玄墨心中好笑:“小景子,有什么事要告诉朕吗?”
“皇上,奴才前些天到了浣衣所了。”景德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玄墨,不知道自己这个消息,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子有用没用。
自从这位天子开始掌权,他的日子,从来没过得这般如此小心过。
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在下降,好像在这位天子的眼中,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每次看到他兴味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像有点猫看着老鼠的意思,这让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
“哦,小景子,以你的身份,去那儿做什么?”玄墨不动声色地看着景德安,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虽然,这位景公公确实掩饰得很好。
看起来,估计又是一些无聊的消息。
“奴才听说那儿有个嬷嬷闹事,所以奴才过去看了一下。”景德安还是在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
玄墨皱了一下眉,自己是不是该跟他提个醒,别在自己这里说话还卖关子。
他是皇帝,他是奴才,不是说书人和听众的关系,别搞混了。
“涣衣院一个小小的奴婢闹事,何必你景公公亲自过去?”想了想,还是先听听是什么消息再说,所以玄墨暂时按兵不动。
“皇上,别的奴婢也就罢了,可这一个,还非得奴才自己出马才行啊。”景德安发现自己终于转到重点上了,也不再看玄墨的脸色,急急地道,“这个奴婢可不一般,她以前,可是皇后身边的人。”
这下,玄墨微微有些赶兴趣起来,轻轻地挑一下眉:“哦?”
皇后虽然已经在她的控制之中,可要想彻底有个什么罪名让她下台,似乎是真的有些困难。
废后毕竟是大事,而且她身后,还有三大家族之一的袁家。
虽然三家倒台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目前还没找到好的罪名,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皇上可还记得月嬷嬷吗?”景德安见皇上似乎赶兴趣的样子,赶紧往下说。
“闹事的是她?”那个月嬷嬷。玄墨怎么会不记得?
皇后很多计策都是得益于她的“帮助”吧?
据说这个月嬷嬷是刘鉴雄的人,所以后来袁家和刘家闹翻了,她也就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不过此人心机颇重,想必一定不会就这样甘心待在涣衣院度过余生。
“皇上英明!”景德安点点头,“这个月嬷嬷能耐可不小,居然能鼓动浣衣所的奴才们都不干活,还说,她手上握着皇后的不少秘密,要皇后亲自去浣衣所接她出来,不然她要让皇后不得安生。”
玄墨皱了一下眉头,皇后的秘密?
不知道有没有足以扳倒她的,月嬷嬷在皇后身边多年,想必参与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是,她说出这样的话,皇后没对她下手吗?
虽然皇后身边安插了暗卫,也实施了软禁,不过要对付一个老嬷嬷,她一个皇后,还是有能耐的吧?
想到这里,玄墨看着景德安:“那月嬷嬷,现在在哪里?”
“皇上,奴才听那月嬷嬷这么说,想着事关重大,不敢让她再待在浣衣所,就接她到奴才住所附近的小院住下了。”
“可问出是什么事了吗?”
“回皇上的话,那老婆子的嘴紧得很,奴才怎么问,她都不说。”景德安低着头,小心地微微抬眼看着玄墨,“她说,不见着皇上,她是不会说的。”
“她要见朕?”
“是,她说,她手上的秘密,是天大的秘密,关系到大魏的江山,关系到皇上的皇位继承人……”
皇位继承人?
玄墨皱了一下眉头,如今能名正言顺自己皇位的人,除了悦儿还有谁?
莫非和悦儿有关?
他其实一直隐隐觉得悦儿的出生有些不妥,但是看着他越长越像自己的脸,倒从未怀疑过这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所以,悦儿的生母如果不是皇后和自己,那么……
只有一个可能啊……
萧琳?
可当年,萧琳和皇后可不是同一天产子的啊。
萧琳当时生下一个无脑女婴,三天以后,皇后才生下了悦儿。
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记得当时自己对皇后确实缺乏关心,好像有一天听说她肚子痛了以后,连去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再之后,好像听说只是普通阵痛,虚惊一场。
那是什么时候?
好像离悦儿生日五六天的光景?
再之后,萧琳便生产了,他和所有刚当爹的男人一样,在产房门口守候着。只不过,男子不得进去产房,不太吉利,他才没有冲进去。
这个时候,事故发生了,产婆抱着一个无脑的女婴出来说,萧贤妃生了一个怪异的死婴。
太后看了那婴儿一眼,便说是妖孽降世,将萧琳关在了宫里。
之后,过了三天的样子,皇后肚子痛,这次,好像是真的了,然后据说生下一个男婴。
那个女婴,甚至连他这个做爹的都没看上一眼,就被丢去了乱葬岗。
玄墨越想越可疑,不由抬头看着景德安:“小景子,把月嬷嬷去带过来,记得不许任何人知道!”
“是,奴才明白。”景德安赶紧点点头,转头,露出一副志得圆满的样子。
看起来,那个月嬷嬷真的是有些真事握在手中的,皇上想扳倒皇后的心,也是真的。
毕竟,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姬贵妃的宠爱,贵妃娘娘成为皇后,不过就是个契机的问题。
而现在,自己就是给皇上提供那个契机的人,皇上以后会记得自己的。
至于皇后,她就从来都没得到过皇上的心,如今皇上大权在握,哪里还会把她放在眼中?
月嬷嬷很快被带了上来,她穿着太监服,低着头站在景德安身边,像极了一个温顺的小太监。
没有人会怀疑景德安身边,会带着一个老嬷嬷,而皇后太后的眼线们,也早就不顶事了。
月嬷嬷看着玄墨,立刻跪倒,诚惶诚恐的样子,和以前那个总是算计着的,并不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中的月嬷嬷像是两个人。
玄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月嬷嬷,朕就在这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月嬷嬷了玄墨一眼,坚定地道:“皇上,奴婢知道早年奴婢跟在皇后身边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必皇上心中也清楚,皇上心中对奴婢的怨怼,不少于皇后娘娘,所以奴婢斗胆,跟皇上请个秘旨,保奴婢一命。奴婢以后,一定远离京城,不再参与任何宫内之事。”
这倒是个聪明人,也知道那些秘密一说,估计她也活不长了,先保个命再说。
玄墨轻笑:“嬷嬷要朕的圣旨,朕给你就是了,你只要说到做到,朕自然不会杀你。”
说完,他写了一张密函,递给月嬷嬷。
那月嬷嬷仿佛吃了定心丸,看了看景德安,景德安忙告辞退了下去。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月嬷嬷和玄墨两个人了。
“说吧!”玄墨看着她,“当年的事情,朕想知道。”
“皇上英明,对当年的事情,想必也早就有怀疑了吧?”月嬷嬷笑起来,她的宝,还真是押对了。
“月嬷嬷,少在朕面前玩心眼,这么多年以来,你难道还没玩够吗?!”玄墨冷笑一声,“快些,不然,朕可以自己去调查,你的命,还是在朕的手上。”
月嬷嬷神色一凛,毕竟这么多年,对这个皇上都抱着轻视之心,所以即使一开始她被皇后调到浣衣所,也从来没想过要通过皇上来解救自己。
之后,她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再之后,还听说打了胜仗,将大魏兵权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她才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位年轻的天子,看起来,似乎应该从他这里下手,自己的后半辈子,才有希望可言。
当然,她如果足够了解这位年轻天子的行事作风,一定会后悔今天所作出的愚蠢的决定。
和这位年轻天子玩心眼,不是靠着她年纪比他大就行的。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在他面前,根本行不通。
她跟他玩心眼,似乎还嫩了一点。
“悦儿不是皇后生的。”既然皇上要个痛快,月嬷嬷自然也不再卖关子,“是当年萧贤妃生的。”
果然是这样,玄墨虽然有着心理准备,可咋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惊讶万分:“皇后是如何做到的?”
“当年,皇后娘娘和萧贤妃同时怀孕,皇后的胎儿,因为是……是用了药才得到的,太医一直说药物对胎儿会有影响。可是皇后不肯堕胎,她说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太医也没有说,孩子一定就有问题。”
“这事,就这样被压了下来,皇后让太医守口如瓶,谁也不许说。”
“可这个孩子一直就不大好,到了七个多月的时候,居然就要生了,要知道,皇后比贤妃娘娘晚怀孕。当初她就是看到贤妃娘娘怀孕了,才气不过,对皇上用了药的……”
玄墨挥手打断她:“说重点!”
“皇后其实也怕孩子有问题,所以肚子痛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让奴婢找了相熟的产婆前去接生。而皇上,又正好不去,此事便容易办了。”
月嬷嬷咽一下口水继续道:“果然不出太医所料,皇后生下了一个死婴。因为已经胎死腹中,那婴儿,是太医用铁钩从皇后肚子里勾出来的。”
“勾出来的?”玄墨咬了一下唇,这听上去很残忍。
“都是这样的。”月嬷嬷道,“女人家生孩子,若是孩子死在腹中,便用钩子勾出来,民间用的是秤杆上的钩子,若是有些钱的,便会找大夫用专用的钩子,不过大同小异。”
“嗯,你继续往下说。”玄墨点点头,想起姬小小来。
以后她若是要生孩子怎么办?
他不许她再次到鬼门关绕一圈啊,自己已经有悦儿了,要不,他们就不要孩子算了?
不知道那傻丫头是不是会同意。
这事得回去跟她好好商量一下,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孩子是很遗憾,不过比起小小来,这种遗憾他愿意承受。
“皇上……”见皇上似乎若有所思,月嬷嬷心中有些慌,莫不是,皇上对皇后起了恻隐之心?
“后来呢?”玄墨眯了一下眼睛。
“那钩子虽然比秤杆上的好,可孩子依然不可能整个被勾出来,先出来的是孩子的头,不过不小心,被钩子勾到了太阳穴,将后半脑和身子分成了两半。”
玄墨这下明白了,那个诡异的女婴,到底是哪里来的。
“可萧琳生孩子的时候,朕就在外面,你们是怎么做到偷龙转凤的?”玄墨比较关心这个。
“给萧琳接生的产婆,都是皇后安排的。”月嬷嬷看看玄墨,“而且,太后她……也参与了。”
“太后也参与了?”玄墨越发震惊,他一直以为,太后至少是不知道的。
“当时摄政王想要对付萧家,正在罗织罪名,所以宫里不可以有一个得宠的萧家女儿存在。”
“萧贤妃生下皇子以后因为力竭晕了过去,太后身边的人,借口陪着太后去看产妇的时候,将死婴装在太后赏赐的物件之内送了进去,将小皇子,也就是今天的寿王,换了出来。再将死婴抱出来,给太后看。”
玄墨握紧拳头,听着月嬷嬷的话。
“后来的事情,皇上您也知道了,太后怕你看出死婴头上是旧伤,所以当着你的面发怒,将那女婴丢去了乱葬岗,将萧贤妃关在了宫里。当时婴儿出生的时候,是哭过的,但是太后并不确定贤妃娘娘有没有听到,所以,最后,索性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