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失掉，又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之中。
去势太快，来势太猛，根本不是他目前的身子所能够承受的。
“师……师父，你……给我喝了什么？”玄墨咬着牙关，冷汗还是不住地从他额头滴落下来，浑身抽搐颤抖着，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天机老人把着他的脉搏，笑道：“让你不要答应得这么快，非要逞能，还不问清楚就答应了，罪有应得！”
一边说着，一边看看玄墨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不由叹口气，将手放到胸口心脏的位置，只见有圈淡淡的光晕出现在他手上。
玄墨顿时感觉胸口一热，刚才那些在体内乱窜的力道虽然依然很猛，却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你的身子承受不住，只能我老头子助你一下了。”天机老人叹息一声摇摇头，“你的功力我已经给你提到最高，不然无法和她身上的抗衡。”
原来如此，玄墨了然地点点头，咬紧牙关，由着天机老人开始疏导体内的那些气流。
等他的气息慢慢平和下来，天机老人便将他抱到床上，让他盘腿而坐，又扶起姬小小的身子，道：“现在，你们两个相对而坐，听我口诀，引渡你的真气到她身上。”
玄墨握住姬小小毫无生气的手，听着天机老人的口诀，先将真气在自己体内运行了一周天，再顺着天机老人的话，由几处大穴，将真气缓缓灌入她的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忽地感觉对面的小人儿好似有了回应一般，真气被吸走，却也开始周而复始地在两个人体内循环。
玄墨大喜过望，赶紧再将自己全部的真气缓缓打进她的体内，不再遗留任何一点。
姬小小体内的真气被调动起来，不由自主跟着他所引导的路线走，不一刻，两个人的真气便好像已经融会贯通了一般。
约莫二刻钟的光景，姬小小缓缓睁开眼，却听得身后天机老人道：“不要问，专心跟着他的真气走。”
姬小小听是师父的话，顿时大喜，当下也不迟疑，开始主动跟着玄墨引导的路线走。
两个人的头顶都冒出淡淡的白色烟雾，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这个情景，两个人都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天机老人嘿嘿一笑，看起来，两个人对对方都十分信任，好现象啊。
又过了三刻钟光景，两个人手上一松，好似虚脱一样，倒在床上。
天机老人赶紧扶姬小小躺下，她的脸色已经红润如常，却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昏睡着。
玄墨有些不知所措：“师父，小小为什么还不醒？”
“你是不相信老头子我？”天机老人佯装愤怒，“她之前受伤太重了，需要休养，大概三日之后就会醒了。”
“对不起，师父。”玄墨坐起身，低下头，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
“好了，你也累了，试试调息一下，别等这傻丫头醒了，你却倒下了，那我老头子就白辛苦了。”天机老人吹吹雪白的胡子，嘴角一颤一颤的。
玄墨赶紧到旁边椅子上盘腿坐下，将真气在体内调息一周天以后，竟发现精神气爽，身子比之前要轻盈且精神得多。
“师父，这……”玄墨睁眼，疑惑地看着天机老人。
既然他说要他半条命去渡给小小，那么，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应该会感觉到比以前衰弱才对吧？
“唉，被你发现了。”天机老人嘟嘟嘴，拍拍他的肩，“小徒婿，你还不是很笨，为师可以放心把这个交给你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玄墨。
玄墨对于他左一本册子右一本册子递给他的行为早就习惯，这次连讶异都没有，直接拿过来看了一眼。
“双修？”看着册子上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玄墨满脸的不解。
“你们也成了真夫妻了，好好照着这上面的练，活个一百几十岁的不成问题。”天机老人的手，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什么？”玄墨都要跳起来了，不是刚才还告诉他要丢半条命吗，怎么现在变成能活一百多岁了？
“怎么，嫌命还不够长啊？”天机老人吹胡子瞪眼，“能活一百多岁就不错了，毕竟都是普通人，别太贪心，贪心的下场，容易出事……”
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天机老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可惜激动的玄墨并没有察觉。
“好好研究，等小小醒了跟她一起练，记住，练这个必须两个人相互信任，不能有杂念！”天机老人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到了角落江晚月身边。
“我记住了！”玄墨毕恭毕敬地点头，看看地上的江晚月，不由想起还有件重要事情，“师父，能不能救他，他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天机老人帮着江晚月号脉，点点头：“嗯，只要他的心还是原来的心，便只要找一个世间阳气最足的女子与之相配，可解他身上的阴气。”
“师父，这男子身上才有阳气，女子身上，怎么会有阳气？”对于周易八卦之类，玄墨没有什么涉猎，不过偶尔也听说过。
“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怎么能信，以讹传讹！”天机老人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阴阳之气，男女身上皆有，看是你用得阳气多些，还是阴气多些。男子身上阳气足，可若像他这样将阳气强行抑制，引阴气出来，这种阴气最为强盛，故可以用来伤人于无形。”
“哦！”玄墨似懂非懂，“那是不是，从女子身上引出来的阳气，也比一般阳气要厉害？”
“只能说杀伤力要强很多，却对自己本身身体有害。”天机老人指指江晚月，“就好像他一样，强行颠倒阴阳，本就为天地法则不容，自然伤身。”
原来如此，玄墨恍然大悟：“好，此事我贴出皇榜，找世上阳气最足的女子……”
“不可不可！”天机老人摇摇头，“这就是老头子我当初不告诉你们的原因，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强求不得。若天愿助他，此女子不用去找，自然会出现在他周围，若是天不愿助他，就算此女子在他身边，也不会属于他。”
玄墨见天机老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知道他不会细说，只得叹息一声。
看上去，一切都要看江晚月的造化了。
“时候不早了，我老头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天机老人看看天色，忽地跳起来，开了门就往外走，“记得好好练这本子上的功夫，虽然你的功夫不济，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说不定你有些方面，可以给那傻丫头做补充。”
呃……
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
玄墨一脸的黑线完毕，再抬头，哪里还有天机老人的影子？
奇怪，后面又没有人要追杀他，他跑这么快干嘛？
玄墨带着一脸的疑问，看看床上的姬小小，忽地一拍脑袋：“对了，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忘记问师父了呢。”
那个和天机老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几十岁的老者，到底是谁啊？
若说他和天机老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可问题是，两个人的年龄差了四五十岁，不可能是兄弟，难道是父子？
可天机老人是个世外高人，不可能成亲生子的，难道是他兄弟的儿子？
叔伯和子侄，可以长得这么像吗？
“嗯……”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玄墨皱了一下眉头，天机老人不是说她要过三天才能醒吗？
“小小，感觉怎么样？”走上前，玄墨扶着姬小小看，“哪里不舒服？”
姬小小摇摇头，叹息一声：“我在哪里？”
“你现在在平郡衙内，你受伤了，睡了好多天了。”玄墨耐心解释，看到她醒了，忽地想起了，冲着外面大喊，“来人，把军医找来。”
跟天机老人说的情况有些出入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玄墨想着那白胡子老头爱玩的个性，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妥，让军医给她先看看再说吧，别又出什么问题。
虽然知道天机老人不可能害他的爱徒，不过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对付他啊？
军医们就在附近，刚才也有人听到这里有些动静，不过他们谁也不敢过来看热闹。
毕竟，他们谁也不想被皇上丢出来。
皇上杀人不偿命啊。
现在听到一喊，大家都战战兢兢跑了过来，却看到睁着眼睛的姬小小，一个个眼睛都瞪得铜铃大。
“快帮她看看身体怎么样了！”玄墨沉着脸，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军医。
看上去，自己这几天确实吓着他们了。
终于有个军医大着胆子帮着姬小小号脉，因为是在军中，就没有宫中那么多计较了，也不需要悬丝诊脉什么的，反正贵妃娘娘此刻是贵妃，和大家一起生活在军营之中，没有什么避讳。
“皇上……”
“怎么样？”玄墨眯起眼睛看着满脸惊讶的军医。
“元帅身子已无大碍了，之前因为五脏衰竭得厉害，所以需要些时日调养，不过已无性命之忧，臣开些温补的方子，让娘娘服用半年，应该就能与以前一样身健体壮了。”
这军医的话一出口，身后那帮军医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玄墨看着姬小小，又想想天机老人的话，难道他又被耍了？
那白胡子老头怎么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耍人的机会？
“玄墨……”姬小小有些虚弱地看着他，“我想起来了，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长得好像师父。”
玄墨楞一下：“你也想到这个了？”回头，看看满屋子的军医，瞪了一眼，“还不去开方子煎药给元帅调理身子？”
几个军医神情一凛，赶紧下去了。
至于无力的女子为什么忽然就好了，他们就算想问，也不敢问。还有眼尖的人看到江先锋躺在角落的地方，中间发生了什么时候，更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内了。
这种时候，知道的少些，对保命有益。
几个军医都是一样的想法，赶紧开方子的开方子，抓药的抓药去了。
屋内，姬小小满脸疑惑地看着玄墨：“我刚才好像听到师父的声音了，他是不是来过了？”
“是！”玄墨点点头，“不过已经走了。”
姬小小皱皱眉头：“师父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我还想问他那个黑衣人是谁呢，为什么会跟他长得这么像？”
玄墨心中一动，那天机老人走得这么快，莫不是就是怕姬小小和自己追文那黑衣老人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肯定，当时空中出现的那个和黑衣人交手的白衣人，就是天机老人无疑了。
既然他能这么及时赶到，想必他早就算到，或者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不然不会一上来就直接跟那个人开打。
那么，他说姬小小要三天才会醒，只是为了欲盖弥彰？
不然他实在想不通，即使是老顽童的性格，也不会拿事事都来耍弄人的。
总有几样事情，他是有目的的吧？
玄墨是在宫里尔虞我诈的环境下长大的，即使面对最是玩世不恭的人，他都觉得，不可能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目的。
况且，天机老人被人称为世外高人，一定自有他的“高明”之处。
“你师父可能有急事吧。”玄墨安慰着姬小小，眼角瞄到了躺在地上的江晚月，赶紧上去，解了他的穴道。
之前虽然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因为刚才和姬小小一起将真气运转，此刻的玄墨，居然非常有精神。
“皇上，不可……”江晚月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阻拦，但是在看到屋内的场景之后，不由叹了一口气，“臣还是晚了一步，技不如人！”
他的武功本来和玄墨在伯仲之间，玄墨只是在轻功上胜他一筹，而刚才，他忽然发现皇上的武功大进，再加上自己不敢太过激烈地还手，结果被抢了先机，点了穴道。
“天机老人只是耍着我们玩的。”玄墨只得跟他解释，“他只是想试试朕对他这个小徒儿到底好不好，值不值得他将这个徒儿托付给朕。”
江晚月睁大眼，有些喜色：“真的？”
“嗯，他说朕活个一百多岁不成问题！”玄墨伸开双手，让他看自己精神奕奕的样子，“看，朕现在比你都精神。”
“太好了，苍天庇佑！”江晚月激动起来，顾不得君臣之礼，拉住玄墨上下打量。
玄墨有些无奈：“精神是好了，不过几天没吃东西，朕有些饿了，不如你帮朕去传膳吧！”
江晚月大喜过望，这几日他们轮流着劝皇上吃东西，都没人劝得进。
皇上摆明了想跟姬小小共生死了，现在好了，皇上愿意吃东西了，说明情况很乐观。
当下，他不再犹豫，赶紧站起来帮玄墨传膳去了。
玄墨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看起来，这几天他倒是真的担心坏了，自己有这般忠心的臣子，也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的福分啊。
再看看还躺在床上的姬小小，她也醒了，看起来，自己福分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呢。
想到这里，玄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翻开天机老人留下的册子，第一页，居然夹着一只手套。
是的，是一只，不是一双。
玄墨有些疑惑，拿起来看，却见下面写着：天蚕丝的手套一只，人若太完美，老天也会妒忌。
看着那只泛着银光的手套，玄墨再看看自己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几天没有换药的左手，顿时便明白了。
他的左手，恐怕是废了。
肉被削去不少，又没有换药，怕是烂了，之前担心小小，没有感觉疼痛，现在才发现，那手已经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招了军医进来，拆开绑带，果然整只手看上去好像只剩白骨和血水，军医拿小刀帮他剔去烂肉，剩下的，基本上就真的只能看到一只白骨的手，要想长新肉，除非大罗金仙在世，否则是不大可能了。
姬小小拿了不少伤药出来，又提供了药方，不过她的眼中，也只剩无奈。
毕竟不是神仙啊，这手若是在刚伤的时候给她治，她还能有信心让他长出新肉，不留疤痕。
而现在，肉都剔光了，就算能长出些许新肉恐怕也不是一直完整的手了。
看起来，还是天机老人又先见之明，送了一直天蚕丝手套。有了这手套，玄墨这只废手，估计比普通人的手更有力道。
毕竟，刀枪不入啊。
“算不算因祸得福？”玄墨举着那手套，笑着安慰一脸遗憾的姬小小。
姬小小靠坐在床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竟有些红红的。
心中那种感觉，酸溜溜的，却不是因为玄墨跟别的女人亲近，而是另外一种，想哭的感觉。
“怎么了？”玄墨慌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姬小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你的话，就想哭。”
自己的东西，她一向用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感动？
玄墨自然是明白了，不由越发高兴起来，若是能让她更感动，就算废了两只手又有何妨？
到时候，她一感动，就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再也不离开，那就最完美了。
“傻丫头，你师父都送了手套过来，说明他早就算到我的手废了，冥冥之中自有上天注定的，你不要难过。”不过看她泫然欲滴的样子，玄墨还是忍不住安慰起她来。
姬小小这才有些开朗起来，玄墨这才放心，让人将饭菜端到床头，和姬小小一起用。
门外，又传来熟悉的箫声，玄墨楞了一下，看看姬小小。
“我好像经常听到这箫声，是玄尘在我昏迷的时候吹的吗？”姬小小看着玄墨，“我可以见见他吗？”
以前的姬小小，从来都是说见就见，而现在，她似乎也会考虑到玄墨的感受了，知道用疑问句，而不是命令的语气。
有了这个转变，玄墨心中还是很宽慰的，加上信任她，便就点点头：“我让人叫他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