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挂号窗口前,有很多人在排队,形成了几条好似百足蜈蚣缓缓游动的队列。我和王灿灿分兵协作,各自选了个内科的挂号窗口排队。我们俩从8点半排到10点半,才看见窗口里工作人员的样子,而挂号,便只是一个近乎传说的故事了。王灿灿见我这边人流移动更快,就退出队伍,站到了我旁边来。两天个人距离一近,表面情绪和内心情绪都要看的明白一点。我觉得王灿灿有些担忧自己的病况,脑袋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对可以缓解人物心情的妙计。
我从衬衣口袋里摸了张过期的体育彩票,很阔气的对王灿灿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已经是高富帅了。”
王灿灿见我手握彩票,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我说:“当然了,比爱迪生发明了电灯都还真。”
“那,那不分点给我们这些穷人。”
“还什么分不分,来,全给你!”
王灿灿一下就笑了,明白了这彩票和几百万的真真假假。
到11点半,我们成功的挂到了号。预想不到的是,医师的门诊外依然移动着长长的人龙,形势十分不妙。实话讲,这是我第一次到医院排队,十几岁的阳光小伙子,心里那是焦急的像火在烧,甚至放火烧大楼的冲动都有过。但也只敢在心中冲动冲动,付诸行动的那个胆子还是不敢借来的。王灿灿是女生,比男生耐得住性子,勉强可以坚持等候着。她知道我焦躁难耐,就跟我谈话,说些事分散我纠结的心情。
“月娃!你妈做的菜好不好吃?”
“当然了,是天底下最最美味的食物。”我说。
“吹牛!”
“哎!我句句真话,你又不信,有什么法。”
“不是不信,是觉得你说了大话。”
“那你就错了,有些医生才是真正道貌盎然的,眼里只有钱。”
“人本来就良莠不齐,这很正常嘛。”
“那他(她)们为什么要去当医生,为的就是令自己有更好的生活去让病人多花钱。”
“医生也是人嘞!需要吃喝拉撒,没钱怎么办?”
“节操!医德啊!生活的好坏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改变嘛,病人可不是提款机。”
“嘿!万事可都有两面性,如果病人的家属不塞红包、送礼,一些医生也是很职业的。”
“哎!不谈了,归根结底,就是我们的社会机制不够完善。”
“社会机制!也许吧!可人心这东西,不是机制就可以定格的。再好的机制,没有良好教育的民众,依旧是空壳子。”
“又谈教育!哈哈,相信一步步会变好的。因为自己的家里不管怎样,总要相信它会变更好嘛!”
闲吹了一会儿自认为有意义的事,肚子就饿了。我留下王灿灿一个人排队,自己出了医院去买中饭。大街上,人群如蚁,都忙忙碌碌的,我走过一条街道,买到了两碗馄饨和两杯冰冻豆浆回来。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扶着一位轻声哭泣的老太太下楼。她突然在梯步的转角处站住了,边哭边说:“天啊!那去找那么多的钱!就让我死了吧!儿啊!”中年男人脸色阴沉了下来,却很温和道:“妈!你莫要哭了,什么事,总有办法去解决。咋们先回家去,好不好?”老人哭着答应了,而后继续蹒跚着往楼下走。那一刻,我体会到了知足这东西,突然间觉得自己是无比幸福的。有父母的疼爱,有钱用(虽然很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机会上学学知识,比起有些人,我真是生活在了天堂。
继续上楼途中,我又看见一个双眼蒙着纱布的小男孩。他稚气的脸上满是恐惧,右手紧紧的拉着妈妈的手,瑟瑟的哭泣。对!又看见了哭泣。在我们的生活中,每一天、每一分都有人在哭泣着,他(她)们或出于害怕,或出于喜悦,或出于感动,或出于悲伤。但无论如何,哭泣都是给予生命的一次洗礼,没有它,那人生和人就都不完整了。
回到门诊室外,王灿灿已经得到了面对一位头发斑白老医师的机会。我提着东西,在过道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候。医院的过道上比外面凉快的多,一会儿时间,浮躁的情绪就基本安定了下来。抬头去看排队的人,依旧是一条长龙。老医师给王灿灿诊断完毕,便对其他的病人说了句很抱歉的话,然后去了食堂里吃中饭。王灿灿也一脸轻松的向我走了过来。
她坐下来,吹了吹嘴皮子道:“买什么好吃的?”
“馄饨!”我说。
“我可没要求哇,不会给钱的哦!”
“呵呵!给我也不会要。先吃吧!这会儿可能拿不到药,医生护士都要吃中饭。”
“我又没处方,拿什么药。”
“不吃药,病能好吗?”
“对自己狠了一把,打算期末考试后直接来动手术。”
我一下被手术二字吓到了,以为王灿灿得了什么无药可救的病或者怀上了别人的孩子(看过的青春小说里常有的剧情)。可看她一脸轻松吃混沌的样子,又不像刚刚发现自己重病的人。于是,我开始问她。
“喂!你那要动手术的病是不是不能告诉别人?”
“啊!可以。”
“呵呵!你还是看的很开。”
“当然了!别看我柔弱一女子,骨子里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但还是注意点好,小强会被人踩死,而且很容易。”
“呸呸!说句吉利话行不行?”
“你不用强颜欢笑,你心里的事我也许猜到了。”
“哦!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啦!”
“和你交往的男生是学校里的吧?”
“差不多认识的男生都是学校的,怎么了?”
“他对你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啊!”
“等一等!这话我感觉好异样,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心想,直接问你那个男人是谁,可自己又凭什么。诸多顾虑后,我就含糊其辞的说:“我想说的是,你男朋友是谁?”
“男朋友!呵呵!本人是个笨女人,暂未交友。”
我更加觉得奇怪了,如果没男朋友还怀了孕,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我自顾自的吃着混沌,苦苦的思索了起来。王灿灿没发觉我的异样,满意的叹息了一声,站起来提着纸碗走向了临近的垃圾箱。末了,她又取出一杯冰冻豆浆来喝。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下了半大杯。
我的问题依然没想通,便又壮起胆子去问她。
“真没交男朋友啊?”
“骗你是小狗,好了吧!”
“那你怎么就得病了?这说不通啊!”
“什么!没交男朋友就不能得病,你这是谁的大理论。”
“哎!你实话告诉我,得的是什么病?”
“鼻子发炎,中骨头长歪了,需动手术扩充鼻腔空间。”
“啊!是这个病么!”
“嗯!”
“哈哈!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笑着说。
“我得病了,你还说是老天保佑,有么良心啊!”
“哦!误会,误会了。我是让老天保佑你动手术成功。”
“是吗?”
“真的,我从来都不骗人。”
“只说谎话,对不对!”
“哎!看你,心急那么重,单纯一点好不好。”
正说得起劲,一个长期赛太阳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了左方一米处。他走路的样子很有特色,几乎是贴着墙壁在走,衣服把瓷砖上的灰尘都擦干净了。他衣服承受虐待的同时,右手的食指也在嘴巴里忍受这黏糊糊、热烘烘的唾液。他的眼睛特亮,像贝壳里面的珍珠,同时也充满渴望,死死的盯着王灿灿手中的冰冻豆浆看。我不知怎么回事,心一下柔软了,忙去把自己那一杯豆浆拿给他。他继续摩擦着墙壁,吸着手指向我缓缓的靠近。可最后,他犹豫了,看着我手中的豆浆和等候的病人们打旋,就是不拿。我很想笑,但觉得不该,就去问他。
“不敢吗?来!拿去,勇敢的Boy。”
他又移动着交叉步左右晃了晃,终于忍不住,开口说:“给我了,没有毒药的。”
我把吸管拿出来道:“这个姐姐都能喝,不会死的。”
接着,他咬了咬嘴唇,拿上我的豆浆飞快的跑向了楼梯口,消失不见。不久后,我和王灿灿下了楼去,又见到了那个小男孩,而且发现他是个很体贴的哥哥,他竟然把那冰冻豆浆给了自己妹妹。我有感而发,对王灿灿说:“这小男孩懂得为别人着想,很像你。”王灿灿却反驳道:“笨蛋!像你才对。”我无言了,就看着她傻傻的笑。但当我们来到停自行车的地方,人便想哭了。因为自行车被偷了,且一点线索也没有。俗话说,病急了乱投医。我们就在周边到处打听,问有没人看见,问偷车的相关事情。然而,人海寻车,犹如大海捞针,没一点好的进展。束手无策之际,我们只好认栽,带着郁闷的心情打的回了学校。
这辆自行车是王灿灿室友买的新车,对方看在一年同床(那女生住王灿灿上铺)的份上,叫她赔了200块钱。因这事不能全怪王灿灿一个人,我也帮她分担了一半的金额。大家可不要小看这一半的金额,我可是省吃俭用了一个月才挤出来的。节约的这一个月里,我没买洗头膏、牙膏、香皂、笔,没打一次开水,全是仗着脸皮厚,占用室友的。有时候,为了刷个牙,要被人说一上午,简直是“生不如死”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