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讲了很多。关于学校，同学和感情。我发现她的话挺多的，可平时为什么要把自己装扮得像一个刺猬？
那天，我知道了李欣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知道了今天见到的那个男孩叫徐清发，他的爷爷就是我们的校长，知道了徐清发喜欢叶冰凝，而李欣怡喜欢徐清发。并不像她先前讲的那样，李欣怡没有原因就和她对着干，原因就是李欣怡喜欢的男孩是徐青发。
我回家晚了，是和我在北京的第一个朋友。母亲着急了，哆哆嗦嗦地站在小区大门口等我。
寒风中的母亲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四年前她离我而去的场景，那种凄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我不忍心再伤害她了，我跑到她身旁，紧紧地抱着她:“妈妈，我再也不会这么迟回家了。”
“干什么去了？告诉妈妈。”
“和一个朋友玩，我最好的朋友。”
她一定特别担心的，我的心隐隐作痛。
我和妈妈回到家，继父正看着电视，对我俩不闻不问。
“悠然，你愿意帮我个忙吗？”这句话被写在了一张口香糖纸上。我抬头看冰凝，她正嚼着口香糖，倒像不是她写的。
“好啊！你是我这里唯一的朋友。”我写到了她那句话的下面。
“如果是让你做我男朋友。”她转头看我，盯着我的眼睛。大城市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我们还是小学生呢！
我微微点头，看着桌面，“是要我做给徐清发看吧。”
“算是吧。”
算是？太勉强了吧！我心想。
“放心，我一定会保证你安全的。”我是那样地相信她的话，心甘情愿地想帮她。因为，我觉得我们已经很熟了。
她的那个笔记本总是放在桌子上。我当着她的面拿到手里，转移话题：“可以看吗？”
“笔记而已。”
果然，除了扉页的那句话，本子里都是些笔记。最后一页印刷着四个字——阳城制造。
我问到:“你是阳城的吗？”
“不能告诉你。”
“好吧。”其实，她能和我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至少，在这个大城市不再孤单了。
我就这样成了她的临时男友。还是孩子的我们，总喜欢装着很大人。我们会每天形影不离，吃饭，上学，甚至上厕所。我们一起回家，一起玩耍，一起逃体育课。通常，体育老师会派人叫我们上课。我们就在一片“哇”声中归队，少不了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辱骂。
和她相处的日子，我才慢慢了解到，冰凝和我是那么地相像。她的妈妈也是离她而去了。她感情却和我截然相反，她恨她妈妈。她说，她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是妈妈抛弃了他们。我问她“你爸爸好吗？”，她说，她爸爸很有钱。
在那个年纪，那个时代，我和叶冰凝成了学校里无人不知的小名人。出名的原因就是早恋。
很快，我们就收获了成果。徐清发停止了在冰凝车篮里放纸鹤。看到我们在一起就是灰溜溜地走开。然而，幻想战争结束的我们高兴太早了。我很快又迎来了一场家庭战争。
父母知道了我早恋。是校长亲自告诉了我的继父。不用想，一定是徐清发干的。
继父第一次对我发火，他指着我的鼻子骂：“就要升初中了，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吗？”
“你是嫌我给你丢脸吧？”
我想是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又对母亲说到:“看你教育的好儿子！”
“我怎么了？之前我夜不归宿你什么都不说，今天不过是校长和你说了我早恋，你都不问我是什么情况，就开始训话。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然然，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妈，连你也向着他？我不怕他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斜着头，不能让泪水流下来。
“我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什么看法，我只想告诉你，孩子，你还小。把你带来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自己不珍惜，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我不再听那些大人的训话，把自己关到了自己的房间。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好久了，我没有这样和家人对着干。我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报复。
然而，弱小的我错了。
那天，我终于看到了继父的卑躬屈膝。看到了母亲作为一个柔弱女子的软弱。看到了我意料之外的场景。
徐清发像个小皇帝似的，在大圆桌上活蹦乱跳地表现着。他的爷爷精神饱满，一副文化人的气质。
“爷爷，我要吃这个！”徐清发拿着菜单，在上面指手画脚。
他的爷爷轻轻打了他的手，对着他一皱眉：“听话！”他便开始哭闹，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我不要吃这些！不要！不要！”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我不禁蹦出了一句：“这么高级的饭菜你也嫌不好啊！”
“拜托，这叫星级，不叫高级！”
那一刻，我就像是受了巨大的耻辱。我下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用高级这个词语了。
“清儿，想吃点什么？咱再点。”母亲温柔的声音此刻是那么的不协调。一直以为母亲的温柔是我的专属。我没有想到，一个区区徐清发就这样轻易占有了。
可能，叛逆这种性格，天生就不是被教出来的。我那时真想把桌子掀了，那是我大脑短路时唯一的想法。
母亲是最懂我的人，她早看出了我的心事，瞪了我一眼。她从来不会这样的。我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无奈地坐在星级的椅子上，就这样呆呆地等待着结束。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早恋了，在别人的眼里。
“徐校长，我们家孩子小，不懂事，您看……”
“今天不讲这件事，我们先吃饭。”校长笑笑。
“清儿，我们家然然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吧！”
“怎么说呢，还行吧。没我好而已。”大人们被这样低级的笑话逗笑了。继父在一旁拍马屁：“清儿啊，清儿，真是个机灵鬼！”
我只觉得实在无趣，自顾自地吃着，想快些结束这种活动。
那顿饭吃完，我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要在全班做检讨，和叶冰凝保持距离，还会得到老师们的特殊教育。因为对学校造成了严重不良影响，一旦再犯，就只有退学了。
而对于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我早就不想在这里了。所以，我依旧破罐子破摔。对于叶冰凝，更是算不了什么。她从不会在意世界的任何改变。
虽然我们依然照旧，老师们却也束手无策。毕竟，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师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毁了冰凝，毁了两个家庭。或者，文雅点叫改变。
世界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它永远朝着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那节普通的体育课，那个懵懂的年纪，和那张伪装坚强的脸共同造成了本不该有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