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亮整夜没睡。他从蜃城带回来的葫芦一刻也没有消停,不仅闪着光,还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到了后半夜,葫芦竟然自己摇晃起来。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蜃葫?”
想到这里,田明亮心里一震。蜃葫可是稀世珍宝,为此丧命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他手一哆嗦,把葫芦丢到了地上。
天亮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葫芦系在腰间,下山去了。
且说清远一行人离开了彩虹桥后,稀里糊涂地转了大半天。最后又困又累,倒头便睡。等他们醒过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在白云观大殿的屋顶上!包括先前摔下来的几个人,全部都在呢。
“祖宗保佑,总算平安无事。”
白云观的道士们听到吵闹,纷纷跑了出来。看到清远一行人,又惊又喜,找来云梯,把他们放下来。听着他们诉说着奇特的经历,道士们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清远念着伊鸣,见到了清风,他张嘴就问:“小师弟呢?怎么没看到他!”
清风干笑两声,答道:“这个故事比师弟说的还要神。昨天下午,真宝顶天降彩虹,来了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自称从蜃城返回,还说小师弟身受重伤,在一个葫芦里面呢。”
正说着,一群道士带着田明亮走了过来。田明亮鼻青脸肿,嘴角带血,显然是吃亏了。清风指了指,笑道:“葫芦装人的神仙来了。”
清远不由分说,走过去揪着田明亮的衣领,大声喝道:“你那装人的葫芦呢,给我看看!”
一旁的道士听了这话,赶紧递上一个葫芦。清远提了提,这葫芦比寻常酒壶还要轻三分。他看了半天,张口问道:“这葫芦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何能装下一个人呢?”
田明亮正色答道:“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一个男人,三个女人,外加一只金毛狮王。”
此言一出,所有的道士都笑了。还装四个人呢!装一升酒还凑合。
清远把葫芦放在地上,抽了佩剑,对着比划了一番。田明亮大吃一惊,扑了上去,压住葫芦:“道长使不得!你家师弟这时若伸出头来,岂不成了无头道士?”
“哼!说得和真的一样,骗谁啊。”
一群道士把田明亮架到一旁。清远高高地举起剑,劈了下去。咣的一声响,剑砍到了地上,葫芦没有丝毫损坏。
众道士见了一齐起哄:“二师兄果然剑法了得啊……。”
清远脸一红,举起剑又劈了下去。他的手被震得发麻,剑也断成了两截。葫芦被砍了个正着,溅起的火星飞出一丈多远。
有人拾起葫芦递到了清远面前。清远定眼一看,不由得满脸通红。这个不起眼的葫芦,竟然连个印子都没有。
“妖物,妖物!放火烧!”
一旁早有人抱来干柴,点起了大火。田明亮奋不顾身,把葫芦抢到手上,嘴里大叫道:“伊鸣兄弟,你要是还活着,就赶紧出来。你的师兄弟们可要放火了。”
伊鸣和三个女孩正在蜃葫里看热闹。当清远要放火烧时,有些慌了:“这个葫芦经不经烧啊?”
小荷摇了摇头:“没试过,照理说来是不会有事的。”
“我可不想试。”
蜃城乃世外桃源,里面方圆几里,景色如诗如画。可毕竟是一个封团的世界,呆的时间长了,就会感到胸闷,还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伊鸣可不想长期呆在里面,见清远要用火烧,急忙往外走。金毛狮子见救命恩人离去,也紧随其后。
葫芦口冒出一股白烟,田明亮吓了一跳,扔了出去。众人感到眼前一花,一团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快跑,是狮子……。”
众人呐喊一声,四处逃散。胆小的跑进大殿,把门关上。胆大的手执利刃,挤成一堆,远远地站着。
田明亮长出了一口气:“我说了里面有狮子,你们不相信。”
清远对田明亮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低头哈腰,恭恭敬敬地问道:“大仙,那我家小师弟呢。”
“这个不好说。这是一只来自蜃城的狮子,不干正事,专吃人肉。”
众道士本来害怕,听了这话,丢了兵刃,跑得没了影子。清远没有跑,而是躲到了田明亮的身后。
“道长不要怕,这狮子只吃死人。”田明亮虽然也害怕,但听清远叫他大仙,于是强装镇定。
“大仙说得轻巧,畜生吃人哪个不是咬死了再细细品尝。我可怜的小师弟啊……。”
清远哭得正伤心呢,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肩膀。扭头一看,差一点没吓死过去。眼前的伊鸣头发又脏又乱,身上的道袍破得不成样子,背部、胸口、腹部已经被血浸透。
“小师弟阴魂慢走,为兄一定为你超度……。”
伊鸣哭笑不得:“超度个屁!”
清远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摸了摸伊鸣的手。能开口说话,手也是热的,那一定就是活人了。
“小师弟若是还活,就不要穿得这么吓人。”
“二师兄,小弟本想等伤完全好了再出来。不曾想二师兄要放火烧葫芦,不得已才跑了出来。”
清远嘿嘿一笔,没有说话。葫芦里能藏人,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看到伊鸣,狮子也很高兴。轻轻把他扑倒,两脚按住,不停地舔伊鸣的脸。伊鸣被弄得满脸的口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畜生推开。
“金毛狮王,你可把我的师兄们吓坏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紧回到葫芦里去。”
狮子摇头摆尾,围着葫芦转了一圈,就是不肯进去。
看到众道士害怕,伊鸣叫道:“各位师兄不要害怕,这狮子是等人类自相残杀,死了之后,才过来吃肉的。”
众道士看到伊鸣安然无恙,听了他这般说,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过来。
田明亮围着伊鸣不停地转,嘴里啧啧称奇:“如此重伤还不死,必定有九条命。”
众道士大怒,上前就的揍他。伊鸣见势不妙,赶紧拦住,说道:“若不是大哥这位相救,伊鸣恐怕死在蜃城了。”
见伊鸣穿得破破烂烂,不像个样,清远把伊鸣带回偏殿的住处,叫人捧上一件新道袍。另有记名弟子打来热水,为伊鸣沐浴更衣。当伊鸣脱下破衫时,清远吓得脸色苍白。身上的伤疤历历在目,而伊鸣却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为了遮掩过去,伊鸣只说遇上仙人救治,捡了条命。
而后,伊鸣来到大殿,和师兄们说起到蜃城经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没有说得到幻丹的事,蜃葫一言带过,也没有把静虚去蜃城的事说出来。尽管如此,众位师兄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唯独清风闷闷乐。这个小师弟功夫卓绝,经历丰富,把自己这个大师兄比得无地自容。清远等人心里明白,嘴上却什么也不说。
正在说话,田明亮走了进来。伊鸣上前牵住他的手,说道:“若是没有田兄,小弟早喂了蜃城的狮子。”
田明亮笑道:“那你如何谢我?”
伊鸣挠了挠头:“小弟穷光蛋一个,没什么也没有,只能多说两个谢字。”
“那不成,哪能这么便宜,得摆香案,上茶叩谢才行。”
“说得是,要谢就得来个正式的。”
伊鸣亲自动手,搬来香案椅子,沏好茶水。众道士甚是不悦,这小子施恩图报,看来不是什么好鸟。等行过谢礼,就赶下山去。
准备停当后,伊鸣请田明亮上坐。田明亮没有动,轻声说道:“这般谢法还是不够。”
伊鸣一愣,半晌才说道:“田兄说得是,救命之恩定当重谢。这样吧,我俗家在开封,也算是殷实人家。等小弟伤好了,一同回去,支些银两,如何?”
“我不贪钱财。”
一旁的清远有些不高兴了,大声问道:“那你想怎样?”
“我想学剑,又找不到合适的师傅……。”
伊鸣微微一笑:“这好办,等小弟伤好了,就与田兄相互切磋,如何?”
田明亮大喜,立即跪倒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嘴里叫道:“徒儿田明亮见过吾师。”
伊鸣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兄弟之间互相切磋是应该的,何必行此大礼。”
众道士见状,走上前来指指点点。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挖空心思,要拜一位比自己小的人为师。更想不明白伊鸣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口服心服。
“师尊收我为徒便是谢了。”
“这个不好吧。要是田兄原来的师尊找上门来,我该如何应对?”
“我原来师尊从来都把我当作差使的仆人、干活的牛马,教的尽是些花拳绣腿。在蜃城,还要杀我。这种师尊,不认也罢。”
伊鸣一声苦笑:“那好吧,你道号广龙。若是后悔了,小弟还尊你为大哥。”
田明亮恭恭敬敬地把伊鸣扶上椅子坐下,双手捧茶,举过头顶,嘴里大声说道:“请师尊用茶。”
伊鸣接过茶杯,有模有样地喝了一口。众师兄大喜,围了半圈叫道:“还不上来见过各位师伯!”
田明亮不厌其烦,一一叩头。
一个穿着旧衣的孩子重新沏了一杯茶,学着田明亮的样子举过头顶,叫道:“请吾师用茶。”
众人哈哈大笑。这孩子无名无姓,是静虚从山下带来的孤儿。由于长得又小又瘦,大家都他猴子。静虚不让他做别的事,专门侍候自己的起居。静虚走后,他转而侍候清风。
伊鸣一愣:“你为何拜我为师,说来听听。”
猴子大声说道:“师尊在真宝顶修炼,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弟子背上山的。师徒缘份已定,现在只是个过场而已。”
伊鸣大喜:“好事成双,我应了。你道号广虎,龙兄虎弟嘛。”
田明亮和猴子大喜,互相见礼。
清风不悦,拂袖而去。伊鸣不解,连忙把清远拉到一旁问个究竟。
“小师弟,不是二师兄说你。你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挖大师兄的墙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