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昏迷了六天六夜,在皇上的允许下,他也在床边守候了六天六夜。她滴水不进,他便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润进她的双唇;她的手异常冰凉,他便用自己的双手泡在滚烫的开水里,然后再帮她揉搓;她没有意识,他便只要醒着,就会在她的耳边讲故事,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遇到她的故事,讲他与她未来的故事,讲着讲着,他便会带着清泪亲吻她的指尖,带着灼热的哀伤。
在她昏迷第五天的时候,满皇宫的太医跪在了德阳宫门口,等待着太后的训斥。因为,没有谁可以救活她了,她的元气全部被打散,震断了心脉,已经回天乏术。相反的,太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是去了列祖列宗的祠堂前,跪了整整一夜。听太后贴身的宫女说,太后在祖宗面前自言自语了一晚上,还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而隔夜清晨时,贴身宫女发现祠堂内一点声响都没有,却又不敢擅自闯进去,只能禀告皇上,皇上匆匆赶来命人打开祠堂门,发现太后不知何时昏倒在了牌位前,一脸憔悴。
还有清遥与幽夜,他们二人也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她的寝宫,面对凤离的痴情,他们早已在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个时候,不是谁有资格妒忌的时候,在面对她的生死存亡面前,无论什么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他们,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凤离执意要亲手喂她喝下第一碗稀粥,洛儿无奈,只得以他们三人形象太失败看不下去为由打发了他们先去洗漱,等他们回来时,她已经穿戴整齐,容颜焕发。
面对他们惊讶与激动的眼神,她莞尔一笑:“我没那么脆弱,我还不想死。”
随后,皇上与太后紧跟而至。
再次面对太后,面对那张几天之间像苍老了十岁的容颜,她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强烈的内疚与震撼。于是站起身,缓缓走到满眼泪水的太后面前,第一次恭敬地行了礼,柔声道:“母后。”
太后紧紧地将她拥住,满脸泪痕,颤声道:“好孩子,母后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抛下母后的。”
那些伤感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都说母女连心,因为母亲和女儿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一种必然的牵连,就算是容颜改变,这种感觉也不会变。难怪在以前,她一直对太后狠不下心来,谁又会知道,她们本来就是血肉相连的母女!
洛儿鼻子一酸,回道:“洛儿好不容易有了母亲,我不会离开的。”
“好,好……”
皇上的眼中,忽闪过一丝不易琢磨的颜色。
她的苏醒,确实是一个奇迹,轰动了整个西陵城。有人说,是太后在祖先面前虔诚祈祷的功劳,有人说是皇宫里某个太医妙手回春,有的说她本来就是花神附身,每每皇帝有危难时她就会出手相救,绝对死不了。众说云云。
消息流传得很快,下午,刚册封不久的皇后和其她嫔妃们便接踵而来,嘘寒问暖好不热闹。洛儿大病初愈,根本就是经不得劳累,可偏偏这些人喜欢表面虚花,她只能强颜欢笑地一一应付。
清遥与幽夜一直摆着脸,他们的心里当然是不赞同洛儿留在皇宫做长公主。在他们的眼里,皇宫太污浊、太虚伪,根本无法和蝶宫相比。为了报仇,大家付出了太多,若不是当日清遥记下了被囚禁的路线,若不是有星煞忍辱负重潜在了莫颜身边一年,若不是凤离派出大量的精英协助,星宿门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破?如今星煞已经带着一批以前被迫叛变的蝶宫人等着她回去重建昔日的辉煌,她怎么可以留在这里做什么长公主呢?
他们不解,可是凤离却清楚得很,她原本就是公主,原本就应该过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特别是这几日太后的所作所为无不流露出对她失而复得的那种宠溺之情,他看得出,洛儿已经接受了那种母爱。他何尝不希望她能离开皇宫与他回到落霞山庄,可是他又怎能忍心将她与自己的母亲相离。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只要能够让她醒过来,就算是这辈子没有缘分和她相依到老也无所谓,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因为她早已融进了他的骨髓里,他相信她能够做出自己的抉择。
深秋的夜,愈发寒冷。
太医例行诊治后,凤离为她披上了一件狐皮袄,依依不舍道:“后天便是武林大会,我必须走了。”
“这么快?那我……”
“落霞山庄这几天人多眼杂,所以你还是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可是,我必须代表蝶宫向各门派解释清楚。”
凤离握住她的双手,眼中荡起淡淡的伤感,抬眉道:“你现在已经是长公主,身份有别。”
“可我依旧是蝶宫人。”
清遥与幽夜同时望向了她。
洛儿令退下所有的宫女,看着他们郑重道:“从我醒来后这里的人就没有断过,有些话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们。”
灯花霹雳地闪耀着,宫内一片寂静,各自的心跳都明显快了一拍。
“以前的记忆,我已经全部恢复了。”洛儿扫了一下他们各自的脸色,继续道:“从五年前开始,统领蝶宫的人已经不是蝶音,而是蝶舞,一个被蝶宫遗忘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