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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怯懦燃起的火焰

第三章怯懦燃起的火焰

田媖又一次说到去年生日的事,安涌灏越想越惭愧。田媖说:“前些天,也就是你炎哥出事的那天,我确实希望你能给我什么惊喜,可你还是那样自以为拿点一般女人追求的东西就能讨好我。我知道你所期待的成就是什么,作为一个男生,你比同龄人显得有追求自然是好事,可你太忽略我的感受,从我们认识开始,甚至在你和炎哥开始你们的事业之后。我不好评价你想要的,想给我的究竟如何,只是我觉得这几年你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不管是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还是我向你提想法的时候,你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你就有认真地给我一个和你沟通的机会吗?”

安涌灏一直以为田媖从开始就为他感到骄傲和欣赏,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一切都适得其反。原来在田媖心中,她早就埋下了这么紧绕的心结,或许安涌灏能体会到一些,而田媖时才说分手的话却让他此刻无法深入思考。他恳求道:“媖媖,我知道,以前是我太执着,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田媖说:“涌灏,你在认真听我说吗。你要是能认真反思一下自己的固我,想想我到底需要什么,我至于一下子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承认,其中的原因也有我生日那天受到的惊吓。”

“那天的事,我再一次抱歉。”安涌灏说着有些着急:“可是你想过我的想法没有?”

田媖说:“如果我没有想过,我就不会说那么多,我爸爸刚才也不会说那么多,我希望你能好好听进去。涌灏,我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可我一直想要的是一个愿意了解我,靠近我的人。我只希望一个说喜欢我的人,能在平时上自习的时候一起出现在教室,周末的时候能像一般的普通情侣一样,去些轻松的地方,也不远,就在文圣街,或者须埠周围的景点。也许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很狭窄,不像是如今的女孩子,或者是大多已经走入社会的女孩子想的那么现实,但那就是我。从你和你炎哥开展事业以来,我似乎只是你炫耀的工具,你还记不记得前年那次应酬开始,以及后来很多次和你们的客户吃饭,饭后我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

田媖说的那次应酬,是前年春天傅平炎和BJ客户谈融资时的一次交际。那帮人说是BJ客户,其实全都是外地的,连杂种的边都够不上,一群侉子说起话还该用不用都喜欢加儿化音。和所有俗套了的现实场景和影视剧本一样,一个女生的作用不用明言也能知晓,结果自然就是从来滴酒不沾的田媖喝得住院打针,那件事情好不容易没有让田媖的爸妈知道,可安涌灏除了说些像“好好休息”,“还好吗”,“这些人就是这个样子”……之类没用的话,似乎也没有多少愧疚的意思。而且后面的日子里,虽然安涌灏不再让田媖出场,可是过早地参与到这些潜移默化蔚然成风的“礼仪”中,不伤自己身边的人,也难免不干一些逢场作戏的事,尽管他在感情方面很有原则。这种事情说不清是过去的一个小插曲,还是为以后万一事业做大打响的前奏,安涌灏看来是芝麻,而田媖却深感厌恶,类似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好多次,安涌灏似乎每次都是一如既往的表态……

回想起这些,安涌灏说:“媖媖,对不起,我当时没有顾你的感受,可你知道,我……”要是说自己的无奈,安涌灏知道田媖是不可能听进去的。“以前的事情,我真的没有顾虑过你的感受,所以请你相信,以后我不会再那样。”

田媖说:“涌灏,这次我生日的意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相信你是不知情的,可这似乎又是必然注定的,要不是你太专注于一个男人所谓的自豪感,这些还有可能发生!”

安涌灏低了下头,然后又抬起来,说:“媖媖,我承认,我是想证明我自己,可我也是为了你,哪个女孩希望自己的男朋友一天无所事事,一天卿卿我我黏糊糊地不务正业?”

田媖说:“没错,可男女终归有别,我不喜欢的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但你一次都不吸取教训,每次都是以‘最后一次’来搪塞我。我想明白了,我要是再和你在一起,以后终归还是难免出席那样的场合,即便你炎哥没有出意外,你又怎么能保证万一以后你们真的做了大老板,我就不会昧心地去做陪衬!”

安涌灏想插口,田媖继续说:“我知道,在一些圈子里,这种事情是常态,可我不喜欢,我也不愿意去了解你们学贸易的人,除了灌输书本的知识外,还要学习多少潜规则。我的家庭条件算不上优越,可也不是需要劳命奔波充斥生命的人,大家还是实事求是,我不要求你什么,你也别想着什么‘规矩’、‘规则’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你想笑我不现实,你就笑吧……”

“媖媖……”

田媖再次打断安涌灏:“这几年我一直不说出来,只是寄希望于你有所察觉,能坐下来和我沟通。可我真的突然发现自己很幼稚。你炎哥的事你没有踏入禁区,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愿意再冒任何风险了,我不是你们学院的老师,不是你们请来搞讲座的人所希望有所‘拼搏冒险’的人。所以在我说出分手之后,也希望你在以后的时间里重新了解我。”

田媖说完叹了下:“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你……”

安涌灏又一次听到分手,心里又是一下咯噔,呆站一会儿才说出话:“媖媖,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一直让你骄傲,没想到我一直在伤害你,可我……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错。”田媖说,“只是受家庭的影响,受我个人追求理念、价值的影响,我不需要一个好争衡,爱张扬的人陪伴我,我只需要一个事业和生活能够分得清的人来关心我。”

安涌灏沉默不语。田媖说:“就这样吧,涌灏,如果你还是觉得人活着应该逐利为本,那你就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孩。可能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我也不能完全接受,可我想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安涌灏有些激慨:“既然你也觉得突兀,为什么就不能再好好考虑呢,我知道……我……我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可你为什么就不对我明说?”

田媖说:“是,我是没有对你明说,可当你看着我在病床上因为喝酒而难受的时候,当你在你的同学、客户面前炫耀我的时候,人家的表情你是否关注过,你一直自己觉得自己聪明,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了解我,问问我的内心!”

安涌灏这回接不上话了。田媖说:“涌灏,我们都冷静下来吧,即便你炎哥不出事情,我们也早晚逃不过这一天,只不过像好多分手的人一样,让人感觉来得太仓促罢了。”

田媖出来时就被母亲后脚跟着,她一直没有插到两人中间。这时一个朋友无心向她打了招呼,安涌灏和田媖才发现她一直隐蔽在不远的角落。田媖说:“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你还有一年大四,希望你知道,成功可以是各种各样的,而不仅仅是书店里所堆砌的商务精英指导语录。”

田媖说完回头就走,安涌灏上前挡住她,田母见状也大大方方出来了。安涌灏不顾及她,问田媖:“媖媖,你爸爸说你不准备在须埠大学读研究生了,是真的吗?”

田媖也不找借口,点点头,安涌灏说:“难道是因为我?”

田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想出去放松一下,也希望不打扰你。”

“去哪儿?”

田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就去一段时间。”

安涌灏眼下着急,地点没有弄清就接着田媖的话问:“究竟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安涌灏在田母面前不好再说别的,只想问问田媖何时出发,到时候自己去送一送,田母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叫上田媖直接回家。安涌灏也不方便跟着,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后,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学校。

安涌灏不知道田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他感到这不是田媖刚才见到自己时突然的决定,似乎是在傅平炎出事后就做好的安排,就像她对安涌灏说的那样,傅平炎事件其实就田媖个人而言,真相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水落石出,然而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一差二错成了她决定和安涌灏分手的导火索,安涌灏也只在这时才知道田媖已经给了自己很多次原谅和谦让,但除了环境因素,用田媖的话说,他也从没花一点工夫去问问田媖的内心。确实,在摸得着的地方,安涌灏似乎更愿意去充沛自己的经历,可对于自己说喜欢的女人,既不去体察人家的所想,又何谈责任。

在田媖提出分手的第二天,她就坐上去新西兰的航班,她有个姨妈在那边。安涌灏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和田媖结束这一段恋情。他再次找到田媖家,而知道田媖已经出走的消息后,失落的他也像别的情侣分手时那样尝到了沮丧的滋味,而田父和田母也没有告诉他田媖究竟去到什么时候回来。要说傅平炎出事的时候让他始料未及,这会儿田家让田媖有些不辞而别的举动则彻底让他作为一个男生懦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夜总会,因为和傅平炎见客户的缘故从前避免不了光顾,里面的气氛安涌灏本人说实话也不是很喜欢,就连田媖说的陪酒之类的事,他也比较反感,可无奈和没得选择似乎从来具有先天压倒性的优势,吃喝玩乐之余他也私下和傅平炎戏称这种场合为“野猪会”。和以前几个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举杯把盏相比,今天他喝的是闷酒,他的酒量也不算小,不一会儿工夫,眼前吧台上就放了十来个空瓶。

这时一个穿着露骨的女子走过来,轻佻地抢过他正在灌饮的酒瓶,拿到手上嬉皮一笑便一扫而空。安涌灏不理会她,她倒是挺主动:“小帅哥,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安涌灏只当她没事找事,向酒保又要一瓶新的。才打开,不料又被女子抢过去:“问你话呢,小帅哥,平时见你,不是和一些老板,还有个挺亲密的女孩一同来吗,怎么,今天大家都各自忙去啦?”

也许是以前经常光顾的缘故,安涌灏也难免不被人记住,好在他本有的自知之明让他从不和这种地方的人来往,说道:“不关你的事。”

女子说:“要不要本姑娘陪你乐乐?”

“滚开!”

“好啊,你真把自个儿当老板了!”女子也不软弱,“不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嘛,火气倒还不小!”

安涌灏抢过她手中的酒瓶,继续咕噜畅饮。不想女子反而媚颜而笑:“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女朋友不要你了?”

安涌灏依然满脑子是田媖的名字,听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刺耳的音乐中不停滴里嘟噜地纠缠,怒火顿时在他眼中烧起。他龇牙瞪着女子,还没等人家反应过来,就一巴掌给人家扇过去。女子起来后后退了几步,没有上前和他理论或扭打,因为这时后面已经来了几个男的。其中一个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直眉瞪眼说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说完便朝他脸上饱以老拳,打得他后退倒地。安涌灏这下也不甘示弱,站起来想过去还以颜色,但可惜势单力薄,加之酒精的作用让他感觉双腿趔趄,被推翻之后又挨了一阵拳打脚踢,接着就迷迷糊糊地被人拉到外面,除了脸上的伤痛,他还吐了一地,一起身站不稳还摔倒在吐渣里。出入的客人和过往的行人没人拉扶他,要坐公交车或出租车的话,司机见他这狼狈样肯定会拒载,就连拉黑摩的的恐怕也不愿沾此污垢。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又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床上,天也早就亮堂。昨夜的酣畅让他脑袋和身体隐隐作痛,右手还插着针管。此时护士进来了,帮他拔了针,他捂着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说:“你酒喝多了,还被人打了,就搁在路边,是几个警察把你送来的。”

“警察!”

护士说:“你等一下,人家还想问你话?”

安涌灏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力气多问,护士出去片刻,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袋子。虽然没穿警服,安涌灏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那天和另一名姓都的警官审问自己的饶卫,安涌灏喘了口气后低下头,似乎想要刻意回避人家。

饶卫把袋子放在他床边,安涌灏用余光扫了一下,是自己的衣服。他突然想起昨天自己把衣服弄脏了,饶卫这么包装的话,大概已经让人帮他清洗干净。头晕面悴的他连谢谢也没说。

看安涌灏一副伤痛缠身又失魂落魄的样子,饶卫猜到原因之余也有些惊讶。坐到他旁边问道:“小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安涌灏沉默不语,饶卫问道:“你那个女朋友呢?”

安涌灏心里一震,却也不避讳:“她走了——”

“走了,去哪儿?”

“新西兰——”

饶卫还没问话,安涌灏接着自己说:“因为那天的事,因为……因为傅平炎的事。”

安涌灏说着咬着牙,简短的对话让饶卫知道那天的一切不仅让傅平炎魂归西方,还改变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命运。而此刻的安涌灏似乎把一切原因都推到傅平炎身上。如果饶卫刚才还觉得安涌灏的失落是因为丢了钱财,现在便知他连女友都保不住了,安慰的话这时显得毫无分量。

饶卫说:“傅平炎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那天确实对你来说是个意外,不过我们要是没有根据也不会采取行动,傅平炎要是无辜,他难道会不顾一切地奔命,以至于最后葬送了自己。”

“他根本就不无辜!”安涌灏说,“要不是他贪心,我也不会……我也不会……”

饶卫沉默了一下,说:“除了他的原因,你自己也该好好检讨一下,你作为一个学生,参与实践当然好,不过过早地学习没有原则的原则,出事也是早晚的必然。”

说傅平炎贪婪,安涌灏也想到田父和田媖对自己的评价,他又陷入不语。饶卫说:“所以你昨天晚上去那种地方借酒消愁?”

“不可以吗?”

“只是不应该。”

“那你抓我啊!”安涌灏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现在钱和人都没有了,我不怕,你们把我从那儿抓了,怎么又把我送到医院?”

饶卫说:“昨天我们去那儿是因为是另外一起案子,看你颓唐地躺在地上又无人问津,便把你送到医院。”

这时安涌灏的点滴快有滴完,饶卫帮他叫来护士,护士拔了他的针管,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力气走动。饶卫看了看表,说:“行,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和傅平炎案件的关系我们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你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我还想问一下,你真的不知道那4万美元是给谁的?”

安涌灏不想谈傅平炎,闭目回避着饶卫的眼光。凭多年的侦查经验,饶卫也知道安涌灏此刻的扭头完全是出于厌恶,而不是隐瞒。他走出病房时,正好徐晓琳来了,他给徐晓琳交代了几句,主要是不要过多指责安涌灏之类的,然后便直接回市局。

安涌灏在徐晓琳进来后立马下了床,作出想要回学校的姿态,徐晓琳看得出他身体依然晃荡,想扶他重新躺倒床上,可安涌灏倔强地就往病房外跌跌撞撞地走。徐晓琳终归比她瘦小,根本就拉不住。好在护士说只需多加休息便可,她才扶着他下楼,帮他叫了出租车。

学院期末考早就结束,但安涌灏的室友几乎都还没回家,这群平日喜欢泡Dota的这会儿却都清一色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上去只有安涌灏一个人。徐晓琳扶他进了宿舍。才进去,安涌灏就强烈要求她离开,而后一个人躺在床铺上遮面大哭起来。在田媖最后和他说的话中,他忘了田媖对他以前自以为是的埋怨,而只记得那场惊吓完全是由傅平炎造成。他没有觉察到以前曾多次不顾田媖的感受,而那天的意外只是一场导火索,只是觉得田媖、田家不该在这件小事情上如此大惊小怪,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的不信,完全就是因为傅平炎,尽管他已经死了,可他应当为这一切承担责任。

纵然傅平炎罪大恶极,他的死讯还是让父母难过万分,他们自然也不信傅平炎会参与到走私文物的犯罪活动中,但通过分局抓获的嫌疑人提供的证据和起获的证物,加之和安涌灏当天见面后发生的事情,虽然结果再怎么难以令人置信,但摆在事实面前的依据却不得不让人接受残酷的事实。傅平炎的父母依旧死活不承认儿子会干这种事,起码不是自愿的,背后肯定有隐情,这种猜测也有可能,但是没有证据支撑,办案警察也不能立马凭空侦查。

出于自己的遭遇转为对傅平炎的憎恨,安涌灏没有去看望傅平炎的父母,就这样每天醉生梦死地煎熬着。他宿舍里的几个室友喜欢玩Dota,人家以前都看着他和田媖亲亲密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喝闷酒,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年轻人向来喜欢八卦,尽管现在是暑假,学校里的新闻依然穿得很快,大伙都差不多知道了大概。

安涌灏不知道田媖要去多长时间,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度日如年。他对田媖还抱有幻想,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所谓的去新西兰,只是他们家人编造的一个借口,田媖确实需要安静,可她一定还会回到学校,还会继续读研究生……

假期里安涌灏没再有什么行程安排,他每天都会去历史学院的教学楼守候,除了不回家的学生,还有一些导师带着学生会偶尔出现在那儿,他好几次都看到田父、田母,以及他们学生的身影。有时他还做贼似地张望田父和田母的办公室,人家也早就发现他了,只是觉得他是心烦意乱才不去多加干扰,只要他不惹事。安涌灏几天的蹲守换来的仅仅是失望,然而幻想还是不能让他接受田媖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安涌灏就要升大四。对于在校大学生来说,大四这一年对未来的去向起着决定性作用,因为没有课程,可以整天混混噩噩地过着,也可以抓住机会充实自己。写论文是每个毕业生的必修课,尽管在大学阶段研究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除了毕业论文,须埠大学还要求学生在大四上学期十一月份前提交一篇学年论文,而后才能拿到毕业论文开题资格。时下正值八月初,还有些时日,被拖延症懒惯的大学生大多都不会立马着手这项任务,最多的选择就是国庆节结束后再作打算。至于找工作也好,考研,考公务员也罢,是大四下学期的事,现在先不急。这帮平日打Dota叫喊习惯的人整天就足不出户地操作键盘鼠标,安涌灏第一次觉得假期里的宿舍照样喧腾不堪。

在傅平炎出事前,他觉得自己的室友在不在都是无所谓的事,而自从田媖悄悄离开他,宿舍的吵闹更让他心烦意乱。须埠大学的住宿条件比不得一些名校,或是国外的两人标间配置,但也不觉得拥挤。一间宿舍八个人,八张下桌上铺的双层床,中间的空地上是四张大书桌,外面是阳台和独立卫生间,冬天接热水还不用上锅炉房。同舍的七个室友分别是须埠本地的于翔和谢超,BJ的何荣嘉,TJ的韩松,SX的甘明,GX的陈子勤和SC的颜良波。如今的大书桌上都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杂物,而甘明、何荣嘉、陈子勤和颜良波等人又一天到晚玩Dota,忙得连下床的时间都没有,床铺下的书桌放电脑都嫌远,于是都干脆买了床脚小桌,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旁边还有零食和垃圾袋。这般安置养得人都不怎么下床了,除了拉屎撒尿。他们每天早上一起来打开电源揉揉眼睛算是驱逐困意,也不洗漱,一直玩到中午一点才懒洋洋地去解决中午饭,然后就是一下午的奋战,晚餐应付之后又接着打到通宵。这会儿于翔忙着考研,谢超奔波于各种公司的面试,韩松据说在TJ一家什么公司实习,平日里也不怎么回学校,于是宿舍里就剩下安涌灏和四个宅男,于翔偶尔会过来一下。安涌灏对电脑游戏很不在行,因此也不在这四个人的队伍中,况且以前他除了上课也总是在学校外面。

那四个人平日里都专注于游戏,不过对同学的八卦新闻却也不愿错过半点耳风。安涌灏以前除了带田媖去和客户吃饭,在同舍的人生日聚会,或是节日庆祝时,也会带田媖来炫耀一下。周围的人看他们两个一向亲密无间,因此在安涌灏晚上回来睡觉时还开开恶搞玩笑。这段时间安涌灏的变化大家倒看在眼里,也觉察出异样,知道什么话不该在这种时候对人家说,但玩兴之上却又难免脑缺筋发生,在一次决战结束幕间休息的空档,颜良波开始连挑带问说道:“灏哥,这两天怎么不见你和媖媖姐亲热了?”

安涌灏是预科升本,和同寝室本科入学的室友相比差不多都大个一岁,于是其他人叫他时也都带个“哥”。他原来也以为自己是这里最大的,不过于翔读书读得晚,算下来还比他大了两个月,其余人都叫他“老于”。

安涌灏心烦意乱,任何一个人提到田媖他都觉得是莫大的伤害。颜良波也不知道是刚才打得多精彩,忘乎所以又开玩笑说:“媖媖姐以后当了贵妇人,要是聘请司机,到时候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颜良波说完还呵呵一笑,接着陈子勤又开了一盘新的战局,几个人又回到自家阵地,再次把安涌灏撇朝一边。也许是颜良波提到田媖激起安涌灏的隐痛,他从床上蹿下来,穿好鞋,甘明余光注意到他,可见他是朝宿舍外走去,便也不当回事,开始选英雄。

安涌灏还真不是找颜良波争吵,而是直奔历史学院。田父这些天出差,安涌灏只能去田母的办公室找。先前经常听田媖说起历史学院的老师,安涌灏也时常过来,对历史学院的老师也基本上能对号入座。历史学院假期里还有学生论文和实践活动,并不是每个人都休息。此刻田母不在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讲师卓文海在,安涌灏敲敲门,问道:“你好,卓老师,请问穆老师在吗?”

卓文海也认识他,说:“她在409给学生指导论文。”

安涌灏直奔409。田母果然在给学生讲解。见后门开着,安涌灏从后门走进去,坐到一个后面的位子上。听讲的学生觉得来人有些陌生,不过看了一眼后也没有太在意。田母注意到他,考虑学生这边的事还没弄完,也不对他说什么。

安涌灏好不容易等到人散,田母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同学们走光后她便在原地等着安涌灏。安涌灏走过去,想调整一下呼吸再开口,田母说:“你想问田媖的消息?”

安涌灏只是用眼神作答。田母说:“她爸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去新西兰了!”

安涌灏说:“穆阿姨,您就告诉我她在哪儿,我知道是我让她失望了,她只是躲起来不想见我。”

田母说:“我们没有必要骗你,她就是去新西兰了。”

安涌灏咬咬嘴皮:“她什么时候回来?”

田母说:“不知道,看她自己。”

田母稍后还要去办公室见另一个学生,拿起书本走出教室。安涌灏追出去,一直追到她办公室。田母刚接好水放在桌子上,安涌灏变过来迫不及待问道:“穆阿姨,我求您告诉我,媖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安涌灏声音有些大,卓文海和几个学生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过来。田母怕影响别人,把安涌灏叫到走廊上,说:“你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媖子说了,不想再和你来往,你要是了解她,你自己可以算算她需要多长时间修整!”

安涌灏嗫嚅着。田母说:“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又怎么去关心她。安涌灏,这是在学校,你也马上大四了,除了好好规划一下以后该做什么,该反省什么,别的就不要再多想。”

“可是,穆阿姨……”

安涌灏刚开口,一个女生拿着材料来找田母,田母自然地去和那个女生说话,着急的安涌灏根本管不了这些,上去追问道:“穆阿姨,您能不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

田母旁边的女生愣住了,有些失措,田母也被安涌灏的肆意激怒:“安涌灏,你还有完没完,你连我都不相信,我跟你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安涌灏再咬嘴皮,田母继续和女生说话。他本想等着田母忙完这一阵再说,但见人家拿来的是厚厚的一本,心急火燎之下他有些失控,一把抢过人家的材料,喝道:“你等一下再说!”

这一弄田母更加生气,怒眼逼视安涌灏。安涌灏稍微收敛了些。田母拉着那个学生走向办公室,安涌灏又追上去,材料还在他手上,女生过来找他要,安涌灏斜眼看到地上清洁工的水桶,啪嗒将它扔到水桶里,搞得人家手足无措。田母本不愿计较,但安涌灏这么没有放肆已让她忍无可忍,她走过来,说:“安涌灏,这是在学校,你要再这么闹腾,我就告诉你们学院的老师了!”

这时女生的男朋友也走过来,见到女友有些惊慌,连忙上来过问。那份材料似乎是两个人一起打的,只是女的先来了一步。男生问道:“刚才打的材料呢?”

女生颤栗地指了指水桶,男生顺着看去。不一会儿他也看到安涌灏和田母的架势,走到田母面前,说:“穆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田母说:“没事,你们先进去。”

田母说完就往回走,安涌灏见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激动之下踢倒了水桶,里面的水破了一地,清洁工也不敢过来管他,而女学生又被吓了一跳,男生见状也不顾及他穆老师在自己旁边,走到安涌灏面前:“你有病吧!”

安涌灏说:“关你妈屁事!”

说完他就像转身。田母听他爆粗口也狠狠瞪着他。这时那个男生将他拉住,本想吵架,但忍了忍,说:“这份材料打了10块钱,你弄坏了得赔偿,拿钱来!”

安涌灏从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朝着男生砸去,刚要走又被抓住。那个男生把钞票强装回他裤兜里,说:“拿零钱来,我没有补的。”

安涌灏说:“你爱要不要!”说着还推搡一下别人。男生当然不会示弱,也推了下安涌灏,安涌灏这次直接过来给人家大腿上一脚,吓得人家女朋友尖叫起来,听到叫声的老师们都从办公室里冲出来。那个男生看着比安涌灏要强壮些,而安涌灏似乎被怨愤给打了气,一点还手的机会都不留给人家。男生后退几步不小心踩到泼出的水,噗通侧身倒在地上。这时围观的人也已经赶到现场,几个男生连同男老师一起控制住安涌灏,才防止事态进一步升级。

不用说,这件事情肯定要让经管学院的负责人知道,好在没有把人弄伤,安涌灏只是被批评,他的私人事情没有人会过问。领导讲了半天大道理,从两院关系到学校名誉,他的事别人不关心,他觉得够不着的事情别人说了他同样也不会往心里去。

回到宿舍,几个宅男还在Dota。听着你叫我吼的声音,安涌灏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更是激荡。他本想上去躺着,心烦意乱中打了下床梯,走到陈子勤床前,踩着凳子从他电脑旁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平昔不抽烟的他一下子被呛了好几大口,这一呛二咳更让他内心翻江倒海。陈子勤看出他有些不对劲,只因顾着战局有没有多问。一支烟就被消耗完了,刚好他们四个杀完一盘,颜良波下床准备去上厕所,兴奋中的他拍拍安涌灏的脑袋:“嗨哟,怎么学会抽烟了!”

颜良波说完便笑嘻嘻地走出宿舍。安涌灏不理他,踩灭烟蒂后打开电脑,还没进入界面,颜良波又走进来,这回多留意了下他,发现他神情不对,尽管大致得知安涌灏和田媖的事,今日辉煌的战果却让他在现时中显得有些脑残,问道:“怎么了,灏哥,媖媖姐不理你了?”

安涌灏没有回答,颜良波却还不罢休,这时另外三个人也下来舒展一下胫骨,何荣嘉打算下去买几瓶汽水上来解解暑,陈子勤也下来点了一根烟。颜良波又说:“这几天你就一直这样,什么话也不说,是不是和媖媖姐掰了?”

安涌灏转眼站起来逼视着颜良波,甘明看出有些不对劲,过来拉了拉颜良波的衣袖,颜良波回头走到自己桌前,正好桌上有一瓶前几天聚餐时喝剩的白酒,拿到安涌灏面前,说:“来,喝下这个,你心情就畅快了!”

安涌灏也不管那天的借酒消愁,打开后就猛喝一大口。这可是白的,辛辣狠劲的双重攻击让他吐出来一大口,甘明和陈子勤让他悠着点,颜良波却哈哈大笑,“你喝慢点,这是白的,又不是雪碧。”

安涌灏擦擦嘴,颜良波接着不知趣地说道:“灏哥,你说你能干有什么用,该跑的照样得跑,你们两个一没交口二没****,人家看了谁不乐意!”

颜良波不知怎么会胡言到这种程度,竟然又说一句:“我听说你们是让警察给拆散的,是不是?”

颜良波的话说到安涌灏的心痛处,安涌灏又猛喝一大口,颜良波刚要拿下酒瓶,不料安涌灏把酒全部喷到他脸上,酒精钻眼搞得他辣疼,甘明和陈子勤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安涌灏把颜良****到桌子上,颜良波打了个趔趄,接着安涌灏搬起凳子,猛地朝颜良波打去,这一下打到颜良波侧额,甘明和陈子勤赶快过来拉住他,安涌灏还在喷火:“你说什么,你妈的你再说一遍!”

颜良波只顾捂着额头,一阵热乎乎的血流几乎染红了他的手掌,陈子勤和甘明此刻也拉不住盛怒的安涌灏。好在于翔此刻回宿舍回得及时,他和陈子勤一起控制住安涌灏,甘明则把颜良波扶起来。安涌灏还在挣扎,并且不停地吼叫,于翔和陈子勤一边控制他,一边高声喝止。

时才在学院批评安涌灏的时候虽然院领导说了半天,但也许历史学院的人也议论纷纷,田母一着急气愤又找经管学院的领导说了一通,弄得院领导也坐不住了,颜良波刚被扶起来,只见这个时候宿舍门口除了宿管,徐晓琳和副院长何松良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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