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呼台都快停了,我那个早扔了。”丛姗不屑一顾地说,然后点着了烟。“你跟那个谁,那个什么红颜?是叫红颜吧?还有联系吗?”丛姗眯缝着眼睛问我。
我突然有点儿措手不及,我说:“没……没有了。压根儿就没联系了。”
“那你又找新的了吗?”
“呵呵,你干吗上来就问这事儿啊?”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不想跟丛姗说彭小瑛的事儿,当然也不希望林可去揭我的底,但是林可和丛姗都很识相。林可低下头喝着奶茶,而丛姗则把头扭向一边不再多问,看着坐在她周围的三三两两正在吃饭的学生。她说:“你们学校的学生怎么都他妈那么土鳖啊?”
“啊?”林可有点儿莫名其妙。
“都外地来京人员,都那操行。”我说。
“你小点儿声!”林可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
吃饭之中,我一直盯着食堂的门口。我担心彭小瑛出现在食堂并且看见我,可直到我们三个吃完饭离开食堂的时候彭小瑛都没有出现。现在想来,其实彭小瑛出现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不说,彭小瑛哪知道我和丛姗以前什么关系?我的胆怯只不过是我有点儿做贼心虚罢了。
“我下午跟你们俩上课去吧?”丛姗说。
“我们俩不是一个专业的。”林可说。
“那我跟你去吧。”
12
下午我和丛姗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向我们俩投来异样的目光。而我和丛姗却出奇的自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一下午的课,我们俩一直低声聊天,讲课的老师并没有管我。因为她是教美学的,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门理论课对于学生来讲是极其无聊的。而且我曾经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我觉得她教不了美学。因为她自己就不美,从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道她的审美标准极其低下,我不知道她看到丛姗的时候是何感觉,反正我是觉得她应该好好向丛姗取取经。
“今儿你晚上有事儿吗?”丛姗问我。
“怎么了?”
“没事咱俩出去玩玩。”丛姗嚼着口香糖说。
“哪儿啊?”
“晚上我带你去。”
下课的时候,林可已经等在我们教室门口了。
“给你的。”林可把一封信塞进我手里。
丛姗看见了,并没有过问。她对林可说:“一块吃饭去吧。”
“去哪儿啊?”林可问。
“你们学校外面没有什么好吃的啊?”
“有啊!有一家自助烧烤还行。”我说。
“去外面吃啊?那不行,我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晚上还有课呢!”林可遗憾地说。
“那咱们去食堂吧。”丛姗说。
“没事,你俩去吃吧,你俩把我那份给吃出来!”林可拍了一下丛姗的肩膀。
“别介啊,没你不热闹。”我说。
“哎呀,行啦行啦!你们俩去吧!我得赶紧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了,一会儿赶紧上课去了。”林可推了一把我和丛姗,想让我们赶紧走。
丛姗一把抱住林可,就好像一个男生拥抱自己的女朋友一样,我站在旁边都惊呆了。丛姗抱得是那么紧,她的头靠在林可的肩膀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可以看到丛姗的表情是那么无助与难过。
“林林……”丛姗哽咽着一直喊林可的名字。
我背对着林可,看不到林可的表情,我知道她应该也哭了。后来二人又煽情了一番,说了一堆不着调的话,最后约好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见。我当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似乎女孩儿就爱玩这一套。春暖花开?何时?说得这么虚,跟言情小说似的。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丛姗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一边点着一根烟。她深吸了一口,顺了口气,然后对我说:“走吧。”
“去哪儿?”
“吃自助去。”丛姗说。
“晚上呢?”
“带你玩儿去。”
“那我用不用回去换身儿衣服?”我问她。
丛姗打量了我一下,同意让我回去好好捯饬捯饬。
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只有顺子在宿舍里躺着看书。这会我才想起刚才林可给了我一封信,我从背包里把信拿出来,拆开信封。
越辰:
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不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脑子都能想起你。我仔细想过,你何德何能?我喜欢你什么?你问得好!难道仅仅是那杯温暖的水吗?答案只有我自己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比我身边任何一个男生都值得信赖。每当我疲惫的时候,你总能给我加油打气。每当我困惑的时候,你又能适时地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在我的心里你扮演了很多角色,而这些角色无一例外都是我所需要和渴望的!
我们认识了半年,我从没有发现你对任何事情有所抱怨,也没有发现你对生活状态极度不满。你总是那么积极乐观,这让我对生活的真谛有了更深地认识。当然,我也没有看见你的不屑一顾或者玩世不恭,你让我对北京男生的态度有了改观。越辰,希望你能理解我说的话。
总之,我是你的《花房姑娘》,我喜欢你的《一无所有》。
彭小瑛
说实话,彭小瑛的这封信写得我心潮澎湃。我觉得她太捧了,我哪有她说得那么“高大全”?我心想,哥们我是直接的人,不爱玩虚的。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也没必要说,在你心里默默敬佩我就行了。
不过激动归激动,丛姗还在宿舍楼下等着我呢。我挑了一件在当时来看比较葛的衣服,好好梳洗打扮了一下。不为别的,就是不能跌份儿。不过当我下楼看见丛姗的时候,我觉得,就算我翻遍整个柜子,不管我穿什么衣服都配不上丛姗的那件皮草风衣。
“操,人模狗样的。”丛姗瞥了一下嘴,补着刚才哭花的妆。
“狗吗?哪儿像狗?”
“嗯!到还真不像狗,狗多可爱!你丫像狗屎。走吧!”丛姗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13
那天晚上我们俩没吃烤肉,直接从学校打车来到工体这边。那会儿工体附近刚刚开始弄什么迪厅,现在叫夜店了。那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儿,在我们的经验里,迪斯科舞厅、卡拉OK、酒吧都是风化场所。但在今天,我也算他妈“成年人”了一把。
走进这家迪厅之前,我在外面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我进了迪厅的第一感觉就是黑,只有旋转灯光和一些很亮的射灯照到的地方才有亮。其他地方漆黑一片,我当时就想,这么黑的环境上个厕所怎么去啊?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差点儿被脚底下的台阶绊倒。第二感觉就是热!这和外面三月份的天气极其不符,感觉里面是夏天,我看到很多人都穿着很单薄的衣服,甚至一些老外还穿着短袖。第三感觉就是里面的空气恶劣之极,那股味是汗味、潮味、骚味、香水味、狐臭味还有酒精味地融合。我就像掉进了一个空气极其不新鲜的桑拿浴室里,只是这里的人都穿着衣服而已。
我和丛姗在吧台上坐下,她要了两瓶小的青岛啤酒。这种小瓶的青岛啤酒就好像汽水瓶一样大小。在2000年初的时候,这种瓶装的啤酒除了在这种场所,外面是很难见到的。如果我在外面见到谁喝这样的啤酒,我肯定会骂丫装逼!
“你老来这儿吗?”我贴近丛姗的耳朵,扯着脖子喊。
“有时候来!”丛姗也对我喊着。
说完我们俩干了一口酒。
“今儿林可给你写信干吗?”丛姗问我。
“啊?”我没听见。
“我说!林可干吗给你写信!”丛姗两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长方形,好像信封一样。
“不是她。”我说。
“哦,你会跳舞吗?”丛姗问我。
我摇摇头,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老外。他举着一瓶写着英文的酒,趴在丛姗耳朵边上不知道嘀咕什么。随后,丛姗跟他碰了一下酒瓶,然后二人都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啤酒。然后那个老外又对丛姗说了些什么,居然把手伸出来,好像要邀请丛姗去舞池里跳舞。丛姗不含糊,直接跳下高凳,和那个老外拉着手钻进舞池。
我坐在椅子上,扭着身子观看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群魔乱舞,当然主要关注的是丛姗。丛姗舞技绝伦,以前在高三毕业演出的时候她就在台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跳过一段,可谓技惊四座,形成了空前绝后男生“口哨大合唱”的场面,所以即使今天她穿着风衣都跳得婀娜多姿。在舞池中央有一个不大的舞台,上面跳舞的那些女孩儿和丛姗比起来,要我说都他妈是残疾。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场面,那就是那老外离丛姗很近,俩人跳舞的时候频繁有身体接触。我知道老外就这么开放、我知道老外就这么热情、我也知道老外就这么色!我心里暗暗骂着,真想冲过去,跳一段迈克杰克逊的太空步,煞煞那老外的威风。但可惜的是,我不会。
不一会的工夫,我有点儿走神了。也许是这种混乱的场所太容易让人纸醉金迷了。当我再集中自己意识的时候,我发现丛姗有点儿不高兴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她身后的老外并没有跟过来。他站在原地,俩胳膊抬着,耸着肩膀,这是老外一向的标准动作:很无奈。
“怎么啦?”我问丛姗。
“那傻逼想带我开房去!”丛姗冲我大声喊着,然后气冲冲地喝了一口酒。
“操!这他妈分明不给我面儿啊!”我拍了一下吧台说。
“嗨,我估计他也没看见你。”丛姗叹了一口气说。
“没看见我?我他妈这么一大活人在这坐着,没看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气儿不打一处来,而且越来越大。
“算了算了!喝!”丛姗举着啤酒瓶跟我干杯。
我无奈地跟她碰了一下,然后就分别喝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俩在迪厅待了4个多小时,丛姗几次下舞池里跳舞,每次的舞伴都不一样,但没有一次是我。我们俩在这4个多小时里每人喝了6瓶啤酒。谁都没事,那6小瓶啤酒在我们俩看来就跟喝水似的。那个老外想跟丛姗开房是比登天,但我跟她开房就易如反掌了。而且是丛姗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开房的。
14
我们俩打车到了朝阳门附近的一个招待所,服务员拿着我们俩的身份证好一阵研究。我特别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我们俩不像照片上的人吗?
走进房间以后,丛姗直接钻进卫生间里洗澡,我则坐在床上抽着烟发呆。我的心很乱,我知道丛姗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跟我做爱。我知道她跟我做爱的目的不是喜欢我,不是爱我,只是因为我们俩有日子没见了,想回味一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丛姗明知道我现在可能有女朋友,但她就他妈的想挑战一下我的心理防线。
果然,丛姗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衣。
“洗澡去吧?”丛姗一边对我说一边自己也点着一根烟。
我把烟捏灭在烟灰缸里,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暖壶,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我说:“等会儿再洗。”
丛姗看看墙上的表,说:“11点了都。”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吧。”
我用很凉的水击打着自己,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似乎我洗了很长时间,当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丛姗背对着我躺在床上,只有肩膀露在外面,胸罩的吊带儿已经不见了,而我则穿着秋衣秋裤。我也背对着她坐在床沿儿上,擦着头发,顺便又点着一根烟。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丛姗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躺着,文丝没动。
丛姗,早就累得睡着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了一行字。
姗姗: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有点事必须得走。至于是什么事,我说了你也不信,但我必须得说。那就是,明天早上8点我还有课,系主任的课。
回头有时间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咱来日方长!
王越辰
我看看墙上的表,1:40。我悄悄地穿上衣服,然后把丛姗裸露在外面的肩膀用被子盖好。关上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连夜赶回了学校。
15
我打车回到学校的路上,心里五味杂陈。坐在副驾驶上,眼睛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夜色,而这一切仿佛都被聪明的出租司机看在眼里。
“开房去了吧?”司机师傅说。
“啊?嗯。”我纳闷了一下,然后又给予肯定。
“办了没有?”司机师傅转头诡异地问我。
我看了一眼这个司机,大概40岁左右,看他的长相并不像那种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主。
“办什么?”我笑了一下。
“怎么着?装傻是吧?”
我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前两天拉俩人,一男一女,上车的时候那俩人坐后面都不说话,听那意思也刚认识,还互相问属相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他妈啃上了!我说句实话啊!你这年龄段,正是他妈如狼似虎的时候。有机会赶紧!”
我又笑了一下:“他们多大岁数?”
出租司机又看了我一眼,说:“比你稍微大点儿吧。甭管怎么说,看见好姑娘赶紧给丫办了,先把坑占了再说。”
我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提醒我一定要注意身体。我心里暗暗骂娘,骂这个没有衣冠的禽兽。我走在昏暗的校园里,享受着异常安静的校园,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偶尔有几只野猫从墙角滑过,这些野猫长成什么样的都有,但大多数都是花了吧唧的“串儿”。我想,如果真按照出租司机那意思,看见个姑娘就得给办了,那不成他妈动物了?扯蛋!
16
当我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发现楼门已经关了,但有几个喝多的学生正在疯狂地拍打着楼门。不一会,一个披着褂子的中年宿管一边埋怨着一边出来给我开门。要是没有这几个喝多的学生,我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大夜里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