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建于徽山之阴,大鞅国都也因此定名徽阴。
马车一路行来,各处世家诸侯府邸鳞次栉比,雍容华贵,尽显贵族奢华风范。
于子玥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就更加嫉妒贵族的挥金如土,索性关上车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时间车厢中光线黯淡,寂静无比,气氛微显凝固。
良久,陌长歌出声打破僵局,沉声道:“听过孝懿皇后吗?”
于子玥有些诧异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实地点点头,答道:“知道一点。”
陌长歌也没理她,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自顾自地说道:“孝懿皇后本是一名普通的渔家女,先帝还是太子时去乌镇游玩,泛舟时无意间听得湖上一曲《越人歌》,惊为天人,当即不顾众臣反对,坚持娶她为太子妃。”他转头看向于子玥,悠远的目光中似带了一丝暖意,一丝嘲讽,道:“你可知先帝当时的孝懿皇后亲许的诺言?”
于子玥咽了咽口水,心说我怎么知道?没等她应声,陌长歌又轻声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眼波流转的一刹那,眉间氤氲着的暮霭烟霞,恰如樱花落雨,鲜美绝丽,却又有不着痕迹的伤感弥漫游离。
于子玥望天无语,认命地做一个安静的“知心姐姐”。
陌长歌继而冷笑道:“随后,先帝登基,孝懿皇后入主毓宁宫,却不愿让娘家卷入朝堂纷争,一直不肯发展外戚势力,独自一人在后宫孤立无援。各色各样的贵族女子随之入宫为妃,明里暗里都嘲讽羞辱她的家世,孝懿皇后不想让先帝以此忧心,因此常常视而不见,不予理会。”他顿了顿,又道:“孝懿皇后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先帝亲征西北,各宫宫妃们下毒,陷害,用尽办法想让她失去孩子,她却拖着病体拼命地产下陌家唯一的嫡长子,身体也因此元气大伤。可是,当她抱着皇子满心欢喜地在宫墙上等待着丈夫归来时,先帝却带回了一个红妆烈烈的荆姓女子。原是先帝在西北战场遇刺,幸得荆氏相救,才能平安回京。随后,先帝册封荆氏为贵妃,赐掌管六宫之权,扶持寒门荆家,宠冠后宫,孝懿皇后的权利至此已完全被架空。四年后,那个渔家女终于忍受不了深宫的阴暗与孤独,产下一女后与先帝彻底决裂,被驱逐至冷宫。而先帝,在次日昭告天下,封荆氏为新后,改年号“永安”,大赦天下。”
“永安三年,孝懿皇后于冷宫薨逝;永安五年,先帝意外遇刺身亡。由于荆后无任何子嗣,于是冷宫中孝懿皇后亲子继位登基,时年八岁。”于子玥淡定地接上结局,见他又是沉默不语,不禁挑眉笑道:“你认为,孝懿皇后的死,是先帝造成的?”
“嗯。”半晌后,陌长歌轻声答道,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你笨啊!”于子玥一脸恨铁不成钢道:“自古后宫前朝关系密切,孝懿皇后不肯发展外戚势力,即便有先帝保护,诸臣宫妃也会找尽借口废掉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后。再加上,孝懿皇后又生下了嫡长子,更加不为深宫所容。可是先帝此时却带回了荆后,大肆封赏,前朝后宫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荆后,还会有谁花心思去关注毓宁宫?”她复又打开车窗,望着皇宫的方向说道:“荆家都是聪明人,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看清先帝本意。所以,孝懿皇后进了冷宫,荆后入主毓宁。两年后先帝意外身亡,可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还是孝懿皇后的长子。”
陌长歌愣在原地,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手指紧握,有些颤抖着说道:“你的意思是……先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孝懿皇后?”
“嗯。”于子玥托腮回道,“荆后入宫五年,都未有子嗣,后宫诸妃也都陆续产下公主,如果不是先帝的命令,当今圣上也就不会是唯一的嫡长子,荆家也就不可能选择他。”
陌长歌依旧沉默,只是紧握的双手却在不经意间松开。
于子玥大致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反正是和孝懿皇后有亲缘关系的人,不由得同情道:“话说那先帝的做法也太过极端,虽是为了孝懿皇后好,却并不见得有人理解,反而会招来怨恨。”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估计龙座上那位就是这么想的。”
陌长歌忽然抬头,紧紧锁住她明亮的眼眸,冷声说道:“你究竟是谁?”
于子玥爽快答道:“我叫于子玥!”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巴,心中暗恨多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
“于子玥?”陌长歌轻蹙长眉,思量道。
于女贼想着自己总不能吃亏,故作凶狠道:“你叫什么名字?”
车厢中一片寂静。
寂静得连车外的流风和流华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默默祈祷这位于姑娘不会被公子给弄死。
半晌,陌长歌轻笑回道:“我的名字,越长歌。”长年阴霾的幽深眸中仿佛照进了一丝微光,溅起点点明亮涟漪,泛着一抹温暖的笑意。
那一刹那,仿佛春暖花开,万千樱花盛放飘摇,落英缤纷,风华无双。樱树下的少年,有如画的眉眼,清浅的笑意。
很多年后,于子玥都忘不了那一幕。她想,最初的缘劫,便是起源于,那个冷漠少年,昙花一现的笑颜。
“还真姓越啊,看来真的和孝懿皇后有什么关系……”于子玥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