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头顶弹个不停套着黑硬蹄铁的两尊大物,叶青卿直觉心中一阵冰凉,绝望的闭上眼睛,想她大好青春年华,竟要葬生于这异世的马蹄之下么?看这马蹄的威势,只怕一蹄下去,她圆滚滚的大好脑袋就要被踏的稀巴烂了。
什么穿越,什么半片灵魂,根本就不必等到她想出办法让她的前世与她灵魂融合,此刻便呜呼哀哉了!
这实是千钧一发,这实是骇人心神,那马上的骑者还在奋力拉住缰绳,那膘肥体壮的骏马还在半空嘶鸣,那半条街的人还在茫然相望……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
她穿越而来的卷轴仿佛一望到底……厌恶的高考,讨厌的学习,日**迫的老母,还有那纠结又不忍心伤害的望女成凤……真的,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回到妈妈的身边,回到那个与她相依为命,为她端茶送水的妈妈身边。
可是,一切仿佛迟了。因为她的任性,她的妈妈,再也等不到她回去了。
黑影渐渐沉下来,仿佛日食后陷入的无边黑暗,陡然间,骏马的嘶鸣却变成了悲鸣,紧跟着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面前一晃,恍如长空坠日,在身旁造成震耳发聩的响动。
而之前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一个侧眼,见到骏马那雄壮的身躯到了自己的身边——原来,那发疯的马蹄没有落到她身上啊?原来,那笨蛋骑者真的制住了发疯的马啊?原来,她真的安全了啊?
不知是庆幸,是感激,还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心里知道已经脱离危险了,却依旧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只是藏在长裙中的两根纤腿后知后觉的开始忍不住颤抖了。但这种颤抖甚至没有真正的显现出来,突然间,叶青卿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到了空中,然后重重的放下,腰腹部被一个宽大硬物沉沉抵住,脑袋也因为身子的旋飞,一下子没了重心的感觉,重重向下垂去,导致隔着纱帽的小嘴啃了一口的马毛。
这**体自带的膻*腥味迎面扑来,几令人立即呕心晕厥,不过,她还来不及呕心,来不及伸手将嘴中马毛钳去,只觉整个身子再次腾空,头颅上扬,仿佛再次失去重力飞了起来。这一回她没有飞多高,几乎是顷刻间便跌落下来,再一次狠狠的撞在硬物之上,口中再啃一把马毛。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了出来,连呜咽声也无法发出,便听到一个貌似得意的仓促声音高声长喝:“驾——!”
顿时,骏马四蹄如飞,如风一般朝前闯去。她只来得及在心中喊一声完了,人便不由自主朝高空抛去,以为自己就要被甩出马背,突然间背上一热,一个温热的大掌按了下来,将她死死按在硬物之上。
人不会飞出去,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像马背上的搭带一般,两头以马腹为中心,撞过去,悠开来,再撞过去……
这个画面实在不甚美好,不该去想,而她,也果然没空去想,因为,这样高强度的马背颠簸中,她已经恍恍惚惚,连肠子和胃是否被揉成一团揉烂都分不清了。
骏马飞驰过后,大街上被吓到的众人也慢慢回过神来,纷纷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而其中一名身着紫色衣衫打扮成婢子模样的丫头站在大街中央,颇为无助的望着骏马消失的方向。
她家姑娘,被掳走了?
那人是谁?为何要掳走她家姑娘?劫财还是劫色?还是,幸运的只是虚惊一场?可是,就算只是一场虚惊,那人什么时候放她家姑娘回来?石府公子可不是轻易得罪的,姑娘若是今晚不到,还不知道什么样的后果呢?
为什么,刚刚觉得姑娘有些转机的时候,又出现这种事呢?她家姑娘,为什么命途如此多舛?
而此时的叶青卿被横放在马背上,也不知颠了多久,感觉所有的内脏都要从嘴巴里面吐出来,马速才渐渐缓了下来。
紧跟着,她的身体被放到了平地上,一双手将她扶稳了之后便撤了开去。此时叶青卿依旧迷迷糊糊,这一番惊吓折腾,再加上全速的马背颠簸,她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寸内脏到每一根骨头架子都被打散,移位,再胡乱拼凑过了。
比如现在,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还完不完整,却浑然不知该动哪一片肌肉,也不知手臂手指在哪里,还在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都为之昏暗了,扶着骏马的女子动了动,紧跟着一声极不悦耳的呕吐声划破天际,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打破了蓄水的坝口,滚滚洪水奔涌而出,将这宁静的郊外渲染成一片轰动之色。
这时,身材颀长英伟,一张脸始终处于阳光阴影中若影若现的男子背过身去,他的右手伸出来,用一根细细的小指不耐的掏了掏耳朵,丹凤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忍到这个时候,算是难得吧?
这边吐的昏天黑地的叶青卿自是不知身后男子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整颗胃都像是被压碎了,一点一点挤出来。其实,除了胃,她觉得肠子也在一点一点的向上攀挤,那实在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难受。
过了好久,直到叶青卿确定胃啊肠子啊都不会跑出来,充其量只是流食变成了清水,嘴中泛满苦意的时候,才渐渐止住了那一阵一阵的呕心。
这一停止,天地都安静了。背过身去的男子也转了过来。夕阳的余晖中,这高大挺拔的男子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流转的光彩,恁的迷人。不过,此时依旧背对着男子的叶青卿无心欣赏,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整个身体都仿佛瘫软,精力被抽的一丝不剩。
穿越,这才一天不到啊,她怎么跟死了好几回似的?
“送你回去吧。”淡淡的声音,藏着让人无法摸透的意味,伴着清风送入叶青卿的耳内。
听到这句话,叶青卿被抽干的身体仿佛腾的一下注满了力量,那是一种无形中推送进来的怒火,将她瞬间燃烧成一个膨胀的气体。
她噌的一下回过头去,生平第一次那么恼火那么充满怒意的盯着一个人,仿佛想将这团在她体内燃烧的火全部投到这名男子身上,将他烧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他说送她回去?他在这个时候说送她回去?他在她吐的天昏地暗连胆汁苦水都吐出来的时候说送她回去?他——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