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镜清楚地记得;上次自己三人见到的那面镜子是在一副棺材里,如今这面却在青石板上。
棺材是不是原主人放在堂屋的,已经不好考证,但是这面镜子是谁把他放在青石板上的,却可以询问王所长。
欧阳镜当即找胖子要了王所长的电话,待喝完冷饮就准备打过去询问一下。
王所长倒是十分热情,一个劲儿管欧阳镜叫“欧阳老弟”,欧阳镜趁热打铁,问他那块青石板的来历。
王所长惊讶不已:“你是说,镜子下面有块石板,为什么我没看见过呢?反倒是那镜子,虽然在我看起来啥事儿没有,其他人倒是传的很邪。”
欧阳镜连忙恳求王所长去问问,是谁把那块青石板放在镜子下面的。王所长却根本不以为然,一来他没看到过那块青石板,二来就算真的有,放那儿的人也已经不可考了——或者说,没必要为了区区一块石板就大费人力物力吧。
欧阳镜知道,自己三人那次夜闯民宅绝对不能张扬,也就只好作罢,转而问王所长,自己能不能带走那块青石板。王所长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先去看看为妙,等自己看过后再做答复。
十多分钟后,王所长打来电话:“欧阳老弟啊,确实有块青石板,不过这种青石板吧,在我们这儿很常见的,估计是谁觉得镜子放在地板上不好,随便捡了一块吧。”
“那这块青石板能给我们吗?我们有点用。”虽然很没说服力,欧阳镜还是只能这样说。
王所长一口答应下来:“这种石板遍布山区,又不是什么稀罕货,你们尽管来拿吧。”
当下,欧阳镜和苏雨落就打的去把这块青石板拿回了酒店,倒是惹得一些人斜目而视。
这块青石板确实跟路边的无异,而且由于长期放在室内的原因,青色已经淡了许多,表面还有点粗糙。两人琢磨了个把小时,也得不出任何结论。
苏雨落突然说道:“我记得,我应该有一个亲戚在四川,具体在哪儿我不记得,但是他好像专精这些邪门歪道。也许我们该去问问他。”
欧阳镜忙说:“那如果他告诉你,这是鬼神所为你要怎么办?是相信他还是一脚踹飞他?当然,如果你没有踹飞他的力气,就让我来。”
苏雨落浑然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拿出电话就打给了自己的爸妈,问他们这个亲戚的情况和住址。
欧阳镜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还边赞叹:这苏雨落打电话还真是利落,一点没有别人打电话的废话连篇。
简单几句话之后,苏雨落挂了电话,欧阳镜假装很好奇:“打给你家佣人的啊?”
苏雨落单刀直入:“听我爸说,这儿住着我一个叔叔,住在青城山的前山。”
青城山欧阳镜是听过的,只知道好像是个道教名山,近些年来成为了四川省的热点旅游景点。和一般的景点相同,前山游人如织,设施完备,商业气息浓厚;后山环境清幽,人迹罕至。
欧阳镜夸张地挥了挥手比划起来:“职业道士?我最爱的职业啊,亦正亦邪,亦道亦俗,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个不错的谋生职业啊。”欧阳镜这么想,跟那个前山脱不了干系。前山——神圣的词汇!
苏雨落白了他一眼,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去,是现在就走还是等去了孙家沟之后,欧阳镜表示即刻出发,毕竟孙牧那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欧阳镜给胖子打了个电话,他首先问候了胖子的生活状况,答案是令人堪忧,然后又告诉胖子自己即将和苏雨落去青城山旅游一趟,引来胖子一顿怒骂。
胖子甚至这样说:“牧娃子的奶奶怎么还不死呀?死了一埋,我们好去探幽寻宝啊。”
欧阳镜连忙教诲他:“你这死胖子,哪有嫌人死的慢的?再说吧,这地儿吧,寻幽探胜还成,至于宝藏嘛,最大的宝藏就是大自然啊!”
胖子还待再说,欧阳镜直接挂了电话,走向等在门口的苏雨落。青城山之行,现在开始。
苏雨落说,她的这个从未谋面的叔叔从青年时代就从江浙老家来了青城山,其后几十年都未回过家,只是每年都向家里寄几封信或者打几通电话,十足的怪人。
欧阳镜是个一找到机会就要插嘴的人,坐在苍南县到CD的汽车上,一直听苏雨落在那儿高谈阔论,而自己一发表意见就被禁言。眼见这会儿,苏雨落又在吹嘘她叔叔怎么个怪法,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以很快的语速说道:“是不是他家有个等郎妹,他又不喜欢,所以直接跑路了?唉,黑暗的家庭啊!”
苏雨落还没反应过来,欧阳镜就说完了,然后,她就不得不承受车里大部分人憎恨的目光。她心中暗恼,这些无知群众好奇心贼强却没有脑子,现在这时代,谁家还敢养等郎妹?何况,那也是客家人的风俗啊,跟自己有毛关系啊。
同时,她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欧阳镜禁言到底的想法。
欧阳镜情知自己惹了祸,干脆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可惜夏日炎炎,车中更是闷热,哪有什么风景好看?
到了CD后,两人先在火车站附近找了间酒店,开了两间单人房,然后各自放了东西。欧阳镜又饥又渴,提议边去吃饭边继续聊她叔叔的事儿。
据苏雨落的父亲说,他这个弟弟很是有些神通,却又甘于平庸,与世无争,默默无闻,只在青城山上潜心向道。
欧阳镜暗自腹诽,恐怕苏雨落这个叔叔是道行不深,不敢下山行骗,只在山中做些糊弄愚夫愚妇的勾当。
苏雨落的叔叔叫苏城,但是她没给欧阳镜说。她了解欧阳镜,这家伙不揪着这名字嘲弄几天,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当晚,两人在CD的街道散步,这地儿建筑都有些老旧,房屋也比较低矮,苏雨落感叹道:“想不到CD这样一座大城市,夜晚竟然如此安静。”
欧阳镜附和道:“是啊,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看似完全自由的人间,竟然是某些存在肆意操控的实验基地。”
苏雨落习惯了他的不着边际,因此直接当他啥都没说。欧阳镜补充道:“明天见到你叔叔,你把我这句话说给他听,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说,这纯属扯淡,我们掉头就走。”
苏雨落好奇道:“为什么呢?”
欧阳镜立刻摆出高傲的姿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胖子那种除了鬼神啥都不信的,就是没救的人;孙牧那种除了外星人啥都不信的,我称之为中二;像我这种啥都懂,却不妄下结论的,就是人类世界最顶尖的天才!”
欧阳镜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叔叔如果也是个像王胖子那样不靠谱的人,我们还找他干嘛?恐怕跟他站得近一点,都会被人议论成无知群众。
苏雨落却不以为然:“且不说你在世上摸爬滚打,却始终处于社会的底层;单说我叔叔,他的知识面可比你广多了。”
欧阳镜顿时就不服了,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还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大学生,怎么到了苏雨落口中,还比不上区区一个以道之名行骗的江湖骗子?
“现在怎么跟你说,你都不会信,等你见到他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我爸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苏雨落满不在乎地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坐上了到青城山的火车。这辆火车遇站就停,走走停停,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到了青城山车站。
出了站台,就见一排排规整的建筑鳞次栉比,有商店、宾馆、民居、道观之类,颜色各异,颇有古风。
两人找了个宾馆住下,苏雨落就急匆匆要去找她失散多年的亲叔叔。青城山上,住户不少,加之现在正是旅游旺季,很多人都冲着它“避暑胜地”的名号而来,出租车生意极好。
两人拦了十多分钟,才拦到一辆空车,苏雨落报了地址,司机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苏雨落叔叔修行的道观,就在一家酒店旁边,道观四周有青灰色围墙,大门花花绿绿,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依靠旅游,全国很多地方的寺院道观都收了不少的门票和香火钱,和尚道士一度成为了热门职业。
欧阳镜连声赞叹,进门时,他突发奇想:“你说,这里面会不会供着释迦牟尼的像,还有,孙悟空的呢?”
苏雨落十分奇怪:“这是道观,供佛教的佛干嘛?再说,就算是佛教的寺院,也少有供奉孙悟空的吧。”
欧阳镜手一摊:“顾客是上帝嘛,顾客喜欢拜佛你不就得供佛?顾客喜欢拜孙悟空,你也得供着啊!而且,一家道观,既有仙又有佛,是不是特别的高大上?”
欧阳镜这话不单是在讽刺,在中国的某些地方,他这话还真是实情。老百姓也是仙佛不分,烧香拜佛已经蔓延到了烧香拜仙,甚至仙佛济济一堂,坐等来拜。当然,香火钱嘛,贵一点很正常!
进门之后,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保安室,保安也作道士打扮,眯着眼睛正在看电视。
苏雨落主动上去表明来意,那保安见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子过来,连忙整了整衣服,正了正精神。苏雨落说找自己的叔叔,名叫苏城。
寻常道观,可不会为每个道士都取个响当当、文绉绉的道号,所以很多道士原先的名字得以沿用。苏城却是个有道号的人物,可惜这门卫不敢说,虽说他是长期临时工,随时可以拿钱走人,不像正式工那样兢兢业业,但他一直觉得这工作不赖,怎么可能为了两个陌生人丢了自己的饭碗?
看来,这苏城还真不是个寻常人物。
苏雨落眼含深意地看了欧阳镜一眼,意思就是,看吧,我叔叔可不是什么寻常小角色。欧阳镜毫不示弱,他心中暗想,说不定这苏城竟然是传说中的行骗团伙头目?而且,单说这名字吧,怎么听怎么像小学生。
保安为他俩指了路,就继续坐回保安室兢兢业业地工作——看他未看完的电视连续剧。
两人在道观中七拐八拐,也没人来管他们,一来这道观的大部分都是完全对游客开放的,二来他们现在卖香火都忙不过来,哪儿有闲工夫去管两个没头苍蝇似的游客?
两人最终在一处建筑面前停住了脚步,这建筑也是道观式的飞檐尖棱,只是有些岁月的痕迹,门前有一牌匾,上书:“凌霄宫”。
欧阳镜是个读金庸武侠小说长大的人,所以一听这名字他就觉得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这名字究竟出自哪儿?
欧阳镜本想能遇到个扫地的道童啥的,询问一番,却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苏雨落一扯他的衣服,让他一起进去。
这“凌霄宫”从外面看起来气势恢宏,内中却并没有多少东西。两人找了几间房,终于在一间供奉三清老祖的殿里找到了一个中年道士。这道士衣着蓝色道袍,眉目间颇有沧桑。
苏雨落激动不已,说话都有点颤抖了:“那个,请问,你是我叔叔吗?”
那道士一愣,估计是没见过这种奇葩的开场,他把疑惑的眼神转向了欧阳镜。
欧阳镜补充道:“她叫苏雨落,江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