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辖剌对着即将跨上自己战马的耶律阿保机说:“将军,他?”述律辖剌心里的不满完全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耶律阿保机心里想了片刻,然后说道:“好。”
韩延徽骑在马上,耶律阿保机牵着战马上的缰绳朝着驻军大帐走去,由于阿保机牵着马走,包括述律辖剌在内的所有骑兵也没有一个敢骑马的。
空旷辽阔的草原上,浩浩荡荡地走着几十号人,而只有韩延徽一个人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平静的表情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喜悦之情。
五味杂陈涌入心头,韩延徽的心里翻江倒海,没想到自己少时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但仕途不顺,昏君主政,奸臣当道,使他满腹才华不得施展,而如今将近年过半百,他终于遇到一个明君,真犹如千里马遇到伯乐,这个时候的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耶律阿保机虽然现在实力还比较弱小,但韩延徽认为此人乃是真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早晚必能成就一番大事,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阿保机度过眼前的难关。
就这么想着想着,耶律阿保机一行人就来到了自己的驻军大帐,部落大营里的契丹士兵时不时的向大营门口看一眼,他们想看一下,值得阿保机牵马坠蹬这么高规格的接待,这到底是谁,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马上坐着的不就是一叫花子吗。
走进大营,来到大帐门前,耶律阿保机回头对着马上的韩延徽说:“先生,我们到地方了,请先生下马。”
“奥,好。”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韩延徽正好相反,上马的时候,韩延徽费了半天劲儿,可下马的时候他可利索多了,哧溜一下就从马上滑了下来。
阿保机和韩延徽两个人走进了大帐,耶律辖剌也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大帐,韩延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哽咽的说道:“请将军恕韩延徽无礼,韩延徽愿为将军鞍前马后,效命疆场,助将军成就一番大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使阿保机有点手足无措,他赶紧把韩延徽扶了起来,说:“先生千万别这么说,我得先生,如刘备的孔明,如鱼得水啊。”
韩延徽说:“我苦读数十年,本想为国出力,不料生逢乱世,奸臣乱政,国家四分五裂,终不得志,今日终遇明主。”
正当两个人在这里相见恨晚的时候,阿保机的大将遏鲁跑了进来,他一进来就问:“将军,你刚才是不是把浦古支的骑兵给杀了。”
耶律阿保机本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真被韩延徽说对了,这么快,竟然就知道了,既然这样,不如实话实说:“对啊,怎么了。”
“而且,我还听说你为了一个汉人杀了浦古支的骑兵。”说完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儿的韩延徽说:“想必就是他了。”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少跟我在这儿东扯西扯的。”
遏鲁说:“现在不只是我,整个部落的都知道了,都说你为了一个汉人竟然杀了本部的骑兵。那些骑兵都是释鲁的军师耶律欧里思派出去的,浦古支发现他的骑兵被杀之后,便把这事报告给了耶律欧里思,他已经派人来要这个汉人来了,并且还要你给他们一个说法,现在释鲁的人都在帐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肯定是耶律欧里思想借这件事除掉我,要不然事情怎么会传得怎么快,这可怎么办呢?。”阿保机嘴里嘀咕着。
韩延徽仔细地听了遏鲁的报告,这果然跟他先前的预测一样,他也理解阿保机现在的难处,现在跟释鲁硬碰硬,那就是拿鸡蛋撞石头,必败无疑,况且释鲁身边又有像耶律欧里思那样的人辅佐。
看着阿保机犯难了,这一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遏鲁说:“将军,看来这一次咱们是非打不可了,那干脆就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我这就去调兵。”
“光凭打打杀杀是得不了天下的,历代君王哪一个是靠杀戮得天下的,那不过一匹夫耳。”在一旁听半天的韩延徽终于说话了。
遏鲁心想你不说话我差一点把你给忘了,于是他对韩延徽说:“你这个汉人,你还说呢,我们现在这样还不都是被你给害的吗?现在你倒是跟一个局外人似的,你…”
“遏鲁,不得对先生无礼。”遏鲁还想往下说,就被阿保机给打断了。
阿保机又说:“想必先生一定有办法破这个局,还请先生赐教。”
“启禀将军,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出了破解之策。”
“奥?先生快快请将。”
韩延徽回头用眼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遏鲁和述律辖剌,说:“我要跟将军单独谈。”
阿保机看了遏鲁和述律辖剌一眼说:“好,你们两个先出去。“
遏鲁和述律辖剌各自看了对方一眼,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走出了大帐。
看着述律辖剌和遏鲁出去之后,耶律阿保机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先生到底有什么办法?”
韩延徽说:“将军听说过负荆请罪的典故吗?”
阿保机点了点头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这是一个发生在战国时期赵国的典故。”
“对,现在将军要做的就是想你的叔叔释鲁负荆请罪。”韩延徽说道。
“我?负荆请罪?”阿保机用食指指着自己问韩延徽。
“将军刚才给我牵马,现在咱们不能忍一时之辱,负荆请罪呢?并且你现在不仅要请罪,你还要把你部落所有的武装交出去,当然还包括我在内。”
负荆请罪对于耶律阿保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要自己把所有的军队交出去,这个他可接受不了,于是他连连说不,“先生,现在我手里有这两万人马,他释鲁就算想搬倒我,他也得考虑一下,可是,可是如果我真的把所有人马都交出去,那就真成了案板上的肉了,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韩延徽也知道,要想在草原上立足,就必须有人,这个世界是讲实力的,劝阿保机交出兵马,这无疑是触到了阿保机最敏感的神经,所以才引起了阿保机的强烈反对。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将军,你先不要着急,这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同时我这也是一个连环计,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才正好中了耶律欧里思的奸计,他也有了借口消灭我们。”
“连环计?难道先生还有后招儿?”阿保机皱着眉头问。
韩延徽用手捋了捋下巴下面的胡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当然,将军刚才说如果交出了兵马就成了案板上的肉,待宰的羔羊,可是如果我们在释鲁对我们动手之前就砍了他,他们还有机会对我们动手吗?释鲁好大喜功,生性残暴,无缘无故毒打士兵,不得人心,他的部下对他不满已久,只要释鲁一死,他的部落他一定会全都归将军所有,到时候,本部人马止咳传檄而定,进而平定七步,一统草原。”
耶律阿保机听着韩延徽给他讲着也可能实现不了的宏伟蓝图,他是热血澎湃,兴进之时,竟然用手一拍大腿,说:“好,先生真是大才。”
可回头儿他又仔细一想,不对啊,你这说了半天,净说些宏伟蓝图了,具体的计划你是一句也没说清啊。
“先生,你说点儿具体的吧,怎么样我们才能达到你说的那个状态呢?”
韩延徽摆了摆手示意阿保机把头伸过来,然后他把最凑到阿保机的耳边,小声的嘀咕嘀咕了一会儿,生怕别人能够听到,韩延徽一边说阿保机还一边不停的点头。
等到韩延徽说完,阿保机说:“先生,这可是一个险招儿啊,搞不好被他们看出破绽,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而韩延徽却对阿保机说:“将军,成大事者,必须剑走偏锋,兵行险招,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耶律阿保机见韩延徽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于是他也下定了决心,说:“好,就听先生的,不过我还有两件事要与先生商量。”
“将军请说,还有哪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咱们的计划能不能告诉述律辖剌和遏鲁,如果不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万一不同意,到时候坏了咱们的大事啊。”
韩延徽想了想,然后问阿保机:“那将军,您相信他们吗?”
“当然。”阿保机脱口而出。
韩延徽接着又问:“无论您做什么事,他们俩都不会背叛您是吗?”
“遏鲁和述律辖剌不仅是我的部下,他们还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他们俩对我忠心耿耿,要说这事他们想不通还行,但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
韩延徽说:“奥,那好。”
耶律阿保机以为他这是答应了,可韩延徽话锋一转,说:“那就更不能告诉他们了。”
“为什么?”阿保机疑惑地问道。
“因为只有我们不告诉他们俩,这戏才能演的更像,你如果把咱们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反而会误了大事。”
就这样,阿保机被韩延徽两句话给说服了。
韩延徽又问:“将军,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释鲁手下的大臣,这个人你也知道,名叫耶律欧里思,这是一个治国能臣,万一到时候打起来,千万别伤了他。”
“我知道将军爱才,请将军放心,我们只杀释鲁,其余的人都将为将军所用。”
“好。”有了韩延徽的这颗定心丸,耶律阿保机才有信心放手一搏。
“将军,将军…”
耶律阿保机和韩延徽刚谈完,遏鲁就又走了进来。
“将军,都这么半天了,你们还没谈完啊,释鲁派来的人在外面等着你都着急了,我们到底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
阿保机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打。”
“不打?”
“对,不打,非但不打,并且你去下令,所有兵马全都放下武器,向释鲁所部缴械投降,既然释鲁是我为眼中钉,打不过,那好,我就向他臣服好了。”
遏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耶律阿保机。
“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去下令。”
“将军,你疯了吧。”
阿保机脸一黑,生气道:“你放肆,我的话你难道没听清楚吗?马上去召集所有部众,缴械之后交给释鲁派来的人。”
遏鲁咬着牙扭头看了看韩延徽,韩延徽还是一贯平静的表情,这使遏鲁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他指着韩延徽大声说道:“你到底给阿保机将军出了什么幺蛾子,你们这些中原人诡计多端,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我现在就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