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帮自己包扎,似自言自语,“是啊!很疼,很疼,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真心关心我在乎我了,再不会有了,他只是把我当做棋子利用,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敞露心扉,这一刻,他很想将心中委屈全部说出来。“我就想这么自生自灭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生死,连自己亲手父母都不待见的人,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呢?世人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看似呼风唤雨,实则呢?谁又会知道当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时,心里多么的害怕,那种恐惧没人知道。我自小怕黑i,但是这个弱点却无人知道,他们不爱我,可是不爱我,又为何要我降临在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我无端承受这么多痛苦呢?”此时,他脆弱的像个孩子般嘤嘤轻泣起来。
少女似有所悟,脸上带着恍惚的笑容,那般遥远那般触手可及。她望向远方,目光没有焦距,轻声道:“世上如此不幸的不止你一个,你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可是,你起码可以说不,还能反抗,还能诉说委屈,可是有的人却只有自己咽下委屈苦涩。相比之下,你却又比他人幸福不知几倍。”
她眸光温柔的看向他,浅笑盈盈,“我们都是背负同样命运的人,可你却又比我幸运,你生做男儿身,总有能为家族增光添彩之时,而我为女儿,就只能眼睁睁受人践踏还不敢言语。我自小母亲不在,父亲将我扔到祖母那儿就不再过问,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而我生性木讷,不招人疼,唯一的亲哥哥又整日忙着谋权争利,根本就忘了我这个妹妹,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姐姑娘,平素是个连丫头婆子也欺负得的主儿,家里虽有几个姊妹,可终是不得交心,就算说了,也未必也体会到我的苦楚,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都有自己的不可言喻,那又何必期盼他人来理解你我的悲哀凄楚呢?你看,你是不是要比我幸福的多呢?”
她认真的看他,又笑着道:“看样子,你出身世家,衣食无忧,自由必是不可少额,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已是人生幸事,又何必苛求那么多呢?就算你今日死在你,又有谁会为你伤心,为你落泪呢?倒不如从今往后活得潇洒自在,无欲无求,没人爱你,那你就自己多爱自己一点儿,放舟千里,游历山河,又有何不可呢?”那种生活是她所向往渴求的,可是,她明白,她注定与之无缘,或许下辈子,她能梦想成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自由。
“潇洒自在?”他闻言喃喃,出神的看着眼前少女,从来只有人劝他争,劝他夺,可是从没有人劝他放下。现在的地位,他真的可以满足了吗?没有人爱他,他可以自己多爱自己一点儿吗?真的可以吗?
“只有放下心中执念,方能得一世清闲,而你,是愿意背负着沉重包袱活着呢?还是想活得自由自在,潇洒无忧呢?”少女嘴角上扬,笑着时眉梢带春,美眸微眯,似一道好看的月牙,阳光浅浅打在她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一层光芒似得,她的声音如初升红日,温煦清婉,他有些出神,迷失在这个少女的温柔里。
他不解问她:“难道你不恨吗?难道你就甘心被命运作弄?被家人抛弃?”为何她一直如此淡定,淡定的极为不真实,好像、好像随时就会不见似的,这个念头一出,齐君煌心里很不是滋味。
少女低头浅笑,清凉的阳光亲吻她的眉角,为她披上一抹虔诚的光晕。“怀着恨意活着好累,恨就是执念,也是人的妄念,人一旦有了妄念,就会迷失本性,就会忘却善心良知,沦为邪魔的傀儡,会做出很多恶毒事来,我不想变成那样,所以不恨。而且,恨是由爱衍生,故我不爱所以不恨。”她抬起头,梨涡轻旋,尤为可人。
不爱故无恨。这一刹那,他似乎懂得了,诚如她所言,恨只会让人变得邪恶、贪婪自私,而放下却会让人学会宽恕,学会用一颗虔诚的心来对待身边所有的事物。他的恨不过是太爱了,所以期盼自己得到相同的爱,却从未想过太爱也是一种执念,所以不爱故无恨,正如她所言,人生总有诸多不如意,人人都有无可奈何,他已经比很多人站得高了,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人要永远懂知足,知足者常乐。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事。”他真心诚意的感谢她,若不是她,自己怕是真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吧!
因他注视而红了脸庞的少年,羞赧别过脸,“因为我能感知你心上的疼,所以才想帮你走出执念,你既已明白,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心里虽有不舍,但她明白随波逐流的她不适合奢望。
见她要走。齐君煌急忙唤着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日我好登门拜访!”心在告诉他,他不能错过她。
她停下脚步,嘴角晕开一抹苦涩的笑,“原本陌路相逢,再见无期,公子又何须知道空留遗憾呢?”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在齐君煌看不见的地方,闪着斑驳晶莹。
河畔,威风一阵阵袭来,漾起层层水面波纹。
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齐君煌的视线里,他怔怔出神,良久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方锦帕,这块锦帕证明曾经有个女子为他停留。
风清扬,锦帕上一个“迎”字铺陈一角。
此时,他傻傻的笑了,苦笑着望天,这次老天总是眷顾他一次了。
“舅舅?”君临蹙眉疑问,他何时多了个舅舅?他狐疑的看向皇帝。
皇帝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确定的说:“他确实是你的亲舅舅,程国太子桑烨。”难怪觉得眼熟,因为他的爱妻是烨太子的胞姐,德佳皇后在世时经常念叨他们姐弟三人之间的趣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了。”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竟一点儿都没有变,怪不得他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