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虽说生气管生气,但是赵匡胤毕竟是他的第一爱将,他视赵匡胤如手足,如何能不疼惜。见赵匡胤拼了命地去救这个女子,自然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奸细,到底值不值得赵匡胤喜欢,于是他暂且将宋莲留在了自己的行宫中做宫女。同时,柴荣让李重进继续南进,将长江以北最后一个门户楚州拿下,结果没出两天,南唐江北之地尽为周有。
赵匡胤昏睡了三天才醒来,一觉醒来知道宋莲被皇上抓走了,急着下床就要去行宫求见皇上,不料柴荣以战事繁忙为由,让赵匡胤回去养病,拒绝召见。赵匡胤每日都去,柴荣每日都拒。
这一日,柴荣行宫突然来了南唐的使者陈觉,原来李璟实在抵挡不住,怕柴荣一口气攻过长江,直取金陵,于是派使者前去求和。南唐愿意献出长江以北14州60县,以江为界,并向后周纳贡称臣,李璟不再称帝,改称为南唐国主。
柴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支走使者,召来了宋莲。
问道:“刚才你们南唐国主李璟派使者前来求见朕,说要纳贡称臣,并奉上长江以北14州,要朕停战。你觉得如何呀?”
宋莲并未太过惊讶,因为她知道李璟已无心思也无能力与后周抗衡了,于是道:“皇上,小女怎敢有何想法?”
“呵呵,没想到这李璟还算识时务。朕本不愿匡胤娶南唐女子,但既然现在南唐已是后周的臣子,那你也算后周人了。匡胤这几日天天带病前来求见朕,朕都拒绝了,但实在是于心不忍。朕想既然匡胤先前与尹廷勋的女儿有过婚约,而你只是商贾之女,出身实属一般,朕就对你的过去既往不咎,准你以妾侍身份嫁与匡胤,你看如何啊?”
宋莲知道自己现在已不是宋偓的女儿了,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慧贵妃既然已死,只要在赵匡胤身边,哪怕与别人分享,做个妾侍又能如何?况且,虽然自己和赵匡胤经历了无数波折,但彼此始终没有当面表白过心迹,宋莲也不知赵匡胤究竟如何考虑,不知赵匡胤是否喜欢尹姑娘。于是宋莲同意了柴荣的安排。
柴荣立即下旨,让赵匡胤择日娶妻纳妾。
同时,柴荣接受了李璟的求和条件,罢兵休战。自此南唐再无皇帝,只有国主。
未料,赵匡胤接到圣旨后竟然冲入行宫,要求柴荣收回成命。
柴荣勃然大怒,骂道:“匡胤,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违抗朕的旨意!”
“皇上,匡胤此生只会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会再娶他人。”
“混账,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何况那个女人只是商贾之女,怎么能配的上你,娶作正室,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皇上,您有所不知,莲儿虽是商贾之女,可是早年已被南唐中书令宋偓收为养女,赐名宋梨,小名莲儿。此事,您可以向宋偓去求证,宋家三世显贵,实属大户人家,如何能委屈莲儿做我匡胤的小妾。何况,就算她身份卑微,只要匡胤喜欢,一样要娶之为妻,绝不再纳妾。”赵匡胤如何能让宋莲受这样的委屈,宋莲为了自己连宋偓女儿的身份都不要了,自己必须想办法还她一个同等的身份。
“那尹廷勋的女儿呢?”
“皇上,臣一直没机会告诉您,其实那个婚约是假的,只是缓兵之计,这一点尹姑娘事先是知道,并且同意的。”
“若正如你所说,这个莲儿姑娘真是宋偓的女儿的话,朕恐怕要考虑一下了。此事,朕会进一步核实的。”
“那匡胤是否可以接回莲儿?”
“不行,过些时日再说。”柴荣一口拒绝,又道:“朕已接受李璟的称臣和割地,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即刻启程回开封。”
之后,柴荣果然派人前去宋府求证,宋偓当然马上确认了。
不久,柴荣便率军回开封,只留李重进驻守在扬州。
但柴荣始终未让赵匡胤接回宋莲,因为他还想观察观察这个女子是何人物,他担心宋莲是南唐派来的奸细,因为她的养父宋偓的妻子是后汉的公主,母亲是南唐的公主,大女儿又是李璟的慧贵妃,后周灭了后汉,败了南唐,宋偓养女喜欢赵匡胤之事实在有些蹊跷,如何能不让柴荣怀疑她想嫁与赵匡胤的动机呢?
尹碧儿一路跟随在赵匡胤身边,细心照料他的伤势,赵匡胤虽曾多次提及当日答应尹廷勋婚约一事纯粹出于想尽快平息战争,减少无辜伤亡的目的,希望尹碧儿能劝说其父亲取消婚约,并送尹碧儿回滁州,但是尹碧儿始终不同意。
后周军队很快便行至淮河边上的寿州城,柴荣准备歇息二日再渡河回到后周境内。
这一日,柴荣收到一封奏书,举报赵匡胤随身携带数个大箱,恐里面藏有从南唐抢夺而来的大量财宝,希望皇上能够彻查。柴荣于是又唤来了宋莲。
“宋姑娘,今日有人向朕举报说赵匡胤从南唐抢夺了数箱财宝,不知你可知否?”
“皇上,依小女对赵将军的了解,小女认为将军箱中装的必不是财宝,而是书籍。”
“你怎知?”
“小女曾在滁州城内做过将军身边的书僮,专为将军管理书籍,当时就有近十箱图书,同时将军还在滁州城内搜集了一些南唐的书带回开封,这次恐怕也是如此。将军平时简衣缩食,对金银视若粪土,必不会搜刮百姓财宝。”
“呵呵,朕也有此想法。”柴荣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虽与赵匡胤接触不多,却对赵匡胤了解甚深。
“不过,小女认为,即便皇上也相信将军的为人,但仍有必要开箱检查,以免落得包庇的口实。”
“宋姑娘所言甚是。”柴荣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又道:“你可知赵匡胤为何如此喜欢看书?”
“皇上,将军曾对小女说,读书能够增长智慧,能够更好地为皇上效忠。”
“哈哈,说得好。”柴荣不禁大笑道。
“皇上,若小女所言有一语不属实,愿与将军一同受罚。”
“哈哈,朕同意。”
当天,柴荣便派人去检查赵匡胤的箱子,打开一看,果然尽是政治、历史、军事、文学、天文、地理等各类图书,俨然是一个小型的便携式图书馆。
当晚,风清月朗,宋莲想起当年寿州守将刘仁赡,宁可腰斩幼子,也誓死不降的情景,不禁敬佩不已,想到那时自己还曾与刘大人有过书信往来,于是便趁夜黑人稀之时到刘仁赡祠堂内祭拜。
柴荣占领寿州后,为旌表刘仁赡的气节,复共清淮军为忠正军,并追封其为彭城郡王。
宋莲到了彭城郡王祠堂后,将供奉的食品一一摆上,在牌位前,俯身拜了三拜,道:“刘大人,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那年我在正阳时曾以林军师的身份与您有过书信往来,不知您记得否。现在长江以北也已成为后周领地,南唐成为了后周的附属国,刘大人,希望您闻之勿生戚,这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南唐国力日渐孱弱,也许这是大势所趋,非你我之力可以阻挡。可是话虽如此,但我为了后周的赵匡胤将军,离开李璟,离开南唐,心里总觉得很内疚,刘大人,您说我这是背叛吗?”
“刘大人已然先逝,他如何能告诉你呢?既然是大势所趋,又何必内疚呢?”
突然,宋莲身后有人在与她说话。那一刻,宋莲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她想转身奔到他的面前,但是她犹豫了。
身后的人慢慢走向宋莲,道:“没想到,莲儿和我一样,都会来刘大人的祠堂祭拜。现南唐已成为后周的附属国,你我之间再无国别之分,再无国家利益的冲突,既然慧贵妃已死,为什么一切不能重新开始?”
赵匡胤走近宋莲,用双手扶转宋莲,却见美人已晶莹香睑凝水痕,秋风暗拭相思泪。
赵匡胤温柔地抬起宋莲的脸庞,擦拭去那两行泪珠,柔柔细语道:“那日,你突然从六合走后,我就再没有释然过,我以为你选择了李璟,选择了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选择了贵妃娘娘的尊荣,但是我心中始终没有放弃过,我幻想着有一天能和皇上打下南唐,冲进南唐的宫中,找到你,当面告诉你我有多么想你。可是当我知道慧贵妃病逝后,我彻底绝望了,我以为这辈子与你的缘分已尽,再无可能。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因为我竟傻傻地不知道莲儿也同样深深地爱着我,为了我,千辛万苦地离开南唐,离开李璟,千里迢迢地来找我……”赵匡胤哽咽地说不下去,而宋莲早已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赵匡胤将宋莲紧紧地抱入怀中道:“莲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害怕,我顾虑,我犹豫,六合大战前夜,我没有向你表白,我好后悔,好后悔,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了你,我不想再这样了,今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赵匡胤的身边。”
“匡胤,你知道吗,我也一直好辛苦地喜欢着你,哪怕在李璟的身边,哪怕在南唐的宫中,我都没有放弃过。”宋莲在赵匡胤地怀中哭泣道。
赵匡胤抬起宋莲的脸庞,道:“莲儿,我喜欢你。”然后,双唇深深地吻向了宋莲,咸咸而甜蜜的泪水在两人的唇间流淌,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