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好一曲终了，池素也一时无话，车里一瞬间竟是寂静无声。
似乎也觉得这样问有些突兀，杜彻笑了笑，忽然道：“我去问过林骁容，他说曾经欠过你的人情。”
池素愣住了，心里暗骂林骁容这厮真是笨透，总是三言两语就坏了她的好事。
见池素默认，杜彻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好了，如果说先前只不过是早春探出土地的嫩芽，那么如今就是深春盛放的繁花。
他微微偏头，看向后视镜里容貌清纯素净的少女，温柔地笑道：“池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哪怕是看到你跟林骁容在一起，我也没有真的怀疑过你。”
是吗？池素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摸了摸右手的手腕，那晚蔡家的酒会，杜彻见到自己竟然是盛装打扮、挽着林骁容的臂弯登场，气得一把箍紧了她的手臂，问得气急败坏，仿佛一个威严的丈夫捉到了自己的**的妻子。
真是可笑，自己被他的所有物吗？还是他就这么笃定，他就是有把握能够掌控自己？
是啊，他一直都这么有把握，像杜彻这样外表爽朗实则多疑的男人，最喜欢的就是死心塌地的善良女人——譬如前世深爱他的那个池素。
那个她已经死了。
池素只觉得身上发热，仿佛又一只被冰冻在心底的野兽，重新冲出冰封的樊笼，张牙舞爪地叫嚣着要将一切撕碎。
她强行将心中的激荡情绪压下去，只是露出一副略带害羞的表情，王顾左右而言他：“那……那咱们后面该怎么办？”
这个“咱们”和她的羞涩显然取悦了杜彻，他索性腾出右手来，紧紧握着她的左手，他的手心热乎乎的，像一小团引人沉醉的跳动的火焰。“别怕，如果我妈再问你，你就说我把零花钱拿去请别人投资了，至于你，则是我好奇想学，找你来陪我一起学的。”
池素迟疑了一下：“可是这样……她会信吗？”
杜彻笑着微微摇头：“她自然不信。”
“她是你母亲，她想问你什么，你怎么能瞒住她？万一她逼问你……”不清楚杜彻的打算，池素仍是一副满怀担忧的模样。
“她不敢！”杜彻面上充满自信，“我们家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该听到过一些吧，我也不怕告诉你，从前我爸是白手起家，很多地方要仰仗我妈和宋家，自然要多一些妥协。可是现在，宋家的生意在逐年缩水，杜家的公司却是越来越壮大了，甚至宋家有些事情还要反过来麻烦我们。”
眼见池素一脸迷茫的模样，杜彻心情不错，就给她解释道：“比如说咱们学校对面的那一栋新修建的南洲大厦，就是我小舅舅宋松的公司主持修建的，而修建大楼用的两千万贷款，是找的我爸的大学同学，现任瀚海银行的江州市分行许行长。要不是许行长，就凭宋家和我小舅舅那点可怜的能力，只怕一分钱都贷不出来！”
“可是你能拿出三千万来炒期货，你舅舅怎么还需要贷款？”池素仍是满头雾水的表情。
“哼，三千万？就算我有三个亿，也一分钱都不会借！”在池素这里，杜彻似乎完全可以抛下心底的沉重，彻底地在言语上放肆起来。
池素心头一片清明，小声凑趣儿道：“两千万也不少呢，听说银行利息高得很，要还这么多钱，压力和真不小！你小舅舅胆子也挺大的！”
“他？哼！”杜彻脸上是明显的不屑，“我小舅舅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本事，最擅长的就是讨好我外公，外公一高兴，就把家里最赚钱的公司拨出来给他，他可好，放着公司原本好好的业务不做，非要修什么宋氏大楼，最近还放出话来，说要修建江州市第一高楼。我看他就是白日做梦！一点没计划，既要修这么高，只怕他楼还没盖完，钱就花光了，许伯伯可不会再贷款给他，到时候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宋氏大楼！池素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前世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栋大楼，建成后成了江州市新的地标，杜彻还带她上去参观过，仿佛还提及到，由于大楼所需资金太过巨大，仿佛后来还引入了两家投资商，三家合力，这才将大楼封顶。
杜彻、杜家、宋兰、宋松、宋氏大楼，这一系列的名词在池素的脑海中飞快地旋转，仿佛卷入了一阵自天而降的飓风之中，池素觉得自己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她配合着杜彻的话微笑了一下，又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那两位分析师？”
杜彻摆了摆手：“他俩已经回京城了，不过这个周六早上你到杜氏商厦的顶楼来，还是上次那间办公室，我安好了一个电话，他们会用电话跟咱们联络。”
池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杜彻一直握着她的手，她也没有挣脱。
对于她所表现出的初涉情爱的小家碧玉所表现出的羞涩和柔顺，杜彻显然非常得意和满足。
直到汽车接近池素家所在的小区，杜彻才依她所言在路边的巷口停车，松开手放她下车。
他目送着身穿朴素白裙的少女背着小书包，两步并作三步，轻轻盈盈地消失在路口，这才开着车掉头离开。
池素刚到家，就听见白雅温柔的声音：“素素，怎么最近都回来得这么晚？”
池素抬头看了看家里墙上的时钟，笑道：“妈，是您最近都回来的好早！”
“是吗？”白雅抬头看了看时间，“是啊，最近都回来得早了。”说着她一脸的落寞和担忧。
“妈，怎么了？”池素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想到纺织厂里复杂的人事斗争，她直觉的想一定是又出了什么烦心事。
“厂长给咱们销售科下达了新一年的销售指标，足足比去年翻了一番！”白雅有些气恼地说道。
“翻了一番？呵！他自己之前卖不出去存货的时候，怎么不说给自己这个厂长增加指标？这下好了，找到你这个能干科长，他当了甩手掌柜还嫌不够意思，反倒来给你加码！”池素一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起今天白天郭子清那么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白雅心里就来气：“这个郭子清，太他XX的不是东西了！不单是这样，他还把厂里的津贴给减了，说是要改成奖金，加大激励制度，可就他改的那个比例，大伙儿拿到的津贴加奖金普遍都比过去少多了，反倒是他这个厂长可以按比例多拿销售津贴。结果现在大家都以为这个馊主意是我出了去捧他郭子清的臭脚，这下倒好，我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池素道：“妈，你还记不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当了这个销售科长就下不来了，以后只怕第一个找你麻烦的人，就是郭子清！”
“是啊，”白雅冷着脸，“自古帝王都害怕臣子功高盖主，我看这做领导的也一样，又担心自己的下属不卖命，又害怕他们立大功。这回怕是我这个功立的太大太好了，他有些坐不住了。”
“那咱们就让他真的坐不住！”池素鼓励地看着白雅，“妈，纺织厂要养活这么多员工，厂长的位置，应该由能者居之。”
“你说的轻松，”池素的建议，现在对郭子清满腔情绪的白雅听了还真有那么几分动心，可她旋即又陷入忧愁之中，“眼下就有个大饼，妈倒是想给啃下来，可惜怎么啃都啃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