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家,就是根深蒂固,家大业大不过是一句话,但凡在汴梁混得久一点的,哪家都有一连串的姻亲,不要说贾家的姻亲多,就是林家的姻亲也不少,而且各个都位高权重。就好比林如海,自己的岳父是宰相不说,就连岳父的岳父都做过宰相,自己岳父的连襟也是宰相,都牛了吧。如今林如海又要娶媳妇儿了,他的继夫人之前的公公乃是前宰相沈伦的儿子!
好吧,这下林如海跟宫里两位后妃都搭上关系了,皇后郭氏和贵妃沈氏。
皇帝赵恒唯一的儿子赵祐不大好,郭皇后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了,可是这沈氏可不一样啊。
沈氏出身极好,他本来就是将相家子被选入皇宫的,从才人晋位美人、婕妤、充媛乃至德妃,也正是因为皇帝从他们家夺走了一个儿媳妇,觉得有点对不住沈家,故而补偿他,将他升为贵妃。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可是这明旨却是下了的。
沈氏没有孩子,这个贵妃的位置坐得也不稳当,所以日常也非常小心。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身在宫闱,皇帝又对美人刘氏情深意重,叫他怎么不小心翼翼步履薄冰?
这日他在宫里小心地给面前的兰草松土施肥的时候,他的陪嫁丫头如烟就问他:“娘娘,听说殿下那边又不大好呢,身为庶母,娘娘可要去看看?”
沈氏慢慢地道:“好了,人家有亲生母亲,哪里需要我多事儿?没的讨人嫌。”
“娘娘,您也太妄自菲薄了。如今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就属娘娘为贵,就是那个刘氏尚且要对着娘娘行礼,娘娘……”
沈氏丢下了手里的篾片,道:“以我为尊?难道不是拿我当挡箭牌好护着那个刘氏么?”
“娘娘~~~”
沈氏道:“林家这门婚事,说是将皇后与我都跟林家捆绑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在皇后娘娘跟我的心里扎进去一根刺?我可不是皇后娘娘,被皇后的桂冠和儿子给束缚住了手脚。如果那个刘氏真的拿我作筏子,我可不是由着他拿捏的。”
那宫女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可是婢子听说,这林郎君的模样极好,要不,官家也不会隔三岔五地往外跑,还此次去他们家。”
沈氏道:“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并不可怕。如果没有这样的流言,也许我还会担心官家被一个小孩子迷住了心窍,可现在这流言都传到的宫里来了,可见是假的。如果官家真的只是惑于美色,你以为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都是吃素的么?”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孺子可教。”
“皇后娘娘一心扑在殿下的身上,连宫务都交给了娘娘。难道是有人等着娘娘出手?”
“没错。这个时候我要是做了什么,那才是让官家着恼呢。我们干脆什么都不做,稳坐钓鱼台,看他们怎么办。还有,告知下面的宫人,谨言慎行。不该出口的话都给我咽进肚子里去。如果不想在我这里伺候的,早点说。”
众宫人都屈膝应了。
虽然对皇帝经常去林家的事情有很多疑虑,可是沈氏却按捺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动,反而约束家人,不让家人找林家的麻烦。
不得不说,沈氏走了一步好棋。
也就在林如海的婚礼一步一步地临近的时候,契丹使节和党项使节终于来到了汴梁。他们是来谈判的。
按理这种时候,作为宰相的王钦若应该很忙才对,可事实却是他很闲,闲得天天跑林家来找林琅喝茶。当然,他虽然没有出奶粉干子和茶具,可是茶叶什么的,都是他自带的,手信什么的也从来都不少。
这日,王钦若又来找林琅吃茶,林琅就问他了:“相公,这契丹使节和党项使节之事,相公就不盯着些么?”
王钦若道:“老夫可是奉命修书呢。这事儿可轮不到老夫插手。”
王钦若最近也烦着呢。因为最近有小范围流言表示,他王钦若自己独占功劳不说,还将过错什么的都推给杨亿等人。虽然说王钦若的公共评价的确不高,可是被这样扫面子,却的确让王钦若很不好看。
林琅道:“相公,不是林琅多心。朝堂之上的四位相公,除了您之外,其余三位都太过君子,只怕会被算计。”
王钦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道:“此话怎讲?”
林琅道:“也许是林琅多心。不过,林琅认为,契丹人和党项人是不会忘了乘机要好处的。纸上得来的终究是一纸文书,就好比之前,清河明明就在契丹人的手中,可是本朝依旧有清河县主这个封爵。实际掌控跟合约可是两码子事情。”
王钦若道:“你的意思是,契丹人会借着跟我大宋谈判,进而拖延时间,暗中则派人占据有利地区?”
林琅道:“相公,不可不防啊。”
王钦若立即站了起来,道:“老夫即可进宫。林郎君,你……”
林琅道:“相公,时间不等人,为了大宋,请相公便宜行事。”
王钦若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会尽力争取每一分土地。林郎君请放心。”
王钦若不用林琅送就急匆匆地走了。等王钦若不见了人影,屋里转出了一个人来,不是李清澜又是何人?
李清澜道:“你怎么不告诉他最近这京里多了许多不该有的人?”
林琅道:“说这个有用么?那些跳梁小丑,杀了就杀了,不过多一些肉块罢了。倒是师妹,你那边如何?”
李清澜道:“没了明喵捣乱,你以为那些个莽夫会是我的对手?清了两次,他们就不敢靠近澶州,就连附近的几个州府,契丹人也绝迹了。”
林琅道:“师妹,你不曾想过光复大唐么?”
李清澜道:“没兴趣。我做这个不过是因你之请,不然就是那把椅子放在我面前我也不在乎。师兄,你一心想要重建世家,但是我要提醒你,人心易变,皇权这种玩意儿你还是少沾染为好。”
林琅道:“师妹就当这是我的心结吧。”
李清澜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小心。不但有人盯上了这汴梁城,还有人盯上了你。”
林琅道:“佛门?”
李清澜道:“佛门和道门都有。斩尘缘可不是邪道特有的。你自己小心吧。”
话音一落,李清澜就不见了身影,唯有林琅一个坐在廊下,继续享用着自己泡的茶,良久才听他微微叹息着道:“烹制的茶果然只适合秋冬季节,这春夏之交还是炒茶来得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