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这两姐妹喜不喜欢，他们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皇帝的决定，可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撼动的。所以即便是满心的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同意。
但是见到林家兄妹的那一刻，这姐妹两个都傻了。
漂亮的女孩子他们见过不少，可是比女孩子还漂亮三分、精致三分的男孩子，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一贯泼辣的梦婷甚至有一种把这个未来哥哥藏起来的冲动。这个哥哥，如果让他那些堂兄弟们看见了，还不知道会编排些什么出来。
梦瑶却在羞涩自己姐妹准备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他的年纪不小了，也学了几年针线，自然知道对方的衣饰来历不凡。衣料子和佩饰什么的都是宫里赏赐的，这还是其次——毕竟先帝也好当今也好，都是宽仁之君——真正让他惊叹的是对方衣物的做工。他们这样的女孩子又能够拿出什么样的礼物来，不过是些荷包、香囊、宫绦、扇套之类的东西罢了。
倒是对方给自己姐妹的，也着实质朴。梦瑶和梦婷姐妹二人之前有猜想过，对方会送什么座礼物，梦婷就猜对方会送水晶琉璃镜子，因为那水晶坊乃是林家的产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林家兄妹没有送价值千贯的镜子，反而送了澄泥砚、金鸡距笔、松烟墨和新书来，都是新制的一式两份，他们姐妹一人一份。那新书，包括了《四书五经》，也包括了《颜子家训》，尤其是那《颜子家训》，居然是用颜体手抄的。
拿着这样的礼物，梦瑶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水晶琉璃镜子那样值钱的玩意儿，就不会有人来抢，自己也不必担心因为丢了见面礼而跟未来的哥哥妹妹起了嫌隙。
梦婷对未来哥哥的印象极好，就是回到家里也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原以为那是个莽夫俗子，却没有想到是那样精致柔美的人儿，倒不像是一剑平天下的武夫，倒是个文人雅士。”
梦瑶笑道：“昨儿个还说人家怎么怎么不好，怎么今儿个就喜欢上了？”
梦婷道：“我原以为他是那长辈的诗词充数，谁想到会是他自己写的？我以暮春为题，向他讨要诗文，他只是略略眨了眨眼睛，就给了我呢。”
梦瑶往梦婷的扇子上一看，只见那上面多了几句，却是一支小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短短一支小令，却是回味无穷，尤其是那绿肥红瘦四字，道尽了暮春时节娇红离枝之景。
梦瑶拿着那扇子默默不语，梦婷却道：“姐姐，你不知道，若不是他那身衣裳，我都以为他也是一个女孩儿了。只是这么个人儿，却传出了那样的话儿来。”
梦瑶道：“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梦婷道：“堂房的那些人都在说，官家对林家那位郎君有别的意思，这才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一语未落，被姐姐敲了一记：“你胡说些什么呀。这些哪里是你我该说的。是非人说是非，这无凭无据的，传这样的话可见不是什么好人。你可莫要听他们的。我们就要冠上林姓，以后就是林家人，跟这里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梦婷道：“我知道，姐姐。只是我有些担心。我听说，等完了婚，母亲就要跟着去任上，哥哥倒是会留在京里准备科举。你说，我们是会跟着母亲，还是留在京里呢？”
梦瑶心里咯噔一声，口中却道：“既然母亲要跟着上任，想来诸事繁多，不会带着我们姐妹。也许我们姐妹会跟着哥哥过吧。毕竟哥哥也有现成的爵位在身，有这样的哥哥在上头，我们将来也多一个人护着。”
梦婷道：“可是哥哥还没有娶亲，这样方便么？对了，妹妹还小，也许姐姐能够帮着打理家事，跟哥哥也能够多亲近些。”
梦瑶没有发觉妹妹话里的陷阱，道：“我们虽然会冠上林家的姓氏，可终究不是林家的女孩子，这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也许哥哥自己会亲自打理家事，最多也就让我们帮着处理里头的事儿罢了。只是这都是以后的事儿了，妹妹可不要到处宣扬。”
梦婷正要说的，却见外头有人道：“两位妹妹就要往高枝儿去了，就不知道今儿个如何，两位妹妹对那林家可满意么？”
梦瑶和梦婷赶紧将屋里略收拾收拾，出来迎接。来人乃是大房的堂嫂李氏，最是牙尖嘴利、脸嫩心酸的，平日里也爱拿他们取笑，极泼辣的一个人。
李氏一进门来，就道：“本来我该跟早早地过来婶娘道喜的才是，偏偏你们那个侄儿啊，最是淘气，一刻都离不得我。这七拖八拖的，一拖就拖到了今日。你们大概不知道吧，这个林郎君啊，他可是官家心坎儿上的人，听说如今官家出宫，十次里头倒有八次是去他们家。这次也是，林郎君才回家两天，官家又去他们家了。”
梦婷道：“那是林哥哥有本事。”
李氏道：“他才多大，又有什么本事？如果说是诗文，也就只见了那两首梅雪诗和那篇爱莲说，别的就不知道了。也不见他参加诗会，更不见他有什么好文章出来，怎么叫人服众呢？”
梦婷道：“才不是呢。”
李氏道：“你呀，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也不便跟你们多说。只是念在跟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情分，我这个当嫂子的啊，就在这里跟你们多嘴一句。以后你们就当点心，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对人啊也不要尽掏心窝子。有的人外头是好看，里头，你就看了一眼，哪里知道这里头是香的还是臭的！”
梦婷刚想争辩两句，被姐姐一把拉到身后。之间梦瑶道：“嫂子对妹妹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妹妹以后会小心的。”
李氏道：“你知道就好。你是个懂事儿的，我也不多说了，至于你妹妹，你就多提点他些个吧。我先回了。”
等李氏一走，梦婷就不依了：“姐姐，你看他说的，真难听呢！”
梦瑶顿了一顿，等李氏出了院子，这才慢慢地道：“无论他是抱着什么心思过来的，我们都要谢谢他。至少他说的也是他的经验，也许他是真的听了什么话，才来跟我们说这些的。”
梦婷道：“可是姐姐，他的话里话外都在说……”
梦瑶道：“我知道。也怪林哥哥生得太好，故而有人编排这样的话来。别的不说，那契丹人吃了多大的亏，这个我们都是知道的。有人也因此攻歼他不够宽仁的，我却觉得他这样是对的。去年，如果不是他救了官家，谁知道我们这些女孩子会怎么样？只不过看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嫉妒罢了。”
梦婷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也难说众口铄金。”
梦瑶道：“可是祖父不是说了么？官家乃是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吩咐林哥哥的，要林哥哥参加科举。以林哥哥的本事，这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又是一个三鼎甲呢！我看是有人嫉妒，故而在这里胡说，想搅乱一池春水呢。”
梦婷道：“那姐姐，你说，林哥哥一直闭门不出，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故而求个清净，这才不参加这些诗会啊、赏花宴之类的？”
梦瑶道：“也许人家是真的在攻书呢。好了，我们还是想想要给林哥哥和林妹妹做些什么吧。新人进门是要给夫家之人送衣物的，阿母要给林哥哥林妹妹裁衣裳，我们也要意思意思一下。今儿个给林哥哥的东西太过粗陋了，只怕进不了人家的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