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是这片大海上实力最强大的海商之一,不过,如果你要坚持他是海盗,那也可以。
他原来是一个大家族的庶子,而且还是姬生子。
在这个年代,庶子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即便是你会读书,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被打压。
大胡子就是这种情况。
他爹还有一个嫡子,一个不怎么样的嫡子,还有一个手段非常厉害的嫡母。作为一个姬生子,他甚至还不能上族谱,还要跟奴仆一样伺候他那个嫡出的哥哥。
所以,大胡子长大以后,知道自己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后,他就拿着自己的私房走了。也是他运气好,居然一次又一次在暴风雨里面逃生,然后手里的钱财也越来越多。
可饶是如此,他不能拥有正式的户籍——因为他这样的姬生子如果要户籍的话,必须宗族作保,而他的嫡母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也不可能把母亲赎出来——因为那是控制他的重要手段,他的嫡母不会放手的。
所以,他只能在海上混着,偶尔偷偷摸摸地扮成落魄不堪的样子回去看看他娘,也就这样了。
其实,他也跟海盗差不多了。
他就是海盗。
哪怕他有好几条船,还有许多财产,在海外被无数的人崇拜,可是在他的故乡,他依旧是那个被别人踩在脚下的姬生子,一个卑微的、不被家族承认的庶子。
这座海岛是一个理想的补给点。
干净的水、可以食用的植物,还有,暗中隐藏的财宝。
作为一个追逐财富的人,这位海盗船长其实相当有魄力的。虽然他舍不得自己的手下的损耗,可是他有的是奴隶。那些不听话的奴隶就被放逐到这个海岛上,替他挖金子和宝石。当然,这个时间并不能太久。这座海岛上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风险,就是采集宝石的那些奴隶们,也有被拖进河流的危险。
大胡子可是亲眼看见过那些快要化龙的水怪的。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似乎,这条河流两岸的树木往后退了一点,然后就是这水里干净了很多,以前的金光闪闪和五颜六色的宝石也比预期中的少。
发生什么事情了?
站在船头,眯着眼睛张望,大胡子的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
大胡子知道,这座海盗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座海岛无疑是危险的。他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就曾听见过因为想捞水里的金子而被拖下水的同伴们的惨叫,也曾看见过挣扎着、已经伸出水面的、只剩下白骨的手。
这一次,大胡子照例打算用奴隶们换取水里的财宝。
可是他发现自己失算了。水里的财宝大大的减少了。
谁偷了我的财宝?
大胡子很想大吼,可是当他看到河面上的那道金色是身影,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勇气靠近这条河流的。
大胡子很清楚,这条河流吞吃了多少人。像这人这样,直接略过水面的人更是破天荒的第一回。以致于大胡子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遇见了天上的神仙。
林琅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呆了很久了。他知道自己迷路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很清楚自己的路痴属性,如果没有人指点的话,他可以一个人迷路迷到地老天荒,然后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面。
他也找不到返回的路。
所以,他决定在这座海岛上停留一下,让自己冷静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等到能够带他一程的人。
做出这样的决定,固然是他在强迫自己冷静,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丛林里面发现了一具骷髅,而骷髅附近散落着的物品,包括一个包袱,包袱的布料证明了这里的确有人来过,而留在这里的一些工具和武器都证明了,来过这里的人都不是同一个时期的,而且时间也不算很久。
作为一个铸剑师,从工具和武器上的锈迹判断时间那是基本功。
不过,一个人漫长地等待也足够折磨人的。
至少原来道骨仙风、飘渺出尘的大师兄每天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捞金子、捞宝石上。
也只有这样,才让他不至于发疯。
显然,发现自己的财产被别人叼了去的也不止大胡子一个。
在大海上,海盗和海盗相遇,还会打一架,赢的人会将输的人洗劫一番,连人带船都强过来呢。这些海盗们已经习惯了在刀口讨生活的日子了。所以,他们抽出了自己的刀。
林琅的反应是什么?
见对方根本就不听自己开口,而是拿着刀刃迎接自己的时候,林琅的反应就是,举起了手里的泰阿剑。
大风车。
饶是那么多被赶下来的奴隶和做监工的海盗们,可是他们能算得了什么?一个大风车下去,这些人就都趴下了。
岸上的海盗们想攻击林琅,自然都倒了霉,而船上的海盗们都已经傻了。就是大胡子也傻了。
神仙!
看着林琅手持重剑一点一点地接近他们的船,又看见他一身华贵地踏上他们的船,这些人都发抖了。
拜托,虽然林琅的轻功卓越,可是林琅手上的泰阿剑的重量可是明摆着的。加上林琅本身的体重,那至少两百斤了好不好。林琅还有一把千叶长生剑没有算重量呢。
可怜的甲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提醒着人们他所承受的痛苦,也惊醒了大胡子。
大胡子到底是个经历过大风浪的,他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林琅。
好吧,这位主儿的确生得好,如果说他是仙人也不会没有人信。但是眼下看起来,这杀气太重了一点,倒不像是一位仙人,反而更像从炼狱里面爬出来的魔神。
煞气忒重。
还有这身打扮,太招摇了,根本就不像是餐风露宿、喝风就能饱的仙人,反而更像那些世家公子。
同样出身大家的大胡子可是很清楚,这样的衣裳,这样的衣料,的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穿的。
收拾了一下心情,大胡子总算是找到了被他丢在角落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的礼仪,恭恭敬敬地拿出来抖了抖,装备在了身上。
只见他整了整衣裳,对林琅行礼:“小可杭州张德惠,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林琅道:“姑苏林琅。”
张德惠道:“姑苏林家?可是巡盐御史林大人的林家?说起来,林大人还真是人中龙凤啊。明明是四代列侯之后,明明即便不参加科举也能够富贵一生的,可林大人偏偏在少年时期就参加了科举,还中了探花。说起来还真是嫉妒不起来。举国上下每三年一次的大比,赶考的举子那么多,可是能中的也就三百个而已,能够在这三百中得到第三名,那可是实打实的本事。开国这么多年,能够在三十岁之前高中探花的也不过两个人而已。而林大人那个时候还没有二十岁吧,可比另外一个年轻多了。”
林琅道:“正是家父。”
张德惠道:“可是公子为何会来到这里。这可是南蛮……”
林琅横了对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薄怒,道:“那么请问你能够送我回家呢?”
张德惠赶紧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
他不敢再问,只好转身冲着自己的那些手下大叫:“起来起来,扬帆了,我们出发,目标最靠近扬州的口岸。他妈的,你没吃饱饭啊?”又狠狠地踹了几个手下的屁股,把他们赶去干活。
一个小个子、黑黑瘦瘦的水手靠上前来,道:“可是老大,我们还没有补给呢。别的还好说,可这喝的水要是没有了,谁都受不了啊。还有,这位公子大概也需要吃上一顿热热的饭吧?”
张德惠偷偷地瞄了林琅几眼,希望林琅能够说几句话。别的不说,好歹也给个指示啊。
这两个海盗,一问一答,其实还不是为了说给自己听?林琅明白着呢。
他道:“罢了,我要休息了。你们随意。”
张德惠一踢手下,让这人下去安排了,自己赶着上来,一面招呼人将自己的船舱收拾出来,一面道:“公子,您可别跟我们这些粗人见识。我们是什么铭牌上的人?就是我们全都加起来,又哪里够您一指甲弹的?您放心。我一定将您平平安安地送回家。”
林琅道:“粗人?那可未必?听你说话的口音、用词,似乎不像是个粗人呢。”
张德惠看了看林琅,道:“公子好眼光。没错,张家十个大姓,可惜我是个姬生子,虽然得了一个姓,可是却上不得族谱,也算不得正经的大家公子,也只比奴仆好一点罢了。却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我不想跟一个奴才那样伺候我嫡母的孩子,就自个儿出来闯荡了。”
林琅道:“你倒是有志气。罢了,看起来你是这里的头儿,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先去休息。吃饭的时候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