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祺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个竹筒，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用纸卷成的纸棍。
“知道这是什么吗？”白祺挤挤小眼。
林风似乎在电视上看过这玩意儿，脑袋中亮光一闪，脱口而出：“火折子？”
“呀，想不到你这个土包子还知道这。”白祺说，“这船上可只有一甲的海盗能用这平常大户人家才又的东西，要不是展堂哥我多才多艺，你能有机会看到这个？”
说着，白祺呼得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
火折子的主要成分是磷，点燃后再熄灭会有余火，等用的时候从竹筒里取出来，通过吹气或摇晃输送大量氧气，因为磷的着火点低，所以很容易就点燃。
可以吹也得有技巧，必须送气量要大，白祺一看以前就没有用过，瞎吹一气，结果火折子上的火星连动也没动。
看着抓耳挠腮，满头大汗的白祺，林风心说，这要是真等他打仗……估计得等得蛋疼。
“我看你还是摇摇算了，”林风说，“从你嘴里吹出来的都是二氧化碳，除非带动的空气流动量很大，要不然还不如摇摇的氧气充足。”
白祺瞅瞅林风，哪里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玩意儿，将信将疑地摇了两下。
他瞪着两个老鼠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被点燃的火折子。
“羽远你这小子……为什么有时候看你像个什么都不懂的脓包，有时候又懂得比谁都多？而且嘴里唧唧歪歪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林风笑笑，虽然大战就在眼前，但他似乎开始喜欢上这个地方，因为身边有这么一群凶巴巴，傻乎乎而又可爱的人。
“轰！”
突然，码头外的海面上传来一声轰鸣。
紧接着，距离第一舰队就几个泊位远的海面上被轰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当啷！白祺被吓了一哆嗦，手中的火铳一下子掉在了甲板上。
这是……有人的开炮！
林风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谁在用炮轰我们？要开战了？
“有船队要驶进码头！”望斗上的海盗大喊。
据林风所知，这艘船上的望斗兵实际是个近视眼，但船上的人根本没有近视眼的概念，没什么人知道他眼神不好。
所以根本没法指望他发现来的船队的旗帜。
船舱里的海盗，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海盗都迅速站上了甲板船舷，这群海盗打海战都是老手，迅速就站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白祺眼尖，麻利的混进了一群火铳手里面，林风则一手死死握着承影剑剑柄，着急得四处张望，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是陈大哥的船队！汪大哥命令全体待命！”望斗兵又突然大喊。
在海上，船与船之间靠旗帜联络，晚上靠灯笼，望斗兵想必是看到了汪直旗舰上的命令。
林风不知道陈大哥是谁，但看到周围海盗的表情都轻松下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黄虎急匆匆地从旗舰上回来了，谁知刚上船就一口唾沫吐到甲板上，嘴里骂道：“他娘的！不像话！”
回来的的确是许家海盗团的船队，也就是许家第二舰队，管哨是名叫陈四，是许栋手下两大派系之一的首领。
而另一大派系，便是汪直。
因为第一舰队回来的比较早，所以有地方停泊，原本南码头足以容下四五支船队，但现在码头里面还有大量准备跑路的民船和商船，把南码头塞了个满满当当，所以当陈四率领船队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地方停靠。
汪直正派人去通知许栋并且找人同停靠在码头里面的民船、商船协商，但陈四却等不下去了，直接对着码头内开了炮。
目标自然是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民商船。
那意思就是都快点给老子滚！给老子让地方！
整个南码头内因为这一炮引起的骚乱开始慢慢平息下去，但那些民船的确是在离开，足见陈四这一炮的威慑力之大。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林风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
林风拍拍屁股，擦擦手掌心的汗，动身去找白祺，准备去学着捣鼓捣鼓火铳，因为他明白热兵器对冷兵器的优势，如果自己有一艘船，一定要把它用火器装备成一艘任何船不敢靠近的刺猬。
陆逸和王大有一个人管掌帆，一个人管划桨，现在无所事事都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虽然南码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但南方的海面上却已经炮火连天。
当天下午，整个第一舰队趁涨潮驶出南码头。
驰援九山洋！
朱纨的水师已经到达了九山洋，并对那里的海盗展开了围剿，但九山洋是整个双屿港的门户，一旦九山洋被打下，整个双屿港就要门户大开，彻底暴露在水师的炮火之下，而且如果水师占据了九山洋，那样就可以将九山洋当做攻击双屿港的桥头堡，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无法一举攻克双屿也可是同许栋对峙打消耗战，水师有朝廷这个后盾，消耗战是许栋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以一得到九山洋开战的消息，许栋立刻派出了自己手下战斗力最强的汪直船队。
在许栋看来，九山洋一定不能丢，而且在他的计划里，九山洋便是水师的坟墓，九山洋多河港岔道，守卫的海盗熟悉地形水网，只要同水师打游击，哪怕是面对数倍之敌，也足以将水师牢牢拖在九山洋，至少是水师无法将九山洋的海盗全歼，这样朱纨投鼠忌器，定然不敢绕过九山洋攻打双屿，那样的话肯定会遭到双屿港同九山洋海盗的前后夹击！
如此一来，等到朱纨师疲兵老，自己再组织船队从背后偷袭，令朱纨腹背受敌，定能一举打败朱纨水师！
所以守住九山洋是整个战役的关键！
也正因为如此，许栋才派出了手下实力最强的第一舰队。
不过许栋没有想到水师来得这么快，原本想让汪直在南港休整几天再去九山洋驻防，但许栋有信心，朱纨想要全歼九山洋海盗，势如登天，九山洋的手下凭借对地形河道的熟悉，足以将水师牵制住，等待援军到达！
正值中午涨潮，船队收碇杨帆，乘风而去。
从九山洋到南码头，一来一去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林风看着作为二缭的陆逸正在协助缭手张帆，而王大有则手握船桨，和旁边一个海盗嘻嘻哈哈。
林风平常沉默寡言，不怎么爱与人沟通，上船两天也没多认识一个人，只能去找同样闲着没事的白祺。
“展堂，真的要打仗了吧？”
白祺看看两边，偷偷摸摸对林风说：“羽远，待会儿万一真的打起来，咱可是能躲就躲，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弄点血往自己身上一抹，就装伤或者装死，躺在甲板上不起来了。”
林风一愣，心说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
“你以前也打过海战吧？你就不害……”
白祺摆摆手打断了林风，哈哈一笑说：“说实话，我以前那艘船上连个像样的火炮都没有，哪里打过什么海战，一般是见到小商船或者民船就上去吓唬一下子，人家不知道咱的背景，当然愿意出点钱了事，如果不小心碰上其他海盗，那大不了就投降，然后找个机会再跑，所以……我这也是第一次。”
听白祺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但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林风的心慢慢悬了起来，空荡荡的，不是滋味，难道……只有我自己在害怕？
他紧紧地攥攥拳头，四根手指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白色印记，林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剪指甲了，没有指甲刀，只能用剪刀，不过那玩意，自己还真不怎么会玩。
林风站在船舷上，脑袋里在计算着时间，算计着还有多长时间到达九山洋，感觉快到了的时候心里就紧一下，但想到还没听见火炮声时心又会一松。
林风站在船舷上，他所在的海沧船是整个船队的箭头，海战并不是所有船一拥而上，轰轰轰乱开几炮再拿刀砍，海战同陆战一样，都需要不同的阵型，单独一排战船是最脆弱的，所以需要不同的阵型组成不同的梯队。
现在他们的阵型是四方水阵，也就是一个“十”字形分布，分为传统的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汪直的旗舰则坐镇中军。而朱雀自然是全军进攻的箭头，在朱雀一部中，海中虎战船则是箭头中的箭头。
而真正编队的时候林风才知道海中虎不仅是黄虎的外号，更是这艘船的名字。
不时会有小船从海中虎旁边驶过，然后同汪直的旗舰并排而行，这是整个船队的哨船，随时将船队前方的情况向旗舰汇报。
随着哨船来往的频率越来越快，林风知道，马上就要到九山洋了。
大海一如既往地平静，毫无波澜。
渐渐的，林风发现与海中虎同一水平面上的船只开始增多，原先只有朱雀部的五艘船，现在已经多达十余艘。
原来青龙白虎两部开始加速，到了同朱雀齐平的位置，这也就是说哨船并没有在中军的两翼发现船队，而前军则要集中火力，开始突击。
至于中军，则由位于最后的玄武来掩护侧翼及后方。
林风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海平面，不知道是先会看到战船，还是先有炮火袭来。
“铳炮上膛！”望斗兵突然喊，显然是旗舰的命令。
林风的心微微一颤。
“铳炮上膛，弓上弦，刀出鞘！”黄虎站在船头，抽出腰刀，大声吼道。
哗啷啷，一片金属碰撞声，船头船尾的佛朗机炮，两翼的碗口铳的火炮都开始压火药，放炮弹。
林风连忙将蔑盔戴上，同时双手紧握着钉枪，盯着前方的海面。
蔑盔是用竹篾编制的头盔，而每个海盗除了腰刀之外，每个人还都配备一柄钉枪，虽然只是一柄竹枪，但在接舷战的时候明显比腰刀好用。
渐渐的，一览无遗的海面上出现了模模糊糊的船影。
林风手心已经全部都是汗珠，但却不敢松一下手掌。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