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贴窗花，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访亲友，大年初二祭先祖，初三初四逛庙会，十五晚上街上走。
祭祀完灶君，洒扫毕房屋，送灶神上天，再然后就是洗福禄，治家宴别岁，终究迎来除夕辞岁，迎接春节到来。
萧长宁身为当家主妇，当然推诿不得，整整半月起早贪黑的忙活，生生的累瘦了一大圈。所幸虽然是她第一次实际操作，但是胜在理论知识丰富，到底无所差错。
“长宁，辛苦你了。”除夕家宴上，林如海亲自斟了酒，双手捧了到萧长宁面前。“我敬你一杯。”
“这也是我家，我自己过年还要你来谢？”萧长宁笑他。但是还是举起手中的酒樽，满饮了一杯。酒气蒸得她脸儿红红的，映衬着身上大红金丝蛱蝶的吉服，格外的喜庆讨喜。
林如海抿唇不语，举杯饮尽杯中美酒，眼眸在四周的大红灯笼的掩映下，朦胧的闪过温柔宠溺的笑意。
萧长宁见他这副模样，脸上微烧，抿了抿唇抬手斟了杯酒，与那林如海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敬你一杯。”
“敬我？”林如海轻笑着沉吟，偏头看着她，声音因为喝酒而低沉微哑。“名目呢？”
“名目……”萧长宁略想了想，举杯道:“那就敬大人这一年来忧国忧民辛苦，大人辛苦了。”
“那就多谢夫人体恤了。”林如海举杯满饮。
“这般干脆呀。”萧长宁替他续杯。“今日除旧迎新，是高兴的好日子，再多喝一杯如何？”
“娘子是想灌醉我么？”林如海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还是干脆的喝了她倒的酒。
“是呀，我想看看你醉倒的丑态。”萧长宁又与他倒了一杯，眼巴巴的看着他。
“别闹了。”林如海饮了杯里的酒，却压下了她继续倒酒的手。“今夜要守岁的，可不能醉倒了。”
萧长宁闻言微微一愣，眼睛里的调皮笑意却微微褪去。
古时守岁有两种含义：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爱光阴的意思；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的寿命。自汉代以来，新旧年交替的时刻一般为夜半时分。
萧长宁的年纪算不得长者，但是却已经没有了需要她守岁的人。前世的父母已经阔别了二十六年，早已生死不知，而此世的父母也早已离世，她早已没有高堂需要守护。她没有，林如海也没有，那么他要与谁守岁呢？
萧长宁自不会去问，她没有那么不识趣。
“新年大节，自然要痛快尽兴的。”萧长宁淡淡笑道，反手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你若不喝，为妻便不客气了。”言毕，竟然就豪爽的一口饮下。
“长宁。”林如海不赞同的皱眉。
“做什么？”萧长宁瞥了他一眼，摇了摇酒樽里的酒。“你不喝酒，便也不准我喝么？”
“你身子虚寒不宜过多饮酒。”林如海抬手取过她手上那只酒樽，取银筷往她的碟子里夹了一颗三丁素包子。“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点心，但是晚上还是不要吃了。这三丁包子清淡爽口，是林家厨子的拿手，你试试看。”
略带挑剔的看了看那颗包子，萧长宁还是轻轻的将之纳入口中。却觉得那颗包子清爽香浓得齿颊留香，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种类，但到底还是能够接受的。“嗯，不错。”
林如海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勉强，又替她夹了几道她喜爱的菜肴。“今日的菜品都是厨子花了十二分的心血做的，你不妨仔细品品。”
“好啊。”萧长宁看着碟子里食物，发现这次他夹的居然都是她喜爱的，心里隐秘的升起一股欣喜之意。
他居然说知道么？
“我知道你不喜咸酸、不爱清寡菜式、也不喜水果等物。”林如海低声一叹，抚了抚她的肩头，轻声劝道。“可是长宁，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知道，这样的饮食习惯很不好。”
萧长宁挑眉，不甚在乎的道:“我就是不喜欢啊，那些东西吃也吃不下，有什么办法？”
林如海闻言抿了抿唇，取过手边的茶水啜了一口，才淡淡道:“那长宁以后就与我一处用膳吧。”
萧长宁吃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神色有些难看的看着他。“不会是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你我夫妻情深，奈何为夫公务繁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夫人就勉为其难，陪为夫用一日三餐吧。”林如海说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情意深重。但是配上他眼底清冷的神情，在萧长宁眼里便是如恶魔化身也不会比他更可怕了。
林如海维扬人氏，口味极为清淡，每日所食之物几乎都是淡而无味。萧长宁虽系江南人士，但长居京师，口味颇重。要她每日和林如海吃一样的东西，真真是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夫君不必如此吧？”萧长宁苦着脸。今儿可是过年呢，犯不着这般下狠手吧？
“那夫人就要多吃点。”林如海假笑着赏了她一筷淡出鸟的菜色，萧长宁却半点不敢反抗，乖乖的吞进肚去。
林如海眼底闪过类似于乖的神色，端起茶杯来轻啜了口茶水，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长宁。”
“嗯？”萧长宁心不在焉的转眸。
他的唇角微微勾着笑，眸光浅浅的看着萧长宁。“这些年玉儿不在家，每年都是我自己过年，虽然也是这些东西，但到底是孤寂没有滋味。如今有你陪我，我很高兴。”
“你做什么说这个？”萧长宁面上有些微热，又有些奇怪的看着向他。
林如海看到她颊上的嫣红，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但是却装作没看见似的转眸看向别处。“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有什么好感慨的？”萧长宁偏了偏头，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燥热。“往年过年我也是一个人过，如今你我已经结成夫妻，不但是今年，以后的明年后年再后年也会在一起过的。你……必不会再寂寞了。”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字句却异常的清晰，林如海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饶是林如海这般人精，听到她这般轻声呢喃，却也忍不住面上一热，心底起了几分淡淡的涟漪。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默默的吃菜喝酒，间或互有眼神交汇，但都不自觉的避开。
除夕夜尽，新年将来，这般良辰美景便在两人的暧昧不明中悠然而过。
林如海觉得，这样的气氛意外的平静安适，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