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公这回没有多嘴，悄然退去。
一阵轻柔的竹笛声音响起，堂下所有来客都抬起了眼张望。一些性急的，连这阵音乐也无法等得，拿着个扇子扇个不停。
这时候，只见听见竹笛声音戛然而止，一声声琵琶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起先只是非常微弱，渐渐地变强，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般。就像一个个音符开始缓缓跳动，从懒散变得活跃，最后一声声清脆却婉转的琵琶声汇成的美妙曲子充斥着整个厅堂。
这时候，一道妙曼的身影映在了台上的白幕上。
“北方有佳人……”这歌声像是飘渺的晨雾一般，忽浓忽淡，有些飘渺。但是这声音却是一种绝妙的天籁，像是硬一分太过刺耳、软一分又太过缠绵。
“绝世而独立……”听到这句词时，声音已经变得比较清晰了，堂下所有的人都屏息不言，赵楷觉得甚至连动作稍微大了一点都怕破坏这种气氛。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女声中，带着一丝娇媚却又显得极其的有质感，顺着风，在厅堂里飘荡，最后带给了人一种惆怅与哀婉。
这时候，白幕之后的身影渐渐变大最后虚化。
赵楷定睛一看，一个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一袭白衣，身姿轻盈，那种飘然欲仙的感觉，让赵楷觉得此女子不像是凡间俗子，像是刚刚从南天门踏步而下的仙女。
再细观其五官，发现其鼻梁秀气直挺，朱唇小巧，丹凤状的眼眸明亮深邃，双腮犹若桃花扑面，轻轻一笑，就醉倒众生。
“神了……”赵楷看着这张面孔，看着这身姿，不由得瞠目结舌，喃喃自语。心中恰想，这出尘欲仙的气质，莫非就是便宜老爹要找的谪仙人？随即自己在内心摇了摇头，开玩笑，这种佳人送给糟老头子岂不是毁了人家。
结果发呆的不只是赵楷，堂下的所有生物，不管雄雌都呈现一种时间迟滞的状态，保持一个惊讶的表情不曾改变。
“啪啪。”不知是谁带头拍手，整个厅堂中的人才如梦初醒般从恍惚中反应过来，接着，有如潮水一般的掌声响起，整个烟雨阁中，都能清晰地听到这掌声如雷。
赵楷直到这一刻才感觉这一行值当了，因为这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他从未见过。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和文字来描绘的美，号称博大精深的汉语言在面对这位飘然出尘的伊人时，都只能因自己的贫乏自惭形秽。
这时候，佳人居然没有坐在琴后面，然后用她那洁白无瑕、纤细袖长的十指弹上一曲，而是淡然地一笑，略略施了一礼，然后就轻轻抬起一双莲足，留给众人一个背影，然后默默离去了。
这下佳人走了，堂下的众人自然也不怕唐突佳人了，兀然地就像炸开了锅，嘈杂和喧嚣就开始肆虐起来，其中包含的是不满与失望。
这下龟公带着一脸赔笑走了出来，堂下立马就把矛头指向了他。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气急的客人就吼了起来。
“语寒姑娘这怎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于是旁边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叫她出来再唱一首才行啊？”
结果龟公赶紧举起了双手高高地作了一个揖，然后大声说，“各位客官听小人言说。”堂下的人还处在一种荷尔蒙分泌过旺的状态中，根本就不搭理他。
这时，龟公赶紧跑到后台一堂，然后幕后又响起了一阵咿咿呀呀的音乐，这时候堂下的人才稍稍停了嘴，望向幕后。不料出来的还是龟公，正待再闹起来的空档之间，龟公赶紧抓紧机会说话。
“语寒姑娘是本阁请来的清倌，各位也知道清倌的规矩，咱们烟雨阁是没法强迫她们的。”然后看堂下眼神不妙，又赶紧说，“不过咱们烟雨阁和语寒姑娘商谈已妥，咱们过会的状元郎，会被语寒姑娘邀请至楼上雅间细谈，也许说不定会有一两首小曲相送。不过后事如何，就只能看各位的本事了。”龟公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过好在经常到这种烟柳地方游乐的人，虽然此时激动不已，也知道这一行的规矩。清倌这种特殊身份，才是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若是能成了，没有人会乱嚼舌根反而会传为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于是无数的男人为之疯狂，为之痴迷不醒，甚至有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大商也曾为一个清倌而倾家荡产。
人最怕的不是目标太过遥远，而是怕根本没有目标可言。现在龟公已经把目标抛了出来，有兴趣的来客只能咬紧牙关勇争第一了，虽然即使这样也不一定有机会一亲芳泽，但最起码能够在佳人心中先留下个不错的观想。
有钱的客人此时摩拳擦掌，没钱的客人此时捶足顿胸、大叹命运不公，不过这些都不关赵楷的事，现在他想的是，怎么去近距离看看这个让他也动了凡心的神秘女子。赵楷敢肯定这种姿色的女子，在整个大宋找不出出其右者。
食色，性也。
……
这回赵楷即使有心出手，也不由得暗骂烟雨阁下手太狠。这一次龟公们不再端着托盘出来，而是两两一组，一人一边拖着个大木桶走下了台。
看着情景，堂下的主子一努嘴，小厮随从们都解下了身上负着提着的包裹，交给了自己的主人。这个厅堂间充满了一种别样的硝烟味。
只听堂上专门负责讨赏的那个龟公轻轻咳嗽一声，就只听见堂下的龟公们齐齐而动，抬着木桶在矮桌之间穿梭起来。
赵楷冷眼旁观周围的人拿的拿金锭，放的放银票，然后龟公们记下桌号，将各桌的财物单独用布袋装好再丢入木桶。赵楷没有放银票，更没有拿出大块的金锭，他自己身上也没带着大量的现金。
就在瘦长急得都快要出声的时候，赵楷对着堂上那个笑吟吟等着收钱的大龟公招了招手，然后龟公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媚笑地看着赵楷。
“珠宝算么？”赵楷招牌性地笑了笑，然后问道。
“回公子，当然算啦。”龟公回答完之后眼中精明之光略一闪烁，问道，“公子这口音……公子是汴梁来的？”
赵楷轻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然后龟公只能讪讪一笑，等着赵楷的下文。赵楷伸出手，在瘦长刚刚才解下来递给他的包裹中摸了摸，拿出一个老旧的盒子，然后从这个并不起眼的、黑漆漆的盒子中拿出了一颗珠子。这颗珠子在这种灯火通明的环境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浅绿色光芒
“啊，”龟公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巴，然后小声地说，“夜明珠么？”
赵楷没说什么，只是淡然地看了龟公一眼，不温不火地说，“不要把这颗珠子和什么所谓的夜明珠相提并论。”
“你把这颗珠子拿近眼仔细瞧瞧？”瘦长不由得在旁边说道，龟公有些疑惑地拿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个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本身有一种浅绿色的色泽和光芒，那种色泽有些像是上等的软玉，光芒却是夜明珠独有的。当他细看时才发现，这枚珠子上面像是有一些蛋壳受撞击时留下的裂缝，只不过这种裂缝是血红色的，非常纤细的血丝布满在这散发夜明珠光芒的珠子上，有一种妖异的美。
龟公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奇异的珠子，结果就飞快地去厅外求助去了。过会一个眼睛半眯的小老头就进来了，称罪一声就拿着赵楷这枚珠子细细观看了半晌。最后小老头一脸恭敬地双手奉还了珠子，然后就嘀嘀咕咕给龟公说了几句。
然后龟公就堆满了各种笑容，谦卑地走了过来，“公子这是最佳的碧玉，在地层之中有特殊的奇遇，形成了鸽子血般的纹络，天下无双，自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赵楷一想，天下无双纯属扯淡，这是外邦进贡的玉石，有好几十枚，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赐给了自己几枚。不过皇家的东西，对于民间来说却也是价值连城了。
“这样吧，给公子折价白银一千两，公子可满意？”龟公头都快要埋到土里去般的低微态度，让赵楷知道这珠子价格应该不止于此，不过也懒得计较，只是说，“具体多少金额你自己去核算，我只需要这个所谓的‘状元‘，懂么？”
“小人明白。”龟公谦恭地说了一句，这时候其他龟公的敛财也结束了，他就行了一个大礼走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唱出价的过程了。
前面的财物也当得上是财大气粗了，从百两白银到千两之间不止，其中最高出到了一千两白银，如果没有赵楷搅局，这个状元倒是他手到擒来的时。
赵楷轻轻挑了一下眉，就听见龟公唱到，“状元是……甲字二十四号的公子，出价一千二百两白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