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平江府虽然不像后世明清时代那样,繁荣奢靡当数全国顶尖,但是大宋时其已经是江南一带的工商大都会。
南来北往的官宦、商贾都在这停脚歇息,自然造就了发达的第三产业。然而在这种时代、男权社会,服务业中的特殊产业就被催生出来了——青楼以及其周边经济产业。
夜已降临。
赵楷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条画舫船头上,就在平江府城内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上肆意漂流。瘦长在一旁乖巧地扇着扇子,不过这春日里的夜晚也没有多少凉意,瘦长也只是讨巧讨好而已。
而在赵楷的身旁,一名穿着鲜红裙裳的女子正抱着一把琵琶,恰如葱白的十指温柔拨弄着,琵琶带了一阵阵百转千回的小曲。
待画舫在小河一处缓缓转完之后,就驶入了一条稍微狭窄一点的水道。
不过此时赵楷却没有注意水道的宽窄,只听他赞叹了一声,“美啊!”
此时水道两边尽是挂满了彩灯的两层木制建筑,各种招揽顾客的彩旗在夜的微风中飘荡,彩灯的光辉交相辉映,笙竹管弦之声交汇于耳,不禁让远方的来客沉醉在这带有一丝米香的江南之风中。
“公子,就要到了。”只能悄悄伫立在船尾的张四喜此时恭谨地来到了船头,轻声地说。
赵楷点了点头,抢过了瘦长的手中的扇子,潇洒地合上,说了一句,“瘦长给我擦亮眼了。哈哈哈哈哈。”
结果瘦长果真一脸的兴奋,猴急地搓了下手,然后留着哈喇子站在了赵楷身后等着停船。
不一会画舫来到了河道两旁最为高大的建筑面前,船夫娴熟地将画舫靠了岸,张四喜就带着赵楷上了岸,瘦长在后付了钱也跟了上来。
张四喜弓着腰一脸讨巧地对赵楷说:“公子,这家‘姑苏烟雨阁’在咱们这地界上是大有名气,也是士子文人骚客的风流去处,今日公子远道而来,可以在其中尽尽雅兴。”
赵楷笑了一下,给瘦长使了个颜色。瘦长会意,过来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点碎银子,交到了张四喜手中。张四喜见状眉开眼笑地唱了个喏,就识趣地走了。
赵楷把心思落定,就挪着步子向着姑苏烟雨阁走去。
没等赵楷走近,一个浓妆艳抹地中年女子就摇曳着身躯从姑苏烟雨阁的门口迎了上来。她刚一靠近,赵楷就闻到了一股浓浓地胭脂香味,倒是因为中年妇女年龄虽已不小,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颇有点半老徐娘的意思而没有感到厌恶。很明显,她是一个老鸨。
“哟,这位爷,第一次来吧?”这位徐娘笑意盈盈地说。
“你怎么知道?”赵楷还没开口,瘦长就满腔疑惑地问。
老鸨对瘦长倒是没有对赵楷一般地恭敬,不过也回答道,“你家这位爷来到咱们烟雨阁没有快步上前,也没有大声吆喝,自然是新客了。”
赵楷笑了下,说,“好眼力,既然这样,还不请我进去?”
老鸨拿着扇子捂着嘴轻笑一声,就拉着赵楷进了楼。瘦长自然是跟在后面,不过此时他的神态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
一进去,赵楷就发现自己傻眼了,和自己记忆中的青楼大相径庭——没有一桌桌左拥右抱着吃酒的纨绔、没有上上下下大声招揽着顾客的姑娘、也没有上窜下跳的龟公。
有的只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厅堂分成了两部分。像是一个剧院一般,堂下摆满了像是两晋时期使用的矮桌,矮桌后面一张张蒲团,用于盘坐用,堂上就是一个戏台。
赵楷进来的时候只见堂下已经盘坐了不少文人雅士,一个个带着高高的方巾,不算热的天都拿满了或纸糊或绸绢的折扇,却只是自顾自地扇扇扇子,并不喧哗。堂上正摆着一把琴,琴后端坐着一名身穿水绿裙袄的女子,双手抚琴,轻轻拨弄。
女子姿色已堪称上乘,五官秀气,笑容甜美。
女子手中的琴在空旷的厅堂中轻轻吟唱,而女子也轻启朱唇,糯糯的声音轻哼着姑苏一带的小曲,只见堂下的骚客们都眼色迷离,有的还不自觉地拿着扇子轻敲节奏,俨然是一副后世静听音乐会的模样。
赵楷见此情况,不由得啧啧称奇,不知道的人乍一看根本就想不到这是在平江府最大的青楼内部。
赵楷找了个靠前没人的蒲团盘坐起来,瘦长虽然有心赏美却只能乖乖地站立在赵楷身后。赵楷也不管他,就抬眼观察堂上的女子。
女子虽然长相不错,却也不能让赵楷这个生在皇家的人痴醉迷恋,倒是姑苏的小调,伴着琴弦婉转地声音,传入他耳让他听得有几分陶醉。
一曲终了。
此时有一个龟公从台后走了出来,笑吟吟地说,“各位客官可还满意。”
见堂下大多数人都赞叹地点了点头或者直接出声叫好之后,龟公又接着说,“既然如此,小人就厚颜请诸位打赏了。”
话语刚罢,马上就有另外几个龟公从堂后钻了出来,走下台去。这时候水绿裙袄的女子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就站在原地笑吟吟地不动了。
龟公从矮桌的空隙中穿过,手中抬着木制的托盘。然后堂下的骚客们或从自己的长袖中掏出银两,或招呼自己的随从拿出财货。
这种打赏也不强迫,甚至你一个铜板也不给,龟公照样是笑吟吟地看着你,只不过会飞快从你身边走过。赵楷见状,也叫瘦长放了几两银子上去。
不一会,穿堂而过的几个龟公回到了台上,只是手中的托盘早已摆满了财货,或是成锭的白银,或是小粒的黄金,又或是婴儿手指那么大小的软玉。
开口讨赏的那个龟公见此状不由得眉笑颜开,再一拱手,大声地说:“感谢各位客官对瑜儿姑娘的厚爱。”他正说话的当口,抬着托盘的几个龟公就回到了后台去了。
说完道谢的话,那个被称作瑜儿的姑娘就又坐回琴后,就着琴声再唱了一首小曲。
唱毕,刚刚那个讨赏的龟公又从后台小跑着出来,一脸的媚笑,不过这一次倒不是讨赏,而是开口说了句,“诸位爷,刚刚打赏的具体详尽已经知会了。”
然后略一停顿后,龟公清了清嗓子。
“此次探花郎是城北郭公子,财货总计白银三十两。”
不过堂下那个被称之为郭公子的方巾文士状男子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黑着脸听了这个消息。
“榜眼为王记票号王二公子,财货总计白银五十两。”
“状元**呢?”龟公仿佛想卖个棺材,不过看到来自堂下一道道杀人的目光之后,赶紧补充,“状元郎是来自杭州府的吴员外,再谢吴员外厚恩。”
这时候堂下一个满面油光,身体肥胖地中年男人费力地站了起来,眼带笑意地点了下头。然后只见他步子急促地上了台,走近那个瑜儿姑娘身边,俯下腰,一把将其抱起就走下了台,哈哈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厅堂。
当他抱着姑娘走到了这厅堂入口时,一个机灵的龟公就迎着他像烟雨阁另一边走去,好像是上了楼。
赵楷此时明白了,这么雅致说到底还是在拍卖皮肉生意,不过这样似乎更加符合那些士子文人雅客的胃口,当然,青楼自己本身的收入也更高一些。生意做得大,自然有人家的独到之处。
瘦长倒是在后面惊叹了一声,不过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留在外面一双瞪得浑圆的眼睛。
烟雨阁的真谛是:无论你长相如何,无论你来自何地,无论你的财货是否来路清白,都不会影响你在烟雨阁挥金如土,只要出得起价钱,你就能抱走美人上楼,共赴巫山也好,对看天明也罢,都是客官自己的自由。
堂下的新客旧客都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中,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然后龟公拍了拍手,吸引堂下的注意,然后笑着退出台子。
这回上来的是一群美貌女子,相貌虽然差了刚刚的瑜儿半分,倒是也算得上是佳人成群,只见这一群女子个个身穿轻纱,半遮半掩地上了台。随着台后一阵管弦之声响起,佳人们就翩翩起舞,像是一群翻飞的艳蝶花丛嬉戏。
婀娜袅袅的身姿,一张张千娇百媚的身姿都让堂下的观客们流连其中无法自拔,姹紫嫣红如花裙裳在台上交相辉映,晃花了人眼。
这一支舞结束后,果然又是一套讨赏的流程走过。只不过这次排了三甲,排名靠前的恩客们每人领着一个姑娘在龟公的带领下上了楼。
不过赵楷还是没能对这些虽说不差的姑娘起了兴致,开玩笑,天天对着文妃那种无敌美少女的他眼界还是很高的,还是端坐在堂下。
此时龟公又笑吟吟地报了幕,“客官们久等了,接下来,语寒姑娘会为大家献上一曲曲子。”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安静雅致的厅堂,立即炸开了锅,堂下的各种雄性动物都面露喜色,交头接耳,大声喝彩。
这不得让赵楷一阵好奇,这个语寒姑娘有何非同凡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