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袂和待梦看着那个出现在夜幽宁房中的宫女,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竟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喜眉!!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和南宫羽库一道来的。
南宫羽库是夜幽宁的人,她们即便是之前夜幽宁并未明言,也有些预料。可喜眉却是皇后身边的人啊,谁能想到,她竟是夜幽宁安排的人呢?
绿袂还只是惊讶,待梦却觉得惊惧了。看着一脸温顺地低眉站立的喜眉,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后背流出了冷汗。
那个在皇后身边最得脸的女官,掌管着皇后所有势力的女官喜眉,竟然是夜幽宁的人?
她可还记得,自己刚被选进细作营的时候,师父们告诉她的,她们的主人是皇后,而这个女人便是她们的领袖。
而这个女人,竟是夜幽宁的棋子?!
那么意味着,皇后的任何一举一动,都是在夜幽宁的掌握之中。也就是说,皇后过往的什么刁难,什么计谋,对于夜幽宁而言,都只是在她手掌心中翻腾的孙悟空罢了。
想到这,她才不得不再一次慎重地重新审视夜幽宁了。
可是,与此同时,她却有些疑惑地看着夜幽宁了。
她能在皇后的身边安插这样的人,或者是说,她能把皇后身边的亲信都拉拢到自己这边,这样的手段,为什么今日却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即便知道皇后的计谋,她也依然恍然不知一般地撞进去;即便手中握着这样厉害的一枚棋子,她也从未动用过,甚至连皇后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居然是别人插在自己心窝口的一把暗箭!!
之前她还不知道夜幽宁为何要她去皇后面前说,那个柳儿是自己的人,而此刻,她便明白了。怕是那个叫柳儿的已经向皇后投诚,夜幽宁选择了一计借刀杀人罢。
昨夜的遇刺,夜幽宁是早便猜到了的。而紫苏的叛变,她也是早有预料的。所以她才会把自己留下来,保护了她。
而且,因为喜眉,她自己的一举一动,以及在皇后面前的表现,她都一清二楚。只怕也正是因为有着喜眉的监控,夜幽宁才信任她,愿意将事情交给她。
只是,无论紫苏,亦或是喜眉和梅姑姑,还是南宫羽库,夜幽宁都从未动用过。或者是说,即便用了他们,都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她深深地看了夜幽宁一眼,沉默不语。
而南宫羽库看了绿袂和待梦一眼,浅浅一笑,看着夜幽宁,“恭喜师妹,又多了两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师妹……?!
绿袂惊讶地微张开了嘴,待梦也是瞪大了眼睛。
“既师妹要你们一同来,自然是相信你们的。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们的师父,乃是医圣木工月。”南宫羽库自信地笑着,坐下等着看那两人的表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满腹的不可置信都写在了脸上。
也无怪乎她们会这样,只因医圣木工月之名,实在是太过响亮,天下闻名,如雷贯耳。
那医圣木工月号称生死人,肉白骨,莫说能救尚有一口气在之人,更曾救活过已经死去的人。至今还未有人发现,有什么人是他救不了的。此人仁义心肠,尽管久负盛名,却从不居高自傲。只是他从来形影无踪,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行踪。更有个不大不小的“怪癖”,穷人找他医病不收分文,富人找他治病却是必要重金。
木工月有一位徒弟,却是人称“鬼医”。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行踪比之师父更为神秘。两人医术已是不相上下,只是与之师父不一样的是,医圣专攻治病救人之术,而鬼医却精通救人之术时,同时擅长用毒害人之术。是以,才有“鬼医”之名。
只是,让绿袂和待梦想不到的是,夜幽宁竟是那位医圣的徒弟,而眼前的这个南宫太医,竟是那个同样极富盛名的“鬼医”!
绿袂却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回头疑惑地看向夜幽宁,“公主,那您的病?”
夜幽宁抬眸,微微一笑,“当年我身中剧毒,幸得师父相救。为求自保,我请求师父给我再度下毒。”
抬起手捂着嘴,绿袂无法相信地看着夜幽宁。就连一贯淡然的待梦,也皱紧了眉头。
“母妃新逝,她们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我性命。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公主……”绿袂的眼睛里,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当年,那个当年,夜幽宁只有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想要夺取她的性命。一个八岁的孩子,为了自保,竟只能无可奈何地让人给自己喂毒。一个八岁的孩子,失了母亲,就必须强迫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甚至要懂得去勾心斗角,保全自己……
那样的日子,她一个人,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师父怜惜我,又怕我孤身一人在宫中难以自保,便让师兄过来保护我。”夜幽宁莞尔一笑,“不过,那样的日子终是过来了,如今我有了喜眉和师兄,也有了你们。”
“公主……”
“今夜召集了你们过来,一是让你们碰碰面,今后接触的时日还很长。二,则是金蒙部落塔克王子要入京,至于他要来做什么……”夜幽宁顿了顿,“你们好生防备着,不要临事失了方寸。”
金蒙部落的王子……众人的心中咯噔一下,却都将目光放在了夜幽宁的身上。
绿袂咬着唇,不发一言,眼眸中却有着疼惜和不平。
夜幽宁淡淡一笑,却对此事避而不谈,“梅姑姑去了,她手中的东西就交由待梦掌管好了。”她看了一眼低眉顺眼不发一言的喜眉,“若有何难处,喜眉便从旁指点吧。”
“是。”喜眉低头应了一声。
夜幽宁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离去,却单独出声留了喜眉。其余几人也没有任何迟疑,便都离开了。
喜眉站到夜幽宁的床前,低眉顺眼地站着。
“喜眉,凶手是谁?”夜幽宁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可喜眉却清楚夜幽宁想要问的,是杀死梅姑姑的凶手。她抬眸,沉重地看了夜幽宁一眼,便又低下了头,“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一丝苦笑漫上夜幽宁的脸,“那便只能是他了。”
“……”
“我把皇后握在了手里,他却能把我握在手里。”夜幽宁唇边的笑意掺杂着苦涩和嘲弄,“皇后之于我,便如我之于他。”
喜眉抬头,“是公主顾忌着,不愿轻易动手罢了。”
“动手?”夜幽宁的笑容更是嘲讽,“我要怎么动手呢?搅得天下大乱,掀起血雨腥风才好么?”
喜眉再度沉默了。
“我也不愿动你们。”夜幽宁疼惜地伸手去拉喜眉的手,“兴许别人认为你们只是卑贱的宫婢内监,可谁不是爹娘生养的?若非无奈,有几个爹娘愿意将自己的孩儿送入宫来做别人的奴隶,一世一生都无法翻身?”
喜眉神色微微一动。
“别人眼中你们命如草芥无足轻重,可你们在爹娘的眼中哪个不是如珠如宝,哪个又不是为娘十月怀胎辛苦所生?”夜幽宁垂下眼睑,“你们入宫来成了别人的奴才或是棋子,本就可怜,我当真不愿轻易动了你们。”
“公主仁善。”喜眉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感激,“心中想着我们,所以我们也愿为公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活着比一切都重要。”夜幽宁抬眼,认真郑重地看着喜眉,“我不要你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只要你们都能好好活着。”
“……”喜眉没有说话,却能从她的眼瞳里看出了坚定。
收回了手,夜幽宁转过头去,掩饰了自己眼眸中的疼痛和不忍,“而且,他是我的父皇,是我最敬爱的父皇……”
喜眉疼惜地看着夜幽宁忧伤的侧脸。
很多年前,夜幽宁救了她的爹娘,让她为报恩成了皇后与夜幽宁之间的双面细作。可是后来,夜幽宁的仁善,夜幽宁的温暖终是让她转变了自己,彻底成了夜幽宁手中的一颗暗子,留在皇后身边。
那个时候,夜幽宁只有十一岁。
看着那个娇小的女孩儿在宫中举步维艰,她也心生不忍。有心将皇后要如何对付她的消息都告诉了她,却意外地看着夜幽宁依然像不知情一般毫无对抗之意。即便自己受苦受难,她也没有正面与皇后碰撞。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表面身染重病的女孩儿为何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隐忍,选择将苦难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夜幽宁是公主。
因为,夜旭阳是皇帝。
因为,夜旭阳是她最敬爱的父皇。
她不愿让自己的父皇为了**中的争斗而烦恼,不愿让自己父皇被人诟病说道他的**那样纷乱,更不愿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尽管她完全有那个能力。
身为夜幽宁的幕僚之一,喜眉自然是知道夜幽宁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也更知道夜幽宁究竟为了什么而隐忍,为了夜旭阳牺牲了多少。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夜幽宁爱着自己的父皇,爱着自己的父亲。为了他,宁愿委曲求全,宁愿自我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