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紧双眉甩开了夜初云的挟制,待梦握紧了双拳却引而不发。心中极其恼恨这个不学无术的楚王,却奈何他是皇后之子,无法对其动手。否则,此刻哪里有夜初云嚣张的余地。
看着僵持的两人,夜幽宁墨黑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只是那二人此刻正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眼看着待梦就要被夜初云强行拉走,夜幽宁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迅速从雪地上爬起来,直直地冲上前去推开夜初云。夜初云不防被她一下子推出去几步,抓着待梦的手也放开了。夜幽宁紧张地将待梦拉到自己身边,就像个护子的母鸡一样护在她身前。
看到夜幽宁坚毅的模样,待梦一贯平静如水的神色有一丝动容。
夜初云回过神来,立刻火冒三丈地瞪大了一双虎目怒视夜幽宁,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夜幽宁的脸上虽有些胆怯,却依然坚持站在待梦的身前,努力地挡在待梦和夜初云之间,不让夜初云带走她。
“哼,不知好歹的丫头。”夜初云咬牙切齿地瞪着夜幽宁,“当初我要绿袂,你不肯。我念你是我唯一的皇妹,便不跟你计较,如今这个宫女,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
“大皇兄,绿袂是我的宫女,与我情同姐妹,我不能陷她于不义。”夜幽宁娇弱的脸上写满了坚定,让待梦眼里的情绪更起波澜。“如今待梦也一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带走她。”
见说她不动了,夜初云便伸手要去拉扯待梦。而随夜初云一起来的两个随从也一同上前帮手。夜幽宁情急之下推搡起夜初云,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指甲划伤了夜初云的手。夜初云吃痛地退了一步,抬手看了一眼伤势,便二话不说地走上前,直接甩了夜幽宁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无风的雪地里显得特别清晰,夜幽宁娇弱的身子却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摔向地面。
待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夜幽宁,让夜幽宁没有摔倒在地。她侧脸看了一眼,便看见夜幽宁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个明细的暗红色掌印。甚至在夜幽宁失去血色的唇边,开始溢出一丝殷红。
纤长的睫毛遮盖了平日灵动的双眸,让夜幽宁毫无气色的脸更添了一分羸弱。
此刻的夜幽宁,已经是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了。
抬头怒视夜初云,待梦原本明艳的双眸现出森寒的杀气,竟让夜初云有一瞬的胆颤。
夜初云原也就是个被宠坏的王爷,嚣张跋扈惯了。他身为一个王爷,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会有人对他杀气外露?是以待梦初显狰狞姿态,已叫他萌生了退意。加之刚才他给夜幽宁甩了一巴掌,导致夜幽宁受伤昏迷,更是让他心里没了主意,只想着一走了之。
“哼,算你走运,本王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夜初云故作姿态地说了一句,便唤了他的那两个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待梦低下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夜幽宁,眼中有着丝丝怜惜。
你为何那么傻?我,如此卑贱的我实在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急匆匆地将夜幽宁送回幽兰阁,恰巧碰上了刚从内务府回来的紫苏和绿袂。两人看见待梦背上昏迷不醒的夜幽宁,立时紧张了起来。
紫苏还没什么,绿袂却是一下子便爆发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离开的时候公主还是好好的,如今怎会变成这样?”说着,她已经怒瞪着待梦。
她果然按捺不住了么,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负夜幽宁。夜幽宁平常是个柔和性子的人,她便当真以为夜幽宁是个任人宰割的板上鱼俎,所以无所顾忌么?
已经顾不得与绿袂对峙,待梦只沉默地背着夜幽宁向内室走去。
绿袂握紧了双拳,但她还是理智地让紫苏去找南宫羽库,自己便紧随待梦之后走进了屋里。
待梦小心翼翼地将夜幽宁放在床上,绿袂走上前去查看夜幽宁的状况。待她看见夜幽宁脸上那明显的伤势后,便感觉一股冲顶的怒火从心底蹿升到头顶,可理智告诉她,此刻自己不能爆发,否则,很可能会坏了夜幽宁的大事。
她强自压抑着胸中的火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可看到夜幽宁脸上的那暗红色的掌印时,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出去时还好好的,招惹了谁才受了这样的罪?”
待梦皱紧了眉头,静默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待梦……”
绿袂和待梦双双回头,便看见夜幽宁依然闭着眼,却皱紧了双眉。她的额头上冒出一丝丝细密的汗珠,纤瘦的双手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痛苦地呓语:“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带走待梦……”
“公主!”绿袂坐到床边,抓住了夜幽宁的手,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没有人要带走待梦,没有人带走她的。”
大概是听到了绿袂的话,夜幽宁的神色稍放松了些,却还是透着紧张。
待梦的身形一震,眼底刚刚浮起的那些寒冰,一瞬间便被震碎了。
公主,这么一个傻傻的女子,一个良善到底的女子,对别有用心的她尚且如此,更遑论旁人?
她这样痴傻的性子,这些年,又是如何在这深宫中活下来的呢?
待梦从小便是被当做细作之选,一直以来,都是被无尽的训练所包围。她面对的,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从来都是冰冷的皮鞭,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感受过别人关心是什么样的滋味。
可是,在幽兰阁中,她看见了被夜幽宁和绿袂几人保护得极好的紫苏。在这原没有半分温暖,只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充斥着无尽隐晦的血腥的皇宫中,紫苏那样的率真,那样单纯的良善,叫她心有触动。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止一次想过,如若有一日,自己也能像紫苏一般被人保护,被人关心,是多么幸福的事。
而今日,夜幽宁不惜与受宠的楚王夜初云对峙也要保住她,哪怕自己受伤昏迷满心里还是害怕她被人带走,这叫她如何不动容,如何不心软?
在待梦没能察觉的角落,绿袂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下一刻,另一个带着些微冰凉的柔荑轻轻覆在上头,让她心安……
绿袂没有将待梦的身份公之于众,待梦也依然假装一个哑巴。可是,只有夜幽宁和绿袂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坤仪宫。
皇后神色淡漠地坐在梳妆台前,喜眉站在她身后给她卸下发上的珠宝钗环,拿起梳子细细地给她梳头。
“娘娘,您的头发还是一如往年的漂亮呢。”喜眉轻声地说着,“岁月还真是优待娘娘,让娘娘青春常驻呢。”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到眼角遮掩不住的细纹,嘲讽地笑了笑,“别说笑了,本宫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什么青春,什么貌美,都用不在本宫身上了。”
喜眉有些谄媚地笑着说:“娘娘说的哪里话,纵观后*宫佳丽三千,娘娘执掌凤印,乃是万花之首。”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的神色有些落寞。她抬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寝宫,那样华丽而奢侈的装潢,是彰显着她这个皇后,这个北阳国最尊贵的女人的富贵荣华。可是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皇帝的心不在这里,她的心也丢了,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躯壳,在这寂寥的宫里空虚度日。
她日日守在这个寂静的坤仪宫里,看着皇帝宠幸了后*宫一个又一个的新人,而她是被冷落在这里,虽说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却与冷宫何异呢?她尝试过从天明等到天黑,再由天黑等到天明,听着屋内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炸芯声音,听着刻漏滴水的声音,悲凉到天明。
这宫里无人,人冷,心更冷。
是啊,后*宫中有三千佳丽,皇上又怎会看本宫这人老珠黄的老女人呢。”皇后淡淡地笑着,却含着自嘲。
“娘娘……”喜眉正欲说些什么,却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参见皇后娘娘。”静谧的寝室中,突兀地多了一个人影。
正是待梦。
待梦躬身行礼后,便弓着身子静默地站着,不发一言。
“那幽兰阁如何了?”皇后不曾开口,却是喜眉问的。
“幽兰阁中一切如常,风平浪静。”待梦的声音显得极是刻板,没有一丝情绪。
皇后斜眸扫了待梦一眼,开口问道:“幽宁的伤势如何了?”
待梦的神色微微一动。但因她低着头,皇后和喜眉都未曾察觉。她语气平铺直叙地开口:“南宫太医开了续颜膏,公主脸上的红肿已然消褪。只公主身子虚弱,生受楚王一掌,且在风雪中沾染风寒,至今缠绵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