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而笑的两人,却是骤然间,同时止了笑声,面色间不见丝毫端倪,只是冷冷的凝视着彼此!就在老丘被这渐寒的气氛所惊醒,从自己唯美的诗情中步出之时,那瀚海宗的宗主,却是冷冷的出声说道:“我手下二老,一伤一走,此事,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随着他的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平静之后,周围的寒意,更是深切入骨,恶战,一触即发!老丘贼溜溜的目光,转动了片刻,自然是从那人的口中,听出了原来是对头,这便一小步,一小步的,悄然移动间,来到了颜涵的身旁!
即便如此,老丘似乎仍是觉得不心安,神色不变,脚下却更是轻微的缓缓向后退去了稍许,隐隐将颜涵,挡在了自己身前!大敌啊,这是生死大敌啊!自己与他相处四年之久,居然没有看出丝毫破绽,高人,绝对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高人!
这种高人,万万不能与之正面迎敌!敢与高人对招,这样出风头的事,他老丘自然是不屑去做,就让给身前的涵小兄弟算了!毕竟嘛,自己年数痴长几岁,这种力战强敌,以弱胜强,往自个脸上贴金的好事儿,还是该让给年青人,多给人家一点表现的机会不是?
虽然如此,可是他老丘,本就该是个诗人,有着诗人的挥洒之情,有着诗人随意的心性,自然不会去介意什么闲话,就是说,趁机捅上几刀这样的好事,也是干得出来的!当下虽然避后,可其双目,却饱含着择机而噬的凶光,死死的盯着那瀚海宗的宗主!
“交代?!哈哈哈,前辈莫非是在说笑不成,哪里来的什么交代!若非为求自保,颜某又怎敢得罪贵宗?若不是贵宗修士,咄咄逼人,颜某岂敢触怒虎威?颜某所为,不过被逼无奈罢了!莫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
颜涵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句句问心,字字带理!字语间,却也很是不着痕迹的将那瀚海宗吹捧了一番!话方落毕,倒是老丘嘿嘿一笑道:“骂的好,骂的痛快!那瀚海宗的鸟人,一个个像极了疯狗,到处咬人!若非涵兄弟你,我定把那两个老鸟,屁股点着,逼他们给我变个凤凰看看……”
老丘口直心快,没听明白颜涵话中的意思,就大咧咧的骂了起来,直到发现不仅仅那瀚海宗的宗主脸色难看,即便是自己身旁的涵小兄弟,暗暗使给自己的眼色,也都极其古怪!这才恍然大悟,急急住了嘴!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能将眼前之人,拖到四年后的今天,拖到自己重复结丹后期大圆满,战力充沛之际,老丘自是功不可没!可人家此来,既然没有动手,连四年都能等的过去,自然是有话要说,可恨你老丘,七里扒拉臭骂一顿,唉……
心中的苦,当下却是道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突然,那瀚海宗的宗主,却是“啪啪……”的轻拍鼓掌,轻笑道:“两位说的确实不无道理,只是宗门大了,底下人多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嘿吆,看看,你看看,听老丘我阐述人生真谛,揭示轮回因果,道之真我!这四年下来,这老鸟果然收获不小啊,居然也能明白是非,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不对,他本来就不是个东西……”
不待老丘再说下去,那瀚海宗的宗主,却是面部青筋暴起,撩躁!撩躁啊!一撩就撩了四年!你还敢给我唧歪个不停!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那人恨咬双牙间,却是猛然间一掌狠狠扇去!
无风,树不动!似乎这一掌,只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一掌!可是,这一掌之下,即便皮糙肉厚的老丘,其露于衣衫之外的肌肤,竟然瞬间凹了下去,紧紧的贴在其自身骨骼上,这掌息之猛,方才显露!
那老丘本在张狂之际,本在喋喋不休之时,却是自乱阵脚,无力抵挡!颜涵浓眉轻皱,右拳狠狠紧握,一拳向着身前轰去!这一拳之下,居然堪堪抵挡住了那瀚海宗宗主的一掌之息。只是,原本老丘硬凭肉身蛮抗,眼下前力突消,卒不及防之下,竟然急速向前冲去,跌落到了山崖之下!
且不说那老丘如何,颜涵一拳轰散了那人的掌力,却是使其惊咦了一声!心内暗下想到,此子果然不能轻以境界看之,否则轻视之下,只怕元婴期修士,也难在其手中讨好,此子,倒也很是有些意思!
既然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肯定了答案,自是无需再动手下去!他袖袍轻挥间,却是将大松树下,先前老丘用荒石造出的大仙桌,横移了过来,淡然的坐了下去,更是向着颜涵做了一个入座的手势!
“老南鸟,你扇丘爷,你居然敢动粗扇你丘爷!你个鸟人得志的东西,仗着修为比丘爷高明那么一丁点中的一顶点儿,居然敢耍横!丘爷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横,涵大兄弟,我们一起动手,两个打他一个,拍死他,拍死他啊……”
人未至,声先到!老丘怒意冲天的咆哮,直袭而上,意不待尽,怒拳即出,其身躯之蛮强,在这一拳之下,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拳竟带起雷鸣电彻,雨急风吼之势!不待颜涵有些许反应,老丘拳势已倾,势无再收之理!
摊掌,紧握!轻描淡写般,老丘那很是霸道的一拳,却是被其口中的‘老南鸟’,轻轻握住,动不得一动!差距,这就是差距!高人,怎么就忘了这‘老南鸟’是高人来的!老丘被那人一掌抓住之时,颜涵却是瞬间闪至了那人身后,倒也并未急着动手!
其意,不言而喻!若是那人再有稍动,欲对老丘不利,颜涵再不愿动手,也不得不动手了!老丘,是一个平衡的纽带!有着老丘在,即便不能胜之,却也大可安然离去。若是老丘亡了,他颜涵,又能好到哪去?
眼前互相牵制之下,反倒是那老丘,没有丝毫顾虑,细细的扫视起了眼前景况下的深意!老丘他口口声声,称那瀚海宗宗主为‘老南鸟’,只因此人来时,与老丘互通名号时,那人便说自己名为‘南不破’!
而老丘有时爱称他人为鸟人,知道眼前之人是那瀚海宗的高手,修为更在先前那阴阳二老之上,如此高绝的修为,虽然面貌看似中年,只怕其真实年岁,定然很是深远!这才称其为‘老南鸟’!
此人如实告之,没有丝毫隐含,他真名,本就是为‘南不破’!若是这烟雨川内,其他任何一个修士听到,即便艺高人胆大,不去趋炎奉承,但也绝不敢掉以轻心!这老丘糊涂的自然很是快乐,却是往往身在危局而不自知啊!
初时颜涵便有所猜测,眼前之人,有三分可能,是那先前二老背后之人,也就是那瀚海宗的宗主,这才出言道:“你终于来了……”一为试探,二为提势!让那人知道,他的到来,却是早就在自己算计之内,借势者,事半功倍!
直到老丘脱口而出,怒骂那人为‘老南鸟’!熟知老丘的他,却是有了九成把握,眼前之人,当是那瀚海宗宗主,‘南不破’无疑!正在气氛紧张之际,即便那瀚海宗宗主南不破,都没有轻动之时,却是那老丘当先嘿嘿一笑,用极尽消魂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抓住自己右拳的玉臂尽头!
“哎呀呀,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涵兄弟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这南兄弟也是不得了啊,那也是日夜不离,朝夕长伴四年之久的自家兄弟!来来来,大家都把手上的功夫去了,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聊嘛,要不,就让老丘给俩兄弟,来吟首诗行不,嘿嘿,说到这个吟诗啊,老丘我还真是吟的一手好诗……”
就在老丘说到吟诗之人,那势倾烟雨川的南不破,居然有了隐晦的苦涩之意,就在颜涵暗暗称奇间,却是急急松了手,将老丘的右拳甩向一旁,借此打断了老丘提唇欲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闻天变色,海听海亦枯的惊世之作!
松手之后,过了片刻,颜涵心知那人该有话说,不会再轻起争端,当下便饶到石桌前,坐了下去!“你,是天剑宗的弟子吧?”南不破的右手食指,很是随意的敲打着眼前的桌面,不动声色的问道。
颜涵双目微眯,却是点了点头。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了,其为一宗之主,更是了不得的瀚海宗之主,有心之下,此等小事自是不难打探出来!南不破笑了笑,却是温和的说道:“听说你被逐出了天剑宗,对这出身宗门,是否留有余情,也不多问。我只问你,那天剑宗内,可还有你放在心中之人?”
南不破,你到底是想知道什么?颜涵缓缓而起的目光,与其目光相对,却是没有看出些许意味!就在此时,那南不破轻叹一声,略有感伤之意的说道:“其实,我原本也是出自于天剑宗,或许我的故事,你没兴趣知道,但这,想来你该很有兴趣!”说完,却是将一枚玉简,轻轻的抛了过来!
颜涵接过后,先是看了一眼老丘,见得老丘很是会意的眨了下眼,这才瞬间分出一部分神视,向着那玉简探去!这一看之下,他的神色,却是极其罕见的呆滞了过去!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悲凉之意,从他的身躯中,凄然而出……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