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木掩映间,风瀮盘坐与一处光滑的巨石之上,浅阳透过头顶枝叶的缝隙落在风瀮身上,伴着林间淡淡薄雾,像修炼倒多过像入了幻境。
禾澤十指纤然地收了扇子,美眸轻敛,沉声道:“落崖之时,我见他急追你而去,本以为会在跌落崖底之前拦住你,现在看来他并未成功。后我出了幻境,寻了好久才寻到此处,见他之时就已然这般模样了。”
柳半半上前一步,在风瀮面前俯身看了看,只见她家先生眉宇深锁,光洁的额头上皆是冷汗,似在经历什么痛苦之事,于是忙伸袖替他擦拭,却换来身后禾澤嫉妒地道:“你这徒儿当真是收的三生有幸,若遇不到你,想来现在自无人为他擦汗。”
柳半半起身,面上略带了苦笑,对着禾澤道:“若遇不到我,先生也不至沦落于此,是我牵累了他。”说着不禁神色黯然。
禾澤看她这般,扰心的扭头道:“算了,现在他这般,你就算对他千般好万般好,他也是看不见的。”
柳半半忙问,“这入了幻境除却自己破了内心魔障出来,可还有其他法子能将人唤醒?”
“这……”禾澤眉目之间不由染上一层犹豫之色。
柳半半见他这般,就知定是还有其他法子的,立马抓着禾澤手臂焦急地道:“若然有其他办法,你便说啊!”
禾澤停顿了片刻,明眸低垂,语气中带了一丝幽怨道:“我若说了,你定然半点迟疑都不曾有的去做,可是……我却着实不愿你去的。”
柳半半忽地心中一动,咬着唇想了半天才敢抬眼看向禾澤道:“若说你对我好,我佯装不知,那当真是坏透了的,可是现在对我来说,先生才是最重要的。先不说我对先生是何感情,只说先生救了我,收留我,我便是此生都报不完的。”
禾澤用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柳半半,柳半半便也不躲,最后只听禾澤妥协的叹息道:“看来,当真是不知道我哪世欠了你的。如今竟拿你这丫头没辙。”
柳半半听了,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笑容尚未收敛,就见禾澤猛然抱上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道:“何时不执着了,便随我去云游四海吧。”
不知怎的,柳半半鼻子有些酸酸痒痒的,禾澤话里的意思她自然知晓,先生爱的始终是梵萝,如果哪天梵萝果真醒了,想来便是她那份执着到头的时候。
柳半半想着,不禁伸手回抱住禾澤道:“到时记得要管我食宿哦!”
禾澤松开抱着柳半半的手,美目妙盼,不由嗤笑道:“自是饿不死你的。”
忍俊不禁的微微摇头后,面色便肃然了起来道:“要想将处于幻境之中的人唤醒,必须找人以血魄相通的法子,强行进入他的幻境之中将人拉出来。”
禾澤边说边让柳半半与风瀮面对面的盘坐与大石之上,然后在她右手食指指尖处轻轻一点。柳半半只觉指尖一痛,一滴血便顺指腹悬空漂了起来。
禾澤将那张芳泽无加的脸,凑到柳半半眼前,郑重其事地道:“接下来,我会从你三魂七魄之中抽出一魄,附着于你血脉之上。然后将这滴血脉融入风瀮神识之内,到时你便可随它进入风瀮所在的幻境。”
柳半半细细的听着,不敢有一丝分神。
禾澤在临施法之前,仍一脸担忧的再三叮嘱道:“切忌,如果你无法将人从幻境中带出来,一定要记得跟着血色走,莫迷了路。否则……”禾澤顿了顿才道:“否则你这一魄将永困风瀮的幻境之内,哪怕风瀮醒来,你也再无出来的希望。”
人之三魂六魄聚齐才能称之为完整,如若少了一魄,可想而知这人也就……
想来之前禾澤不愿她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柳半半眼神清亮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都记下了,你施法吧。”
禾澤示意柳半半闭眼,随着他施法手势的变换,不一会儿便从柳半半头顶飘然而出一缕淡淡的魂魄,在禾澤法咒的指引下,倏然变为一个光点,冲进面前的血滴之中。禾澤并拢双指,将那血滴点在风瀮眉宇间,那血滴转瞬便消融在风瀮的眉心。
禾澤见之,无比忧心地道:“希望,你们俩能尽早回来。”
柳半半只觉眼前一晕,待再清明起来,神州大陆,仙禽古兽伴着春秋冬夏四季交替,时光如梭的在眼前快速闪过,仿佛将她置身在整个天地自然之中,直待那凌乱的画面一瞬间离她远去,周围变换的景色才渐渐停驻下来,知这是终于入了先生所在的幻境。
只是这幻境好生眼熟,周围是蔚蓝无垠的天际,祥云浮走,柳半半正处于半空之中,这景象似哪里见过,直待她远远见了那耸立穹苍的锁仙柱,和那擎天巨柱之上亘古不变的九天玄雷,才惊觉,这不是诛仙台吗?
先生的幻境怎会是这诛仙台,莫不是她入错了幻境。
缓缓落于诛仙台上,柳半半脚步极轻,离锁仙柱越近便越发心惊,这景象不禁让柳半半忆起之前在诛仙台时的那个幻影。心中莫名有些惊慌,生怕下一刻就会听到那个“你终还是回来了”的空旷声音在耳边响起,于是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针尖上的小心翼翼。
忽地一抹玄色身影闪过,吸引了柳半半的全部注意力,面上立马欢喜了起来。可再待看清,柳半半才发现那锁仙柱下站着的原不只风瀮一人,尚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之人,和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柳半半望着那个翠绿色的身影,浑身陡然顿住。
那便是梵萝,醒着的梵萝。
原来她当真如忧离所描述的那般,集了这天下所有的美貌与一身,仅是怡然独立,那一方天地便皆失了颜色。
可此时那清雅绝世的容颜之上却被一种难言的绝望所占居,梵萝将一枚四四方方的青铜符牌扣在手中,高高地擎过头顶,已一种落絮无声的哀凉眼神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风瀮道:“在你心里,这东西远比我来的重要是吗?”
柳半半第一次听到梵萝的声音,不知为何如斯熟悉,竟震的她一时心神难定。
风瀮神色微动,却好似强忍着不去看她,声音冷寒地道:“这已无需再问!”
梵萝面上不由显出一抹凄楚,可神色中却仍寄予着最后一点希冀道:“那般深爱,却扔抵不过这小小的一枚符牌,风瀮你心中对我竟无一丝愧疚吗?”
看着沉默不语的风瀮,梵萝不禁放声大笑,却笑的漫天漫地的悲凉。于是似豁出去般嘶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唤他出来问问,问问他为何这天地洪荒,唯独我们不能相爱?”说着就将手中的符牌握紧,不一会儿便有微微血色从符牌扣紧的边缘渗出。
风瀮神色一凛,手中顷刻便多出了空濛,剑尖指向梵萝冷声道:“停下,否则我剑下绝不容情!”
梵萝苦笑,已似万念俱灰,眉眼中的哀伤竟被满满的恨意所替代道:“我便要看看,你怎生绝不容情。”
梵萝手上的鲜血越流越多,已渐渐将那符牌沁成了刺目的血红。看的柳半半心中猛然一痛,竟好似心神皆被掏空了一般,呼吸急促,带起一阵眩晕。
空濛已动,带着冷寒的雾气,笼罩在整个诛仙台之上。
锁仙柱上狂暴的电闪雷鸣,轰的柳半半耳边嗡嗡作响,亮银色的闪电照的梵萝绝美的容颜越发清冷决绝。柳半半震惊地睁大了双目,眼睁睁的看着空濛刺进了梵萝的体内,艳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尘埃,下一刻,柳半半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出声道:“先生,不要!”
这一声呼喝好似引来了诛仙台上黑袍之人的注意,柳半半只来得及看见那人深黑的袍帽下一闪而过的精光,接着面前所有的景象开始急速后退,一团血舞乍然如墨般在柳半半眼前绽开,柳半半便坠入一片暗红。
禾澤已不知自己绕着这石头转了多少圈了,焦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立时让禾澤惊喜地转头,就看见风瀮眼皮微微挣动,没一会儿便睁开了他那幽深桀骜的眸子。
禾澤眉眼清亮,霎时安心地道:“天啊,终于是醒过来了。”
可才松的半口气,却又忽地提了起来。见旁边的柳半半竟没有一点赚醒的迹象,心中立时涌上不好的预感。忙抓着柳半半的肩膀慌乱地唤她道:“丫头,醒醒,你家先生已然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啊!”
风瀮见禾澤的神色不对,知是出了问题,于是也急忙跟着禾澤一同呼唤柳半半,“丫头,丫头,她这是……”
禾澤斜了一眼风瀮,清眸中满是幽怨地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我说了也不听,非要用血魄相通之法进幻境去找你,现在倒好,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若当真被困在你的幻境之中,便糟了。”
风瀮听了脸色倏然一变,忙接过禾澤手中的柳半半,急声继续唤道:“丫头,醒醒,醒醒啊!”似是比禾澤还心焦上几分。
“嗯!”一声极细轻哼,终于让两个提心吊胆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柳半半,禾澤不禁嗔怒道:“你个死丫头,差点吓死我!”
柳半半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一副懵然不知的表情道:“唉,先生你醒啦?”
禾澤听了,烟眉轻蹙,神色略有些奇怪地看向风瀮,风瀮微微朝禾澤动了动眉毛,用传心术对禾澤道:“我抹了她幻境里的记忆!”
禾澤有些疑惑,同以传心术向风瀮问道:“为何?”
风瀮平静的道:“有些东西,她不必知道。”
柳半半奇怪的看着面前两个眉目相对,傻呆呆看着对方的男人道:“喂,你们在干什么,怎的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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