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宫里掌了一盏盏灯,四处通亮。纪云容无精打采地回到甘泉宫,还在愁思鲤儿的事情。卫王陛下突然传召,说有事和云容相商。
看到殿中昏黄的烛光中,琛轩和子瑕形影相随的样子,纪云容这才恢复了心绪。
“坐吧。”卫王指着地上的竹席,免了她的礼。
“陛下有何吩咐?”
纪云容跪坐在草蒲上,突然想起了傲娇兽和菊gaygay,近来忙昏了头,也没时间去瞧瞧两只猫,就交给了小乐子喂养。太监们终日闲得慌,有两只玩意耍耍也不错。
猫是没有奴性的,它们四处窜,也没有个稳定的窝,听小乐子说,傲娇兽和菊gaygay有伴儿,也不至于乱跑闯祸,甚至和那条大狗交了朋友。
冤家路窄,小乐子刚把两只猫抱过去的时候,和大獒斗得可凶,没个安宁,也不知哪日开始,它们突然没了敌意,常在一起打闹晒太阳。
小乐子跑过去喂食的时候见到三个家伙躺在门槛边,大獒占了大块地儿,菊gaygay头枕在大獒的肚皮上,而傲娇兽所幸趴在獒犬的脖子上,一屁股坐着大獒的脑袋上,不时还扭几下屁股,在大獒的脸上蹭。
见云容无辜发愣,琛轩提声说道:“还未到入寝的时候,就叫你来说说话,云容,你祖上是?”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把纪云容问倒了,她祖上是撑船的还是打铁的,她怎晓得?琛轩突然问话,定然是另有深意。
“我爹娘都是弥府的家奴,自小就在太尉府长大。”纪云容回答。
“可曾去过别的地方?遇到过什么高人?学过什么技艺?读过哪些诗书?”琛轩追问道,十分急切。
纪云容噗嗤一声笑了,回答:“陛下说笑了,我打小没出过太尉府,大了也不曾离开过朝歌,哪里去过别处?唯一见过的高人就是弥太尉了!我要是有什么绝活,也不至于到如今也没钱赎身了,至于诗书……一个下人哪里来的书读?”
卫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道:“滑不溜秋,十句话里头有八句是假的!没人高人教你技艺,你怎么刻得出‘麻将’这东西?”
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纪云容说的话本没有假,但是谁信呢?
怀疑自己的来历,莫非陛下是想揪出背后的那个“高人”?暴君倒有几分求贤若渴的好品德……
“子瑕也说,你文采卓越,诗歌张口就来,这是没读过书的人吗?你老实说,你师从哪个名家圣人?”琛轩怕她又胡诌,补充道,“不说实话本王就治你欺君之罪!”
一顶帽子扣在头上,纪云容有冤也没处说,思量一下,说起来自己也确实是来路不明,倒不如顺着琛轩的话,承认罢。
“陛下果然是耳聪目明!一眼就知道我师尊非常人!”马屁话纪云容是精益求精随传随到,“我确实有个隐士师傅,所以才会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惜学艺不精,不然也可以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殚精竭虑,精忠报国……”
“打住!”琛轩脸都绿了,不过这丫头总算是招了,果然是高人的弟子,“你师尊叫什么名号?是什么人物?”
纪云容暗道一声坏了,吹破天了,陛下怎么实话不听,假话却相信了?
“我师尊他老人家……”纪云容眼珠子一溜,又有了主意,“恕我冒昧,我师尊的名号,在凡人面前,不敢提及……”
“哦?想必是个世外高人?”琛轩和子瑕对望一眼,都暗道总算是逼着丫头承认了,又都在夸赞自己真是料事如神。
“虽然师尊的名字不能说,但是陛下乃九五之尊,是有资格知晓的。”纪云容指了指屋顶,神秘兮兮说道,“师傅他乃……天人!”
琛轩和子瑕皆惊讶不已,何为天人,可不就是仙神了!若是仙神的弟子,那些古灵精怪的本事道也解释得通。
神魔之属,一向都是禁言的,避免灾祸,卫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纪云容松了一口气。
“难怪云容你一身本事!”卫王很高兴,有幸识得仙人的弟子,何其荣幸?“子瑕说你惊才艳艳,不若作首诗歌来听吧!你师傅乃天人,这总不难吧?”
“……”要说纪云容,最怕的就是咬文嚼字的诗歌,不由得冒出一头冷汗,言多必失啊,失算了!
“怎么了?”子瑕也帮衬说道,“云容你在太尉府,和我一起之时,不是常常吟诗作赋吗?几乎随口即出,就让陛下开开眼界罢!”
瞪着子瑕,纪云容苦水狂流,她倒想吟一首《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何太急!可惜她就记得这两句。
“好吧……诗歌。”纪云容绞尽脑汁,“不过陛下,你知道,我师傅他行事难以揣度,教我作的诗歌都很奇怪。”
卫王正想了解一番仙人是何等模样,兴趣高昂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我师傅作诗只做四句!”纪云容心道,谁叫你们春秋的《诗经》篇幅这么长,洒家课本上有不少,就是一篇都记不清!
“无妨,我听听其中的妙处。”琛轩和子瑕是同一个想法。
“那我就开始了昂!”纪云容勉强记得一首七言绝句,清了清嗓子,右臂呈抱月手势,神情吟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初始两句,琛轩和子瑕又惊喜又如痴如醉,言简意赅,又应时节,当下惊蛰降至,接下来便是清明,云容不愧是仙人的弟子!
尽管格式奇怪,但诵唱起来朗朗上口!
“接下来呢?”子瑕迫不及待询问,“不是有四句么?”
纪云容打了个示意,莫急莫急,继续诵道:“借问酒家何处有~~……”
“嗯……清明细雨,确实让人哀伤,只好借酒消愁,却寻不到去处。”子瑕连连点头,沉浸在诗歌的意蕴中。
“然后呢?”琛轩又追问道,莫非神仙作诗都这么吞吞吐吐磨叽?
“然后……”纪云容卡壳了,她怎么晓得然后咧!刚刚还记得的,看着琛轩和子瑕期待的目光,容嬷嬷急坏了,作诗不是老娘的本行,扎针才是王道啊!
“你快说啊!”琛轩和子瑕异口同声逼问。
“借问酒家何处有……你特么不会自己瞅!?”纪云容脱口而出……